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0章 趙駿只會更狠
趙駿推行的第五輪新政是全方面的,包括了經濟、教育、軍事、科技、文化、建設、交通等等多方面各個領域。
其中最主要的就是通過政府加大公共開支來拉動經濟,也就是他的大基建方案。
這個方案在後世有一個學名,叫做凱恩斯主義。
跟這套主義類似的有羅斯福新政,還有後世大毛通過政府加大軍工開支拉動經濟。
大毛的軍工崗位就增加了52萬個。
許多勞動力都被軍工業搶走,而爲了防止勞動力被搶走,大毛國內的其它行業又不得不增加薪酬以留住更多的人。
所以只要政府加大公共建設,擴大基礎投資,對於國內的經濟拉動是顯著的。
這一點包括後世我國也是如此。
但這裡有個前提條件,那就是國庫財政必須有錢。
羅斯福是通過財政赤字加上剝削猶太富人加大量發行國債加打擊壟斷巨頭回籠資金,最終達成了他的目的。
比如說你今年農業稅收了三千多萬貫上來,實際上這並不是錢,而是相當於今年糧食平均價格達到了三千多萬貫的糧食。
並且不止是糧食,還有布匹、金銀、香料、木材、銅鐵等等,都算是稅收的一部分。
這其實也不是不能辦到。
減少的原因有多種。
那爲什麼不能一次性完成呢?
他們想明年就看到火車和火車站。
至少對於大宋朝廷來說,物價瘋狂貶值必然是個噩耗。
因爲如今鍊鋼和蒸汽機技術已經達標,原材料也在來的路上。
能幹點啥呢?
只能做點有限的工業建設。
北宋時期財政動則幾千萬貫乃至上億貫,並不是單純指有那麼多錢,而是通過收上來的糧食進行折算過的。
明年就看到蒸汽輪船。
可糧價如果暴跌,那麼收上來的這價值三千多萬貫糧食,就會貶值成兩千來萬貫。那朝廷的財政總收入也會應聲下跌,收入暴減。
因爲一次性完成需要的錢實在是太多,需要的不是幾千萬貫,而是幾十億貫。
雖然橡膠可能要過幾年才能長大。
如今慶曆新政幾輪下來,財政收入依舊維持在八九千萬貫,沒什麼變化,甚至在剛剛改革初期,收入還大幅度減少。
首先自然是取消了大量苛捐雜稅,少了很多收入。
如果是在戰爭時期,糧價飛漲,那麼這價值三千多萬貫的糧食甚至可能會變成六千萬貫的價值,計算到朝廷的財政總收入裡,瞬間就能突破一億多貫。
在這種情況下,朝廷實際的現金數量就比較有限,每年收上來的現金也就三千萬貫左右。
我國則是改開以後,經濟騰飛,商品賣到全世界,收穫了大量的美元外匯。
目前財政去掉開支,每年只夠完成一定指標。
理由很簡單。
至於造火車、火車站、輪船和船廠,那就別想了。
其次是糧價下跌,導致物價貶值。
比如建設鋼鐵廠、水泥廠、建學校。
明年就讓大宋的鋼鐵廠、紡織廠、學校遍地。
可船隊完全可以在南美收割大批橡膠帶回來,製作個幾百上千個蒸汽機沒什麼問題。
因此這也是爲什麼大宋這些年來一直想辦法提高糧食價格,不允許糧價一路下跌到幾十文錢一石的主要原因之一。
如景祐元年有七千八百多萬貫,慶曆八年更是達到了一億貫。
大毛則是坐擁豐富的石油加天然氣資源,歐美不買有的是人買,不愁手裡硬通貨賣不出去。
而趙禎、呂夷簡他們是希望段時間內看見成果。
而大宋的人力資源是目前整個世界最豐富的,有一億的人口。
那麼大宋有那麼多錢完成趙駿的計劃嗎?
答案是有,但不多。
景祐年間,大宋的財政收入維持在八千萬貫左右。
如現在廣州就允許百姓繳納一定的棉花作爲賦稅。
而且鋼鐵廠和水泥廠還得配備配套的交通設施,各種建設循序漸進,估計得二三十年後纔有效果。
如果刨除掉給士兵、官員以及其它政府開支,那麼林林總總能夠用於建設的資金,自然就只剩下那麼兩千萬貫。
包括給官員、士兵發工資,往往都是要靠銅錢、米、絹帛一起發放,譬如現在的俸祿往往都是米和絹帛,績效纔是銅錢,以此激勵官員幹事的積極性。
以如今的財政狀況,每年只能投資兩三千萬貫就是極限。
有些人或許會覺得物價貶值那不是好事嗎?
收入提高了,物價低了,百姓的生活豈不是就更好了?
道理是這個道理,但也不一樣。
並且這還有可能隨着物價波動出現問題。
所以北宋的財政收入很大一部分並不是實際的銅錢,而是等價物品。在軍費開支上,這些等價物品也算是冗軍的一部分。
在技術、原材料、人口達標的情況下,他們想要看到這一切,並不難實現。
唯一的問題,就是錢。
這就跟遊戲一個道理,遊戲做出來了,你人物帳號建好了,剩下的就只有兩種變強的方式。
一種是慢慢肝,一種是氪金。
因此爲了加快進度,趙駿也是時候開始拿地主富戶開刀。
新政實施下去之後,朝廷多次派出巡查御史,聯合地方御史以及皇城司,督促地方官府迅速完成攤丁入畝的指標任務。
一時間大宋各地貧民百姓歡欣鼓舞。
而地主富戶則是怨聲載道,以至於不少人打算出售田土,降低成本。
正常情況下,產量越大,成本就會攤的越薄。
但這是指工業產品。
非工業化的傳統農業成本擺在那裡。
別看朝廷這次只提高了一倍稅收,讓稅率達到20%,再加上售出的商稅,基本就在20%到25%之間浮動。
然而剩下的75%-80%並不意味着就是純利潤,還有地租、運輸、用人等等成本。
另外糧價持續下跌,對他們也是一個極大的損害。
光一個地租就可能要去30%到50%,再加上收穫的糧食你還得拿去賣,僱傭長工短工搬運,到了最後別說賺錢,不賠錢都算不錯的了。
所以那些收佃戶較低地租的良心地主首先就受不了,只能售賣土地。
官府就趁機收購,把它們變成官田。
而那些地租收得比較高的黑心地主也許還能扛一扛,可佃戶們很快就不幹了。
因爲官府收了官田之後,就再次降低了地租,比如把地租降低到三至四成,比地主那邊收的五到七成低了不少。
並且官府還會提供一定的生產資料,如種子、農具等等,吸引大量的青壯勞動力爲官府做事。
地方官府又會按照朝廷的指令,僱傭這些青壯勞動力在農忙的時候耕地,農閒的時候去修繕水利工程,開墾河渠、修建池塘、大壩、水庫之類的水資源調節設施。
在國家宏觀調控下,等到十月份的時候,新政出臺了僅僅不到四個月的時間,就有大量的地主佃戶離開,投入到官府的懷抱。
要是在東漢到隋唐時期,門閥世家當道的年代,這些佃戶就是門閥世家的奴隸,根本跑不掉。
然而大宋嚴厲打擊奴隸制度,不允許限制人身自由,甚至都不允許提“奴”這個字,導致如果有佃戶想要離開,地主不僅無法阻攔,甚至不敢阻攔。
因爲以前的官府是站在地主那一邊,佃戶想逃走官府會派人去捉,而且地主手底下也有狗腿子,對佃戶進行人身傷害以及圈禁乃至摧殘。
但到了宋朝,經歷了趙匡胤、趙光義、趙恆、趙禎四代廢除努力制度,別說你對佃戶進行毆打,就算是圈禁,也會被官府判刑。
特別是最近這些年趙駿更加強調人身自由的權力,嚴格督促地方官府嚴查這樣類似的事情發生。
一旦知情不報,幫地主富戶隱瞞,或者轄區發生比較嚴重的事故,丟官帽子都算是輕的。
這就導致地方官吏不敢在這件事上馬虎,不再維護地主富戶的利益,而是轉而開始維護佃戶們的利益。
若是有佃戶遭遇到這樣的事情,只需要報官,那地主輕則傾家蕩產,重則坐牢流放,這一筆筆都能算是官員的政績。
所以在新政下,面對佃戶的大規模流失,很多地主都虧空嚴重。
要麼把名下的土地轉移給子孫,以此減少攤丁入畝的稅務繳納。要麼被迫賣地,以至於田產日益減少。
十月上旬,蘇州吳縣木瀆鎮,鎮西北姑蘇山遙望,鎮西南圍繞着太湖東畔,良田千里,晚稻收割之時,金黃的麥穗在秋風中輕輕搖曳。
鎮北有一座巨大的莊園,乃是吳縣一大家族龔氏大地主龔旭宅邸。
吳縣龔氏乃是當地望族,北宋年近出過七個進士,南宋時期也有不少官員子孫,如祖父移居蘇州崑山的南宋官員龔明之祖上就是吳縣。
不過當地望族歸望族,並不代表每個人族人就過得好,龔氏家族內部田地被族中長者以及主脈族長等人佔據。其餘支脈、庶出日子就不好過,比如龔明之的祖父就是被迫離開家鄉,自立門戶。
有不少底層族人就成爲了主家的農奴、佃戶、僕人之類。
龔旭大概五十上下,生得富態,穿着綾羅綢緞,他今天剛剛從城裡回來,才下馬車,就又聽到了一個不好的消息。
又有幾家佃戶脫離了他們家,跑去城裡官府的招聘處選擇了成爲官府的佃戶。
這令龔旭的臉色變得非常難看。
便在他回到家中,稍稍歇息喝碗茶的功夫,忽然就聽到了僕人過來稟報,說潘氏、王氏、張氏三個大家族族長過來求見。
龔旭就只好請他們進來。
“龔兄!”
三人進屋向他拱手。
“潘兄,王兄,張兄,你們怎麼來了?”
龔旭起身回禮。
“還能是爲了什麼事?”
潘家族長叫潘識,表情一臉無奈。
“坐下說吧。”
龔旭說道。
四人便坐下來。
奴僕一一給他們上茶。
等人走後,廳中就只剩下他們四人。
“龔兄,聽說你上午去了城裡,縣衙那邊怎麼說?”
王氏族長王瑋問道。
“唉。”
龔旭嘆了口氣道:“這是朝廷的死命令,縣衙的熟人也不管用。”
“呸!”
潘識倏地呸了一口道:“那范仲淹還是咱們吳縣的人,就這麼禍禍咱們。”
“你們有沒有去找範氏宗族?”
“找了,范仲淹自己出錢給他們貧困的宗族子弟買田土,他們又怎麼會幫我們說話?”
“倒是沒想到他們範家忽然就這麼發跡了,若是早早結交就好。”
“誰能預料到這個呢?”
“算了,還是談談該怎麼辦吧。今年的秋稅,我家這一下子得多交三萬多石糧米。”
“我家也得多交兩萬餘石,而且不止是糧米,還走了人,上個月已經走了十七戶了,再這麼下去,人都要走光了。”
“可不是嗎?這四個月以來,光我這邊就走了四十多戶。”
“誰不是呢。”
幾個人互相長噓短籲。
這些大宗族大地主,個個都身家鉅富,擁有良田數萬,乃至十餘萬畝。
朝廷一道新政下來,分攤到他們頭上,頃刻間多出幾萬石稅。
這誰受得了?
而且不止是稅,還有人。
雖然嚴格來說,他們手底下走的人還真不算多。
因爲南方宗族規定還是比較嚴格,受限於宗族制度,很多家庭情況稍微好點的青壯並沒有離開。
只有那些特別貧困,貧困到幾乎快活不下去的家庭纔會選擇孤注一擲,脫離宗族自立。
這種現象在南方實在太常見了。
後世我軍於蘇區展開一定改革規劃的時候就出現過,南方很多青壯就被宗族約束,不能參軍也無法脫離宗族單獨從事生產。
反倒是北方就無所謂,北方的宗族約束力在五胡亂華、五代十國等多次衝擊下,早就形同虛設,幾近於無。
所以趙駿前些年出臺的宗族改革方案在北方暢通無阻,在南方嘛完全沒有實施。
但手底下人走得不多不代表他們的利益沒有受損。
攤丁入畝後他們要繳納的稅就變多了,這讓這些動則擁有數萬畝田地的大地主們頂不住了,紛紛商量辦法。
“龔兄,上午你去縣衙,就沒打探到點什麼嗎?”
張氏族長張若海問道。
龔旭說道:“縣衙那邊倒是給了指點,說是讓我們把手底下的田地賣給朝廷,讓我們去興辦什麼水泥廠、鋼鐵廠、紡織廠。”
“這是什麼東西?”
衆人不解。
“鬼知道呢。”
龔旭撓撓頭道:“何況這玩意兒能不能賺還難說,我也稍微打聽了,光前期的投入就巨大,萬一不賺錢,豈不是要傾家蕩產?”
“那算了,這地是祖上留下來的,打死我都不會賣。”
其他人搖搖頭。
“現在的問題是咱們得拿個章程出來,縣衙那邊也沒法子,州府、御史司、皇城司到處在查。”
王瑋雙手一攤說道:“若是查到縣尊包庇,那就是要削官罷職的,人家可不會爲了我們與朝廷作對,送再多的銀錢都無用啊。”
“如今朝廷這是要把我們逼死不成?”
潘識很是憤怒。
其實前些年朝廷的稅比現在還高,最高的時候達到了30%,但當時他們雖然也被剝削嚴重,卻勉強還能生活下去。
原因在於當時的糧價比較高,特別是和西夏遼國打仗時期,哪怕稅收高點,他們依舊靠着手裡剩餘的糧食,通過高額的糧價仍然賺得盆滿鉢滿。
慶曆二年就是最好的時代了,仗剛剛打完沒多久,糧價下跌得不算多,甚至比平常年歲好高些,朝廷又大幅度削減農業稅。他們再繼續壓榨佃戶,三頭通吃,可謂是賺足了利潤。
直到去年和今年,糧價從平常年份的三百多文一石,跌到了現在二百多文一石,可因爲稅收下降了,他們還是有充足的利潤空間,餓死誰都不會餓死他們這些大地主。
但在糧價下跌,朝廷又加大稅收的情況下,那他們就有點難受了。雖然稅率依舊沒有達到最高點,可過慣了好日子,誰又希望回到從前那樣被收高額稅呢?
所以一個個愁眉苦臉,上躥下跳。
其實這個時候朝廷已經給了他們選擇,那就是逼着他們從事商人行列,投資鋼鐵廠、紡織廠、水泥廠,加入到時代的風口上去。
在此時如果投身其中,正趕上趙駿改革的關鍵時候,那就一頭豬站在風口上都能起飛。
可架不住總有目光短淺之輩,錯過這次機遇。
甚至還走錯了路。
就聽到張若海忽然說道:“諸位,再這樣下去,我等都要賣田賣地。爲今之計,我看也只有一個辦法了。”
“什麼辦法?”
衆人看向他。
張若海沉聲道:“我們所有的田也不過是蘇州一隅,偌大太湖,偌大江浙,不知道多少富戶因此而破落。若是我們能夠將他們聯合起來,向朝廷抗議,或許能讓朝廷收回成名。”
“伱瘋了?”
王瑋驚訝道:“難道不怕朝廷把你抓起來治罪?”
“諸位不要忘了,法不責衆。”
張若海說道:“若是一個兩個,朝廷必定重拳。若是千個萬個呢?受害的士紳富戶豈止我們幾家,若是串聯起來,就是一股巨大的力量!”
法不責衆?
幾個人互相對視,若有所思。
對啊。
如果他們一起聯合起來,也許真的會讓朝廷退一步。
然而他們不知道的是。
後世雍正四年,江浙士紳在浙江巡撫衙門抗議攤丁入畝,被當時的浙江巡撫李衛強力鎮壓。
而趙駿。
自是會比李衛更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