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蒸汽機船隻的建造效率這麼快,今年年初纔剛剛落項目,年底就已經造好了。”
聽到蒸汽船隻的消息,趙駿還是非常高興,笑容明顯比剛纔聽到鐵路建設修建了一半還要興奮,讓在場的諸多宰相很是不解。
難道這蒸汽輪船的出現有這麼令人開心嗎?
晏殊好奇說道:“漢龍,我們的鐵路建設也馬上就要開通了,難道蒸汽船比火車還要重要?”
“嗯,確實更重要。”
“爲何?”
“很簡單。”
趙駿點點頭,然後說道:“還記得我以前跟你們說過海權論嗎?”
“海權論?”
夏竦、杜衍、鄭戩三人摸不着頭腦。
就連李地、張士遜、蔣堂、賈昌朝四人都是一頭霧水。
當年趙駿說海權、陸權等理論的時候,還是首次提出東方一極戰略的時候。
那時的宰相除了晏殊、蔡齊、宋綬三人還在以外,王隨、盛度、王曾三人病死,范仲淹在外領兵,呂夷簡也病重。
時過境遷,雖然還是有政制院宰相這樣一批人在,可除了少數幾個以外,大部分都已經換了生面孔。
“是關於爭奪海上主導權以及陸上主導權對於主宰國家乃至世界命運起到決定性作用的觀點,簡單來說,就是我在海上的影響力和陸地上的影響力的區別。”
見到除了晏殊、蔡齊、宋綬三人似乎還有點印象,其餘人都一副疑惑的表情,趙駿就簡單概括了一下,然後說道:“不可否認的是,不管是世界島理論還是邊緣地帶理論,在影響力和後世國際形勢當中,都不如海權論影響大。”
“爲何?”
衆人好奇。
“因爲無論是從經濟角度還是軍事角度,爭奪海洋帶來的實際收益都要遠高於陸地。”
“能詳細說說嗎?”
“最簡單的例子就是火車和貨輪的區別。”
趙駿解釋道:“一輛火車最多拉貨幾千噸,很少有幾萬噸。而貨輪一次性能拉幾萬噸甚至十幾萬噸,載貨量不可同日而語。”
“如果大宋想要進攻中亞或者歐洲,走陸路去十萬八千里都算少的,但走海洋去就快了許多,並且在海上的機動性也遠比走陸路要強了不知道多少。”
“另外就是付出的成本也不同,火車需要修建軌道,還需要運營維護成本,而船隻是不需要軌道的,海洋就是天然的交通道路。”
“將來大宋內部的工業發展在增速過後一定會陷入一段時間的停滯期,因爲國內的人口暫時也就一億,能夠消化的產能有限,就必然要出口到國外去。”
“修一條鐵路到國外去和開一艘船到國外去花費的成本和得到的收益比哪個大,相信我不用算你們也能清楚。”
他繼續道:“而且國外礦產資源、地方特產也都需要運到國內來,以此作爲工業原材料繼續生產,所以船隻的發展重要性可想而知。”
大宋的體量擺在這裡,倒不需要像帶嚶那麼大缺大德地滿世界搞殖民地去一邊血腥掠奪殖民地的財富,一邊把過剩的產能傾銷到殖民地去,進一步對殖民地可持續竭澤而漁。
雖然大宋可以這麼做,但本身帶嚶的做法就不符合身爲人的基本道德標準,昂撒在那段時間做的事情跟種族滅絕的反人類行徑沒什麼區別。
大宋作爲一個文明的古國,總不能一邊鄙夷昂撒反人類的醜陋行徑,還一邊虛心學習,向他們看齊和致敬。
那跟後世的魷魚有什麼區別?
厭惡小鬍子,質疑小鬍子,理解小鬍子,成爲小鬍子,超越小鬍子?
當然。
這一切的前提條件是對付非昂撒和倭奴這兩種本身就類人種族的除外。
所以大宋完全可以用更好的手段去做。
一來大宋的體量允許自身內部消化大量工業產能,等到產能過剩時再大量出口。
二來等出口工業品時,他們完全可以通過工業品來半控制出口地,比如用工業品換取礦產、金銀、木材、香料等原材料。
如此不僅能披上一層文明的外衣,同時也能更溫和地與出口國打交道,讓出口國的原著心甘情願爲大宋打工。
至於以後會不會出現刺頭也簡單,蒸汽船可不僅是貨船,同時也是鐵甲艦,長槍大炮架過去,至少在目前全世界,大抵是沒有國家能夠抗衡。
相信在這種恩威並施的情況下,全世界的國際形勢很快就會發生根本改變。
到時候願意爲大宋打工者不計其數,原材料出口國也能從廉價的工業品當中獲得很多好處。
如後世的我國從人力資源出口轉爲工業與技術出口一樣。
還有後世毛熊時期,百億補貼勳多多,大量用廉價工業品補貼給加盟國,極大地提高了加盟國國內自身的經濟能力。
雖然大宋這樣做會造成原材料出口國嚴重依賴與綁定工業出口國,但總好過像後世昂撒那樣,先是搞黑奴貿易,然後奴役殖民地,甚至殘暴殺戮割頭皮要文明得多。
而爲了達到這樣的效果,造船業就是重中之重。
因爲只有造船業發達,大宋的工業產品才能遠渡重洋,把自身的產能轉賣到其它國家去。
其它國家的那些土著,才能一邊看着這些工業新鮮玩意兒,一邊聽從大宋商人的教導,跑去他們的礦山挖礦,幫宋人運到貨船上帶回來。
也只有造船業發達,當歐洲和島國發現自家的原材料被廉價工業品換走,貿易出現極大的逆差於是閉關鎖國的時候。
大宋的鐵甲艦才能浩浩蕩蕩開赴歐洲和日本,對着昂撒和倭奴大喊一聲:“開門,自由貿易。”
所以工業革命的根本不僅僅在於工業生產能力,還在於能否擁有更強的交通運輸能力,物資流通能力以及強大的軍事武裝。
這也是爲什麼蒸汽機時代,工廠出現之後,就很快有了蒸汽火車、蒸汽輪船的緣故。
“當然,現在提海權時代還尚早,如今的當務之急就是國內建設,海上貿易的事情,就是加大與其它世界國家的接觸,多尋找一些航道,島嶼。”
趙駿環顧四周道:“以前大航海時代,西方擁有了給世界的命名權。但現在應該變一變了,大航海時代就應該是由我們發起,對這個世界的命名也應該由我們發起,這是我賦予大宋的權力!”
我賦予大宋的權力?
衆人一愣。
這話。
好生霸氣!
但仔細想想。
還真沒辦法反駁。
衆人便把趙駿的話記下來,寫進備忘錄裡。
這些可都是以後大宋發展的方向,自然要時時刻刻牢記。
“真希望見到大宋君臨天下的那一天,可惜啊,我大抵是看不到了。”
晏殊感慨不已。
“還是有這一天的,至少雖然不能威震整個世界,但至少還能夠君臨東方,恢復漢唐風采。”
趙駿笑了笑道。
“期待吧。”
晏殊點了點頭。
隨即衆人又一邊繼續處理公務,一邊向趙駿彙報情況。
去年攤丁入畝實施,今年又殺了一大批地主,以至於很多地主被朝廷逼着轉型,售賣土地,投入工商業。人就是這樣的動物,如果你和顏悅色對他,他反而蹬鼻子上臉,以爲你很好說話很好欺負。
等舉起屠刀殺一批的時候,他們纔會明白你是要動真格的,纔會變得老老實實。
雖然目前絕大多數地主還都處於硬挺與轉型之間的環節,還沒有完成徹徹底底的大改變。
但勞動力現在都被官府吸納走了,要麼被官府招走自己修築水渠,開墾荒地。要麼送去修路,興建水利設施。
一套組合拳下來,現在地主是要政策上支持沒支持,要人口沒人口,光有土地就一直處於虧損狀態,最後自然也就不得不聽從朝廷的安排。
大量土地解放出來之後,朝廷也會轉租給百姓。
並非是直接贈予,而是租賃的形勢,只是租金會比地主要低很多,並且規定耕作多少年,土地產權就歸百姓所有。
這就屬於間接式地把大量土地收歸國有,然後再把這些土地轉移給失地流民,緩解土地壓力。
當然。
這種形勢除了強力手腕以外,就勢必需要強大的財政支持。
以武力和政策逼迫地主交出土地,但吃相也不能太難看,又不是王朝末年可以肆意妄爲。
直接搶奪和殺戮地主會喪失朝廷的公信力,並且還會引發士族、地主的恐慌,從而造成國內局勢動盪,甚至大批量造反。
所以最近幾年大宋朝廷的財政收入是很多,可財政支出更多,乃至於到了今年有了約八百多萬貫的財政赤字。
對於這一點趙駿看得倒是很開。
因爲從前年開始籌備的國債明年也馬上走上正軌,等明年國債上線,再過兩年紙幣上線,適當的財政赤字只會刺激經濟增長。
到時候只要大宋進入高速發展階段,內部有農業和商業哺育工業,外部有工業產品輸出到其它國家反哺商業和農業,這樣才能實現良性循環,不至於瘋狂內卷,壓榨國內農民和商人。
“報。”
就在衆人處理國家大事之時,一名屬吏從外面進來,向他們彙報道:“今日的幽燕公文到了。”
“哦?”
衆人擡起頭看過去。
幽燕如今每天都要寫戰報發過來,但由於缺乏時效性,所以往往都是幾天前的事情了。
“拿過來。”
趙駿說道。
“是。”
屬吏將公文雙手遞到了趙駿桌案上。
趙駿邊接過邊隨口說道:“今天的公文倒是快了些,這是幾日前的事情了?”
“稟知院,是五日前的事,其實不是這份公文快了,而是慢了一天,最近河北路也開始下起雪。”
屬吏回答道。
“哦。”
趙駿皺起眉頭,開始翻看起公文內容。
幽燕雪依舊未化,范仲淹目前只是包圍了玉河和宛平,前幾日攻取了漷陰。
短短的一則消息,裡面的信息還是非常多。
比如雖然由於大雪的緣故,但宋軍還是非常強勢,已經把析津南面幾乎所有的領土全部佔據。
並且漷陰位於析津東南方向,繼續往東就是香河縣、玉田縣,然後進入平州,宋軍便可以前往榆關和狄青匯合,徹底斷絕遼人東西連接通道。
只是看到這個消息,趙駿苦笑道:“天不遂人願啊,我還以爲將士們能早點打完回家過年呢,沒想到這場大雪。”
如果沒下雪的話,現在的進度估計就不是攻取漷陰了,而是析津都快被范仲淹挖到底。
一旦析津府的城門被爆破,耶律宗真就算三頭六臂也得被大炮轟死。
“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正所謂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即便謀定得再好,出現意外也是難免的事情。”
晏殊安慰道:“不過眼下我軍已經有如此大的優勢,已經將析津都圍困起來,想來明年開春之時,就是遼人北逃回大草原的時候。”
“嗯,我也是這樣想的,希望老範他們別讓我失望就行。”
趙駿搖搖頭。
他放下手中的公文,忽然覺得有些疲憊,便不自覺看向外面。
汴梁沒有下雪,但似乎也快了。
前些天隆冬的時候還能開幾天太陽,但最近兩天天氣卻愈發地陰沉,似乎在醞釀着什麼風雨。
不過大抵也差不多是時候,等明年開春,遼人耗不起,自然也就是宋國大勝之時。
休息了一會兒,趙駿又伏身於工作當中。
以前他還挺享受這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權力。
甚至有時候他還覺得如果自己拋棄道德的話,可以決定任何一人的生死。
行走在外面,哪個貪官污吏見了他不得兩腿戰戰,幾欲嚇尿?
縱使頭上貌似還有個皇帝,可他與皇帝又有什麼區別?
但這樣的日子過久了,就變得有些麻木。
周而復始地上班,處理國家大事,各地經濟、軍事、民生、教育,事事都壓在他身上。
反而覺得累得不行。
就是不知道呂夷簡那幫人爲什麼就這麼對權力如此執着呢?
真是讓人想不明白。
唉。
趙駿嘆了口氣。
想到呂夷簡,他忽然扭過頭對晏殊道:“呂許公最近怎麼樣了?聽說他最近每天都差人打聽北方戰事?”
說起這個,晏殊放下手中的筆,嘆道:“坦夫公大限將至,在牀上的日子已經比下地的日子多了太多,如今唯一的願望,就是希望在薨世之前看到燕雲迴歸。”
“知院.”
他們話纔剛說完,外面就有名內侍宦官急急忙忙過來道:“知院,申國公已至彌留之際,官家讓諸位前去探望。”
“這”
衆人被這個消息驚住,一時紛紛擡起頭。
趙駿長嘆道:“看來天不遂人願,呂許公終究不能熬過這個冬天,看一看燕雲迴歸之時了。”
命運,總是這麼無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