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開封后,李孝基第一時間回家。
王安石等人是從外地調過來的,在京城沒有家,就只能先去館驛住下。
之後稍微洗漱一番,也要跟着趙駿他們去李府看望李迪。
畢竟在一起兩年多的時間,隨同的幾人關係不是同門,卻勝似同門,早就已經打上了同門烙印。
趙駿則先回自己府邸,同樣洗漱一番,換了一身衣服,去去身上的風塵,先去一趟皇宮。
此刻宮內趙禎早就得到他回來的消息,早早地派了王守忠跑到他的府邸門口守着。
與家人匆匆見了一面,由於兩個孩子都去上學了,趙駿與曹苗芯寒暄了幾句,就又急急忙忙坐上馬車進宮。
如今的馬車輪胎就已經不是以前那種木製輪胎,而是清一色的橡膠胎,慢走的話走得非常平穩。
要不是汴梁城內地面還是延續了青石板路地面,還沒有大規模換成水泥路,快跑起來依舊會有顛簸的話,相信坐車會更舒服。
很快馬車就從西華門進入皇宮,跟以前相比,速度慢了許多。畢竟皇城規模現在擴大了好幾倍,路途自然也更遙遠。
皇宮門口范仲淹和晏殊他們的車隊也在等着,由於皇宮變大,趙禎允許宰相們在皇城內坐轎子或者坐馬車。
只有到以前皇宮位置,纔會換成步行,如此也就像明清時期那樣,出現了皇城與皇宮的區別。
不像以前,整個皇城與皇宮面積加起來也才1平方公里。
後苑內,今年已經41歲的趙禎心情有些激動地在晨暉樓外走來走去,他已經兩年沒看到大孫了,實在想念。
最重要的是這兩年來,趙駿沒有在汴梁治理國家,可汴梁的發展卻已經走上了正軌,一切都在按照趙駿留下來的方針有條不紊地進行着。
這不僅沒讓趙禎覺得似乎失去了趙駿好像也無所謂,反而愈發覺得離不開趙駿。
大孫不在都已經發展得很好,如果大孫在的話,那大宋會發展得更好。何況大孫這次出去,本身就是爲了讓大宋的未來。
因此趙禎無時無刻在想念,希望趙駿能早點回來。
“官家,知院到了。”
一個小宦官遠眺,看到了王守忠走在最前面,正帶着趙駿、晏殊、范仲淹他們過來,連忙向趙禎報信。
趙禎便立即走了過去,遠遠的看到趙駿,激動不已,上去說道:“漢龍,漢龍。”
在外面人多的時候,他肯定不能叫大孫,否則會暴露出去。
“官家!”
趙駿也急走幾步,上去正要拱手行禮。
沒想到趙禎直接雙手給他抓住,笑道:“咱們之間就不需要這些虛的。”
見他兩年時間感情沒有生疏,趙駿也笑了起來:“雖然是這樣,可這不是該有的禮節還是要有嘛。”
說着他又端詳了一下趙禎,見他氣色挺好,便又道:“官家兩年不見,愈發年輕了。”
“是啊,我等垂垂老矣,反倒是官家黑髮童顏,身子骨也是一直健朗。”
晏殊不無羨慕地說了一句。
趙駿笑道:“這說明官家一直保持着年輕的心態和活力,這是一件好事,能讓人壽命悠長。”
其實他記得歷史上趙禎在中後期因爲各種原因容易突發癔症,精神狀態方面好像有點問題,甚至還有過在與朝臣對政的時候發病的現象。
但目前看來大抵是不用擔心了,趙禎現在整個人可以說是容光煥發,精神頭非常好,不存在任何精神問題。
想來應該也是他歷史上一直生不出孩子,再加上他本人屬於多愁善感的性格,容易胡思亂想,又整日悲天憫人,這才導致精神抑鬱,然後五十多歲就死了。
現在不僅有子嗣,還找到了自己喜歡的事業,想來大抵也不會再出現那樣的極端情況,壽命方面,估計也會比歷史上多活很多年。
這對於趙駿來說,是一件很好的事情。否則在此時若出現趙禎離世的問題,雖然他們能穩住局面,可也會手忙腳亂。
“老咯,老咯。”
趙禎搖搖頭,亦有些傷感地道:“以前我在實驗室裡,能待好幾天。現在一個下午就覺得非常疲憊,再看看諸公,還有大孫你也.”
說着他目光看向趙駿的頭髮,趙駿今年也已經37歲了,他只比趙禎小4歲,雖然還是壯年,卻也鬢角斑白,早生華髮。
畢竟已經過去十五年的時間,歲月匆匆,時光不等人,縱使少年郎,也最終會有成爲白頭翁的那一天。
“人都有老的那一天,我倒是看得開,反正咱們現在看到了大宋已經強大,已經是地球上第一強國,未來大宋只會越走越遠,又有什麼好擔心的呢。”
趙駿笑了笑道:“咱們每多活幾年,就能看到大宋強幾年,這應該是最開心的事情了吧。”
“這個倒也是。”
趙禎先是一樂,隨後又說道:“可惜了復古公.算了,不說這個了,你沿途一路辛苦,咱們先去吃點東西,說會話,晚點你去看看他。”
“嗯。”
趙駿點點頭。
幾個人隨即進入了晨暉樓大廳裡。
由於汴梁皇宮擴張的關係,後苑已經變成了一個巨大的後花園,並且宮殿連綿,森林假山湖泊也修了不少。
可玩的地方多了起來,甚至還有後宮妃嬪豢養了一些貓貓狗狗,比如當年海員們從西伯利亞帶回來的二哈們就因爲顏值非常高而受到不少妃嬪的喜歡。
皇宮變大,活動空間自然也就變大了,妃嬪們的居所和娛樂場地也由以前的後苑變成了更北的後花園,也就是以前宗室們住的玄武門外。
如今以原來的觀稼殿爲中心,東至臨華門,西至原後苑西牆,現在都是趙禎的私人領域,其中晨暉樓就是他現在常待的地方。
此刻大廳內擺了一張桌子,趙禎拉着趙駿上桌,隨後又讓王守忠吩咐廚房那邊開始上菜。
等衆人坐下,周圍也沒有旁人的時候,趙禎纔對趙駿滿是愧疚道:“大孫這一路真的辛苦,爲國家操勞,一走就是兩年。”
說着就只覺得有些心酸,嘆息道:“可惜朕沒什麼本事,而且這個身份不容許出去,不然的話,真想陪着大孫出去走一走,也能見識一下大宋天下。”
“老哥別急,快了。”趙駿寬慰道:“我已經在安排對北平城、杭州城、金陵城進行宮殿修繕,火車鐵軌也在鋪設修建,只要把汴梁到北平,杭州到汴梁的鐵路修好,你以後也能離開京城到處去看看。”
“那就好,那就好,那就好。”
趙禎喜笑顏開,連連點頭。
若是以前,朝臣會以勞民傷財爲理由阻攔。他爲了百姓,也只能認命被關在這囚籠裡。
但現在世界大變樣,自然想出去看看,何況到處修宮殿已經不是勞民傷財,而是一項惠民工程,那就更得到處大興土木了。
“漢龍,這次出去,你收穫如何?”
范仲淹問出自己最關心的問題。
趙駿點點頭:“收穫頗豐。”
說着他從懷裡取出一本冊子放在了桌案上。
范仲淹拿了過來,打開掃視一眼,就看到冊子裡密密麻麻,寫了不知道多少字。
裡面有各方面的問題詳細描述,有一些寫了問題解決辦法,還有一些則是待定,顯然是需要拿到政制院來討論。
趙駿說道:“這次下基層,各類問題彙總,遇到大大小小的情況不下千種,其中有113種我認爲是比較重要的問題,涵蓋方方面面,可以進行新一輪改革。”
“這麼多?”
晏殊等人都驚呆了。
雖然前幾輪慶曆新政改革也涉及到很多,但分門別類,加上分幾次革新,加起來也才一百多項。
結果這一次就弄這麼多,確實讓他們非常吃驚。
趙駿說道:“之前的革新很多都是大方向,大變革。現在很多革新都要解決基層問題,比如這裡面有個農會改革,就是加強基層控制。還有掃盲運動、破除封建迷信運動,這些都是與基層息息相關。”
說着他又環視衆人道:“破除封建迷信並不是要人們不相信鬼神,我知道這件事情在古代搞起來難度有多大,就算是我們後世新時代了,迷信思想的人比比皆是。所以要正確地對待這件事情,不能搞一刀切。我們要破除的是那些邪神、淫祠,搞的是正確的宗教信仰,比如佛教和道教。”
佛教和道教嗎?
衆人互相對視,趙禎詫異道:“大宋並不禁止百姓信仰,民間也多信仰佛道,並不需要官府提倡吧。”
“我不是說要加大力度推廣佛道,百姓信仰自由,官府不會干涉。”
趙駿搖搖了食指道:“我的意思是要樹立正確的宗教觀念,佛教和道教的教義自然是勸人向善的,但新時代了,也該加點新東西,推陳出新,革故鼎新嘛。”
比如道長說“要相信科學”,至於說完這句話後,道長會不會手掐劍訣,然後一聲劍來,他踩着飛劍一飛沖天而去,那就是另外一件事情。
歸根到底,不管是佛教還是道教,從本質上來說都是維護統治的工具,也是弘揚優秀文化,發揚中華文明傳統美德的一種方式。
所以朝廷不會干涉百姓信仰,也不會干涉佛教和道教傳教,但與之相應的,佛教和道教自然也要配合朝廷的工作。
這就是各取所需,俗稱雙贏。
“嗯,鬼神之說由來已久,可朕卻從未見過,願意信奉自然就去信奉,朕現在只信科學。”
趙禎作爲科學奠基人,首先說道:“這件事情,就交由漢龍處置吧。”
“漢龍的意思是,朝廷對佛教和道教的教義進行一定改正?這會不會冒犯了神靈,恐有上天懲罰?”
“到了我們這把年紀,還信什麼鬼神。盛度那麼信佛,也沒看到他長生不死,去西天成佛?說到底佛道都只是一種精神寄託罷了。”
“不錯,以前我們把不知道的事情理解爲神佛、上天。現在才知道,風就是空氣流動,下雨是水蒸氣凝聚。神佛本就是我們對未知事物恐懼而產生的信仰,如果通過科學讓我們瞭解萬物,又何必假託於神明呢?”
“正是這個道理。”
衆人你一言我一語地說着。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華夏文明更適合科學萌芽。
西方几個世紀被宗教籠罩和控制,所謂君權神授,令國王的權力一直在神權之下。
直到三大運動之後,科學才興起,神權逐漸衰落,纔算是有了新興文明。
然而即便是二十一世紀,基督教依舊有很大的影響力,在西方各個國家,還是傳統的宗教信仰主導。
相比之下中華文明的神靈就實用得多,需要你的時候,佛教和道教都可以成爲國教,依照統治階層的需求隨時進行變動。
不需要你的時候,崇佛抑道,滅佛揚道,乃至佛道皆毀都可以,絲毫不顧及伱背後有什麼神靈。
畢竟上帝,如來,昊天能有幾個師?
因此在這種實用主義至上的情況下,朝廷主導進行宗教改革,就遠不像西方那樣有那麼大的阻力,還需要通過三大運動來化解。
聽到趙駿提出要對佛教和道教進行一定整改,除了宋綬比較喜歡道教略微有些抗拒以外,其餘人居然都沒有反對。
“嗯,漢龍之前說過,要加強對基層的掌控力,包括治安、調集勞動能力、引導百姓的能力等等。”
范仲淹放下趙駿手中的冊子道:“還要瓦解宗族力量,解放生產力,讓天下百姓都能聽從朝廷的號召與調遣,這些都是我們要做的事情。”
“想做到這一切難如登天啊。”
晏殊嘆了口氣道:“北方還好說,漢龍去一趟北方,幽燕世家力量就被瓦解得七七八八,可南方.”
他是江西人,太清楚江西宗族力量,不說別的,他們晏氏宗族自從他的曾祖父晏延昌在一百多年前定居臨川開始,開枝散葉,族人如今已有數百人,不就是地方大族嗎?
而整個南方現在的情況基本上都是如此,由此可見要想改變南方宗族勢力的難度有多大。
趙駿堅定地說道:“就是知道困難,才越要迎難而上,改革不能停下,大宋的腳步也不能停下,否則總有一天要被別人超越!”
改革就像是沒了剎車的汽車,只有一往無前,不斷銳意進取才能保證帝國長久不衰。
不然的話,一旦懈怠,那麼這個國家很快就會被甩在後面。
就像清朝前期還是世界之巔,結果閉關鎖國,不接納新時代的變化,最終被時代的洪流淹沒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