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秋哥兒,你看他們,像不像是羣爭骨頭的狗?”
常遇春是個藏不住事的,心裡想什麼,就要說什麼。
看着平日裡自詡“清流”的東南文官,此刻不顧風度的朱元璋面前搖尾獻媚,常遇春沒忍住,湊近季秋,嘀咕了幾句,自以爲聲音很低。
不過在他那如洪鐘般的嗓門加持下,這悄悄話說的其實沒啥意義...
不少人都是聽的清清楚楚,包括李飲冰等人,臉色青一陣白一陣,卻也不敢朝常遇春發作,生怕惹上了這個殺神。
季秋卻是沒有附和常遇春的話,反而還做嚴肅狀,一本正經道。
“副將軍怎麼能這麼說呢?”
“這些可都是咱們新朝的棟樑之材啊!”
“你瞅瞅,這羣人爲了給我乾爹效力,就差打起來了!”
“這忠心,簡直是日月可鑑啊!”
一聽這話,李飲冰等人頓時熱淚盈眶,就差拉着季秋,說聲“謝謝”了!
之前我等還對安南伯,多有誤解。
今日一看,安南伯小小年紀,原來是個厚道人啊!
以後得和安南伯多親近親近!
劉伯溫:“......”
見東南官員中,有不少人都對幫他們說話的季秋,投去了柔和的目光,甚至報以微笑。
劉伯溫頓時以手掩面,心中忽然升起一股百無聊賴的蕭瑟感。
老夫怎麼就和你們這羣玩意,一起生在東南了呢?
丟人吶!
在心中默默地嘆了口氣,劉伯溫打定主意,以後堅決不能讓劉璉和這羣人家中的子弟來往。
容易影響智商!
“咳咳,好了。”
伴隨着朱元璋神情奇怪,想笑又不好意思笑的一聲輕咳,亂哄哄的場面頓時安靜下來。
“你們在這爭個什麼?”
“剛剛咱的麒麟兒不是說了嗎?得是海貿大族!”
“這個大族...”
“秋兒,你說說,什麼纔算是海貿大族?”
季秋面露難色,頗有些糾結的開口道。
“這個嘛...孩兒也就是提個意見,海上之事,也是知之甚少...”
“這具體的標準,應當如何確定...”
“孩兒一時半會還真是難以決斷...”
劉伯溫見狀,不動聲色的翻了個白眼,心中暗罵一句“小狐狸。”
他知道,季秋一旦露出這副表情,不是要忽悠人,就是要給人挖坑了。
果然,季秋小心翼翼的環顧四周,看起來很是靦腆,好半天才猶猶豫豫的開口道。
“不過孩兒聽說過,海貿一事,頗需積累。”
“若無海圖和嫺熟的舵手,哪怕駕馭再大的船,也是難以爲繼。”
“這個...”
季秋忽然重重錘手,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
“乾爹,左都御史不是送上了元廷海圖的副本嗎?”
“可令想要角逐名額的士族海商,向朝廷遞交上自己所掌握的海圖,與左都御史送上來的副本,進行比較。”
“誰送上來的海圖多,和元廷海圖副本的重合度高,就能證明誰纔是積累雄厚的海貿大族!”
“讓這樣精於海貿的大族,總掌海貿,一定能使我新朝的海貿事業,得到長足的發展。”
“不但能增加朝廷的收入,對民間的百姓,也是大大的好事啊!”
“乾爹以爲如何?”
毒計!
這是毒計啊!
海圖可是我等世家,用一條條人命,花費幾十年的時間,纔在汪洋之中摸索總結出來的啊!
豈可因爲這孺子一句話,便拱手奉上?
若是交出去,朝廷瞬間便能獲得天下世家幾百年的海運積累。
萬萬不可照此行事啊!
汪廣洋握着胸口,艱難的從地上爬起來,想要救東南士族於水火。
可心口傳來的一陣陣絞痛,卻是令他有些難以一開口,只能微弱的說道。
“吳王,各位,此事可稍後再議...”
很遺憾。
汪廣洋爲了挽救東南士族所作出的最後努力,很快就淹沒在了新一輪的狂潮中!
“吳王,臣族中有海圖上百張!”
“北至大都,南抵福建,我新朝海疆,盡在其中!”
“若是說到海貿,最遠可到西域的波斯灣!”
“正是各條海貿路線的終點!”
“臣願意爲朝廷分憂,安定海疆!”
“這兩個名額...”
“臣族中也有!”
“臣族中有海圖三百張!”
“......”
季秋的提議,再次引發了東南官員踩踏式的哄搶。
他們當中有很多人和汪廣洋一樣,清楚奉上海圖,意味着什麼。
但他們和勳貴不同。
這羣元朝餘孽,在即將誕生的大明,目前沒有任何根基。
誰也不知道東南士族未來究竟會走向何處。
對於他們來說,只要能拿下這兩個名額,就等於成爲了大明的“海上勳貴”,同樣能獲得與國同休的機會。
只能揣着明白裝糊塗。
更何況,季秋並沒有給他們選擇的機會。
你族裡不交?
有的是士族交!
交,還有希望獲得一個家族維持地位,甚至就此騰飛的機會。
不交,那真的是一點機會都沒了。
也正是因爲東南官員們都清楚這一點,所以纔會心甘情願的參加這場對於他們來說,並不公平的競爭。
士族逐利,長期必定爲利益所驅動,最終則是被利益所吞噬。
這是大勢。
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季秋非常清楚,未來是絕對不會屬於這羣士族的。
而是人民。
未來,只有可能屬於千千萬萬的底層人民。
這,也是大勢。
季秋只不過加快了這個過程,讓看似牢不可破的士族豪紳階級,出現一絲裂痕。
爭取一切可以爭取的力量,打擊一切需要打擊的對象。
這句話,在未來很長一段時間,都將是季秋奉行的行動法則。
見局勢再一次混亂起來,季秋輕笑一聲,開口道。
“各位,聽我說一句。”
霎時間,場面頓時安靜下來。
見此情景,汪廣洋臉色頓時一暗,險些吐出一口老血。
你們這麼聽他的話做什麼!
但現在,已經沒人注意汪廣洋如何了。
所有人都激動的看着季秋,等待着他確定名額的歸屬。
“你們在這亂哄哄的,也不是個事。”
“正所謂口說無憑,各位還是將海圖拿出來,再來商議名額一事。”
“見各位都這麼期待,此事不宜拖上太久。”
“就...以五日爲何,五日後送上海圖的士族,哪怕數量再多,也不能獲得名額。”
“乾爹以爲如何?”
季秋並沒有忘記自己的身份,將最後的定奪權交到了朱元璋手中。
看着這羣平日高傲的東南士族,被自己的乾兒子,三言兩語,便玩弄於股掌之上。
朱元璋再也掩飾不住心中的喜悅,大手一揮,哈哈大笑道。
“秋兒的意思,就是咱的意思!”
“就這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