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其說是商量,不如說是發號施令,施恩說完自顧自的走到營寨邊上,吸收日月精華去了。
王啓年默默地將一塊兒烤的金黃的小山豚腿肉遞給食慾旺盛的大肚漢宇文拔都,後者望了月光下的施恩一眼,轉頭對身邊的小貓兒口無遮攔道:“這位仙師似乎是個傲慢且任意妄爲的人”。
對於仙師這個稱呼,現在小貓兒已經習慣了。
不過,有人說施恩的不是,她卻是要堅決抗議的。
“是傲氣不是傲慢,仙師哥哥從來都是深思熟慮後纔會做事的。
宇文大哥你有那樣的看法是因爲不瞭解……”“小貓兒,我們該休息了,明天還有霧森山路要走,你身輕體健是探路者,要養足了氣力,可不能拖累大家啊”。
一旁獨孤鳳打斷了小貓兒的話。
身爲一個女子混跡於赳赳武夫當中,她要比小貓兒更理性,警惕性也很高。
平時說些兒女私話沒問題,一旦談到與個人隱私擦邊的話題,她總是會想辦法斬斷或引到別的事情上。
雖然直來直去慣了,但以宇文拔都的閱歷當然明白獨孤鳳真正意圖,於是順着話笑道:“是啊。
之前一段路的時候能搭乘車隊,實在算不得多累人的事。
但都說霧森鳩坑,高山底谷差異懸殊,地形複雜多變,山路不好走,很費力氣,扛包的工作,當然義不容辭的交給我。
其他人還需要給幾個走背字的削根木杖作幫助。
趕快去休息吧”。
下一刻,他們不約而同抓起了武器,這是無數次生死之際的警覺!“我回來了!”粗糲的聲音讓他們放鬆了些卻還是手不釋劍。
但營地裡面已經喧鬧起來,一個粗壯的武陵蠻大喊着出現在幾個人的視線中。
傍晚時候來拜訪的不是惡客,而是自家人。
雖然秉承了種族一貫的力氣大,頭大腿短,五短身材,腆着大肚子,卻沒有花裡胡哨的臉上花紋,也不是從頭到腳一塊樹葉或獸皮遮羞,如果不是看那肚臍眼凸起的雞蛋大小肉疙瘩,真認不出是個蠻子。
“快坐,最好的野豚後腿給你留了一大塊兒。
還有烤魚……”老朋友宇文拔都迎上去接過大包小包、熱情地說。
幾人莞爾一笑,武陵蠻都是大飯量,食物和鍛造武器是他們最常討論的話題。
現在的孟優和孟節,已不再是當初在山溝溝裡面土疙瘩的樣子,他們的肌膚外表散發着累年風餐露宿獨有的灰色光芒,眼中的好奇也被寶石般的蒼茫古意代替。
需要的時候,腳步收斂的足以讓天生聰敏小貓兒也無法察覺。
蠻子帶來了一切安好的信息,明天的會和應該沒什麼波折。
雖然只是吳越國境內最大的原始毒沼險境靠近邊緣的一部分,平日還算安全。
但事實無絕對,前陣子天現異象,也許那些深藏在相柳毒沼中的怪物順着霧森險境林丘就跑過了頭?他們不知道那相柳毒沼中的挑頭兒怪物,都已經被身邊這位好脾氣的修
士一掃而空,剩下的加起來大概也沒他可怕。
頭上,飛舞着發出銀色光芒夢幻團團雲氣。
等到小貓兒等非戰鬥人員去了自己的哨崗休息,獨孤鳳才小聲對幾個主心骨的同伴道:“這位仙師可不是來探險或獵奇的。
第一作爲修士絕對是前呼後擁的主。
而他準備太不充分了。
第二他始終在趕路……”“好了,獨孤鳳。
你收集訊息的疑心病又犯了”。
王啓年近乎粗暴的終止了獨孤鳳繼續談下去,這在以前是很少有的。
“很明顯,人家不願意我們知道太多事情,也不相信我們。
好奇心會害死人,你難道這麼快就忘了第一次見那個似乎有獵奇心理的男人的情形了嗎?不管他是真的傲慢妄爲或者只是故意表現給我們看,都不關我們的事。
我們惟一需要做的就是用一切辦法讓人家知道,我們沒有受到感情痕印的任何影響,沒有任何惡意。
至於安全,我想除了桂花島的主人“白娘子”不巧來到霧森,否則,任何試圖騷擾我們一行的行爲,都會是愚蠢的。
老友們,雖然我已說了很多遍,但現在再重申一遍:我們從事的是一項高危行當,好奇心和意外之財都是遊俠兒追求的東西,我們是團練,做該做的事,拿該拿的錢,這是我們的行當信條也是基本準則。
反正我人生就是這麼一回事。
任何危害這個小集體的行爲都不會被我允許”。
“明白了,營正”。
幾人都明確的表示,自己瞭解了王啓年的意思。
連嘴裡塞滿了大肉的孟節都含混不清的一個勁兒應承。
掛在深空中星星好像有顆動了一下,獨孤鳳突然有這種錯覺。
遠在二百多丈外的施恩暗自點頭:“還算有點腦子”。
千軍易得一將難求,魯莽而缺乏思考的人只適合當炮灰,那種存在從來都不缺。
王啓年是個有潛力的培養對象。
呵呵”歷經大變後,不同於之前施恩的孤膽英雄行爲,施恩的思考模式已經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雖然施恩所在世界不同,但客觀的道理不變,挫折教育還是讓施恩認識到了羣衆路線的重要性,再結合以前在穆柯寨中的種種,便愈發明白,之所以以前穆易拋棄了孤膽英雄道路,千方百計的做贅婿,最後奪權而沒有感到絲毫潔癖和不順暢,正是因爲穆柯寨強大的後援能夠爲他解決諸如隱秘場所、武器、處理善後、食物來源等等瑣碎的問題,他自己不過是站在一個只負責解決廝殺有關問題的決策者位置上而已。
人又不是我殺,我只是讓你們自尋死路而已!現在,孑然無依,舉世皆敵,吃喝拉撒、穿衣用度全部都要自給自足的施恩,雖然早就習慣這樣發展模式。
但要成大事,以前那種生活模式已難以適用。
於是,抱着一個真正修士就近取材的心態,施恩准備嘗試能不能將王啓年一夥吸納過來,成爲自己的助力。
“如果經受的住明天的考驗,就先從最簡單的僱傭關係開始吧”。
施恩默默地想着。
閉上雙眼時刻,那雙眼睛意味深長地笑着。
穆易,天波楊府的餘孽,即使他做了不可原諒事情,在施恩心中他還是那位曾經養育過自己的人。
許許多多身影在眼前一晃而過,我並不怨恨你們,只是我無法原諒我自己的無力,如果我能夠一飛沖天,即使人間無敵。
也可以阻止他們……不,別說這種事後後悔話。
我可不認同你這樣想法,你以爲這樣做那些無辜死者就會高興嗎?而且別忘了,你和施恩原身做什麼樣誓願,那個可不是隻要身體給他就可以!活著沒有什麼足不足夠,爲有犧牲多壯志,敢教日月換新天,即便失敗,反正還有火種!施恩一共轉了兩道山樑溪谷,終於在靠近霧森邊緣的一處獵人小屋裡見到了王啓年一衆的客戶……金求德。
金求德這人不胖不瘦,既稱不上高,也不算太矮,不是個美男子,倒也沒缺鼻子少嘴巴。
雖然長相沒什麼特色可言,但只有眼睛和他人不同。
就像鑲顆渾濁琉璃珠般,金求德眼睛缺乏凡人該有蓬勃生氣,身上緊緊包裹着大衣,嘴裡吐出霜寒哈氣,但金求德並不是很在乎,不忘絮絮叨叨抱怨道:“我就知道,人時運不濟,期待只會換來失望,就算再努力也只是做白工,走路繞遠兒,運貨誤了期限,連僱來的團練們都是殘兵敗將,小商人就是這樣人生。
只能不斷忍耐生命中接連上演不幸。
從小也經常被人說,你眼睛像魚或蟲一樣,感覺死氣沉沉,死魚眼沒財運。
我偏不信,那你們濃眉大眼的不是一樣被十三行夷館壓得大氣不敢出,現在我信了,這個天地上就是有不管再怎麼努力,也沒辦法成大器的人”。
他絮絮叨叨,連埋怨的原因都顯得分不清主次,卻也讓王啓年一衆人臉色更差。
但很快,如同怨婦一般金求德發現了新大陸,修士已經成了他的救命稻草,他甚至不顧危險的緊貼到修士邊上,亦步亦趨去搞攀附工作。
也許是感覺到了金求德的悽苦,修士對這個充滿了銅臭的商人也顯得溫和的很,這讓金求德比賺了半桶金還眉開眼笑,把怨言都忘在腦後。
有這一個岔道,衆人釋然,也難怪,要知道當初孟優孟節的出場,已經是讓他恨不得吻遍團營所有人的手背以示感謝。
強大的廝殺力就不用說了,那種狂野的廝殺風格,沒有人願意跟行動如風且不怕受傷、還有用不完氣血的傢伙廝殺。
更誇張的是不眠不休專心站崗,只要粗茶淡飯和劣酒,忠心不二,還他娘有什麼東西比這些蠻子更實用、省錢?真該把四夷都當做牲口……不,團練使喚!這樣的想法讓凡人哭笑不得,商人啊。
還真是看重這個錢,施恩發現了一些唬人的東西……兩臺獸型機關獸!這就是金求德所依仗的東西,難怪他敢深入險境,恐怕必要時候這機關獸會起到代替孟優和孟節的作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