那個人?不會吧。
別讓穆柯寨那種事發生了,施恩小聲嘟囔着。
他試圖再聽得,卻只能夠遠遠地聽到夜風聲音,它們呼嘯着穿過二樓中庭欄杆,方纔這聲就好像是有幽靈出沒一般,交談的雙方顯然已經離去。
一鱗半爪話語中提煉出的那種可能性,一旦在腦海裡出現便再也揮之不去。
現在穿越者可以選擇,將奪走衆多生命秘密揭露出來……或者被這個秘密奪走生命。
施恩在心裡小聲說着。
他之所以將它說出,是因爲那位大人確僅有那一位,可是怎麼可能,怎麼可能!他退到房間暗影深處後,現在已經是小半夜時分,天上月亮明晃晃照在園圃上,雖然不如白天視野廣闊,但是也能影影綽綽望到幾百步外景物。
四下一片靜寂,顯然並沒有人發覺了追過來。
施恩長出一口氣,暗自慶幸,想象着覆巢之下無完卵,李縣尊一家屍體靠在牆角渾身都沾滿鮮血情形。
感覺汗水從後頸不住地往下滑落。
這次又是何方神聖大駕光臨?此時,有股宛如悠長啜泣聲音不知從何處傳過來。
是女人聲音。
她一定十分哀愁,極度悲傷,幾近瘋狂,但仍然不停地哀泣。
無論是誰都會如此覺得。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華陽真人和李縣尊纏不過世家家主們的諛詞如潮先後退場,自討沒趣的家主門彼此熟絡拉幫結派,紈絝子弟們仗氣使酒胡不相畏,場面倒也算是熱鬧。
賓客盈門之後各行其是,獨飲中的宴會主人閒王錢謙益也挺開心的……而適才在觥籌交錯之間,他,也與華陽真人和李縣尊有來有往地鬥着機鋒,三個人難得有機會湊到一起交流,頗有默契地拋開了核心罅隙不提,兜兜轉轉把話題移向了吳越即將到來的戰事。
坦率而婉轉地試探着對方的個性和處世風格。
也算是不得已之下的可喜收穫。
當然,他並不需要巴結華陽真人,他的子女自然有吳越宮廷給提供測試,學不了玄術也能學內氣,就算連內氣都學不了,那也不會缺乏謀生技能。
但是,他一力促成了此事,不但將金山的世家們進一步地團結在吳越國周圍,又和不可貌相前途大好的李縣尊初步建立了友誼,這讓他的虛榮心急劇膨脹,心滿意足得無以復加。
反正他也只剩下浮名絆身而已。
三杯吐然諾,五嶽倒爲輕,襲擊就是如此這般突如其來。
時光倒流回二個時辰前,夜還是那般安靜,除了不時陡然響起地雜亂酒醉囈語聲,這座莊院的夜空仍舊沒有任何要從沉眠中醒來的跡象。
雖然舉城歡騰,但管事李佐還是率領着他的手下以日常的頻率了巡邏整晚,李縣尊行伍歷練多年,四支巡邏隊遊戈路線與速度算得剛剛好,將整個城外別院無時無刻都至於監控中。
此外,在李佐目力可及地方還看到了佈置着的七處暗哨。
甚至看到遠處那個用於掩埋焚燒生活垃圾
大坑。
相當完善佈局!不過可惜還不夠完美。
後半夜風變了,怪風狂吹不止代替原先夜空靜謐無聲,薰風習習。
有一陣,沒一陣暴雨也夾在風中當頭澆向他們,豆大水滴打在臉上,落入脖子裡,涼颼颼。
烏雲遮住月光,百步之外已看不清人臉。
前路一片黑暗,但並非沒有光明。
但職責讓他們恪盡職守,直到此刻卸下警戒,施施然步向了幾百步外的世家別院去喝杯醇酒,在西邊盡頭,天空白茫茫一片,時不時地可以看見從天上擊下雷電,白色閃光撕破黑暗,將天與地連接在一起。
街路上不見人影,唯有乾枯行道樹枝杈發出乾枯聲音。
塵埃侵入喉中。
風雨來也匆匆,去也匆匆,莊院範圍重新開始被寂靜籠罩。
李佐用手帕遮口。
一連串咳嗽聲在寂靜無聲空氣中添加令人悚然迴響,讓他不禁顫抖。
地上又長又大地落着他自己影子,待到他們剛剛接近了屬於世家別院的外牆時,院牆裡面突然響起了一聲尖利而悠長的慘呼……就像一隻被割斷了一半脖子的雞。
在他們視線之外,一支隊伍正銜枚疾走,在這種惡劣天氣下,連行走都變成極爲困難和痛苦事情,更不要說騎着馬四處亂逛。
一路過來他們都非常地順利,居然沒有遇上過半個敵人警戒部隊。
這支兩百多人軍隊組成相當複雜,草草算來其中大約有五十來個騎兵,五十來個弓手們,其它都是步兵,突襲部隊在風雨裡默默地行走着,每個人都身着黑衣,用布包住口鼻,只有兩隻眼睛露在外頭。
風雨用泥水在他們身體上抹上一層黑色僞裝,溼漉漉,粘乎乎。
除此之外對方裝備也與烏合之衆差不多,騎兵頭戴帽盔,身披輕皮甲,手持纓槍,接受過嚴格訓練戰馬安靜地排成一個不大不小方陣。
在前指揮幾個則身披鎖子甲,雙臂護以金屬護手,手中握着武者刀劍或是斧錘。
它可以像長劍一樣單手揮舞,在馬上能夠給對手致命打擊,又不像雙手劍那麼不靈活,即使停下來作戰也遊刃有餘。
當西邊天空也被黑暗吞噬時候,他們終於到目的地。
武者們嚴肅表情下透露着渴望,尤其是對方行列中一個黑衣黑甲武者非常醒目,簡直武裝到牙齒,密不透風黑色全身甲中只露出一雙眼睛。
他右手持近腰間,左手持盾扛在肩上,連胯下戰馬也披着厚重保護甲,完全是標準重騎兵扮相。
細密夜露稍稍大一些,打在盔上發出清脆響聲,他並沒有繫上武裝緊身衣在頸部結釦,露出頸部上暗褐色血痂十分醒目那曾經是他親手拔出一支箭頭地方。
被夜露鎮的冰涼鎖子甲貼到他頸部肌膚,讓他不由自主地倒抽一口涼氣,氣體從他口中噴出,頓時化爲一股乳白煙霧,撞在甲盔開口發出嗬的一聲。
掃視着這支臨時成軍部署,首領發出一連串指令。
以我爲中心,第
六軍都,第三軍都在左,第二、第五、第七軍都在右,各隊之間保持十二人距離,全體銜枚,二級戒備,平行推進。
進入敵營警戒範圍,變爲一級戒備,攻堅組出動,攻擊模式目測暗襲。
進入敵軍範圍後,儘量向縱深方向滲透,準備進行第二種火攻。
攻擊模式不變。
注意,不存在友軍。
以三聲號響爲號,各軍分散突襲,間距擴大到五十人,攻擊模式火攻、弩箭、肉搏,攻擊目標以修士、武者、男女老幼爲優先順序,不留降卒。
以雙響綠色煙火爲號,全軍撤退,攻堅組斷後。
從即時起,通訊中斷,各隊以隊長命令爲準,各自行動。
從這裡到目標所在約有四百步,這裡庭院四角佈滿敵軍精兵,我們繞過正面,用遠程武器開路,依次破開這裡八個哨崗從裡面推進,儘量不要發出聲音,爭取完全不跟敵軍交鋒。
在一號和三號哨崗裡有武秀才帶隊,不要給他們反擊或者示警機會。
機會只有一次,我們必須一擊必中,全身而退。
以我爲先鋒,其它人保持安靜,依次跟上。
各位,悄悄地跟着我。
一切就緒後,共享富貴!他在水桶似頭盔裡發出沉悶笑聲,聽起來怪怪的。
同一時刻,莊院遠處草叢中,傳來一陣沙沙聲,如風拂過般,細細,密密,由遠而近。
莊院中犬吠聲嘎然而止。
月下,荒草地中好象有什麼東西動了動,接着,齊腰野草又晃晃,越來越劇烈。
像是幽靈般的人滑下樹幹,接近前方對馬上就要降臨災難一無所知目標,拒目標粗壯身軀重重摔落,卻沒有發出一絲響聲。
碩大身軀以難以置信輕盈掠過草地,趁着那人還未掉落到地上時伸出大手,一把揪了他左領,隨即左手短刀在那人頸後劃過。
在短暫無助掙扎後,一切歸於平靜,遊俠兒把已經失去生命軀體輕輕放在草地上,用沒握刀的手幫那倒黴傢伙合上雙眼,沒發出一點聲音。
抖落刀身殘血,他把身體隱藏在暗影下,開始等待下一個目標。
沒有人說話。
兄弟們依然不緊不慢地跟在身後,他們表情永遠是那麼平靜,似乎對什麼都不在乎。
更早一些,月上中天的時候,仰頭一口喝掉了杯中殘酒,回頭望了一眼重新被掩埋起來的親人屍骸,他們果決地推開了藏身之處的大門。
附在草叢泥水裡的,遊俠兒們都是一身典型的刺客打扮。
從頭到腳被黑布包裹得嚴嚴實實,手中持着地是塗着避光塗料的分水峨眉刺,如果不是多餘地在腰間掛了一把劍器,那麼不會有任何人能夠把他們和暴力抗法的遊俠武者聯繫起來。
遊俠兒們終究沒能忍住,還是偷偷地從藏身之處裡溜了出來。
雖然有畫影圖形,但那鎮海縣差役們看不住他們,畢竟那鎮海縣差役們不可能把精力全放在搜捕這些雜魚身上,比較起來,接駕更重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