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就這樣一點一點更像日子,所有的一切開始明朗起來。當陸赫泉收拾東西準備搬遷時,淌了眼淚,終於可以結束寄人籬下的生活,在這個諾大的城市中有了自己的落腳點。
曉倩好像有先知先覺一樣,她打來電話讓陸赫泉出去。那時候他正在單位上班,剛想拒絕,她在電話裡直截了當地說:“快出來,我已經替你請了假。”
陸赫泉只好出來給唐小姐說了一聲,隨後到了街上。快夏天了,陽光刺眼地照着。他走在陽光下,有些懶散,也感到沉悶。
陸赫泉騎摩托車到了學校門口,給曉倩打了電話,曉倩很快跑了出來。
“你不是還要上課嗎?”陸赫泉懶洋洋地問。
“上個大頭鬼,真沒勁,這幾天我一點也看不進去書,真他媽的想四處轉轉。”曉倩現在愈加放肆,出口都是髒話。
陸赫泉便把頭盔給了她。“到哪裡玩?大熱天,我在空調房裡就懶得動。”
“你精神點好不好,你無精打采的樣子沒有一點男人味。”曉倩盯着他看。
“我的小姑奶奶,現在工作忙死了。”陸赫泉只好陪了笑容。
“活那麼累幹什麼?”曉倩不屑一顧。
“好了,我們到哪裡玩,只要不再逛商場,我奉陪到底。”前天陪陳緣竹逛了一天商場,累得兩腳打泡。
“那就逛商場吧。”曉倩笑了。
陸赫泉一時想不起好去處,就只好捨命陪君子。
從天百到太百,又到河城,到處都是人,很快陸赫泉就煩了。曉倩什麼也不買,就是轉金銀首飾專櫃,看來看去。那些服務小姐把他們當成情侶,都笑眯眯地招呼他倆。
“你和陳緣竹要結婚了,可選好戒指?”曉倩忽地扭頭問他。
陸赫泉有點吃驚,她怎麼知道要和陳緣竹要結婚?
“想你也沒有買,你這新郎官太粗心了吧。”曉倩盯着一排鑽戒看。
“你怎麼知道我和陳緣竹要結婚?”大慨是陳緣竹告訴她的吧。
“你不是說待陳緣竹一畢業就和她結婚,現在陳緣竹就要畢業了,你還不打算結婚?”曉倩故裝着驚詫,眼睛睜得大大地望着他。
陸赫泉一時無話可說。
“陳緣竹說她不需要戒指。”陸赫泉實話實說。
“女人大多都是口是心非,說不要,那她心中就會永遠掂着那麼一個。”曉倩像一個心理學專家。
想想也是,現在的女人都希望一枚戒指,能像電影中那樣在證婚人面前戴上。
陸赫泉早就存了些錢,說買結婚戒指,結果陳緣竹說不用,錢就被用來買了家居。
“我看了,只有太百的一款鑽戒漂亮,而且鑽石也是大顆粒的,買來陳緣竹一定喜歡。”曉倩原來轉來轉去就是爲了挑一枚戒指啊。
“價錢是多少?”陸赫泉沒好氣地問。
“三萬多,不貴吧?貴的還有十多萬的。”曉倩若無其事地說。
“你殺了我吧,才按揭買房,我哪裡有那麼多錢。”確實手中沒什麼錢。
“買房?你買房子就不告訴我?”曉倩吃驚地望着他。
陸赫泉有點絕望,感到曉倩是有預謀的,怪他不把與陳緣竹結婚的事告訴她。
“纔買的,那來得及告訴你。”忙躲開她的眼神。
曉倩不再說什麼,就走出天百城。
“還往哪裡轉?”看曉倩不太高興,忙臉上堆了笑容。
“不去太百買戒指?”曉倩笑了。
“錢不夠。”陸赫泉有些尷尬。
“我可以借給你啊。”曉倩臉上帶着詭秘的笑容。
此時,陸赫泉也很想給陳緣竹買枚戒指。大多數人一生只結一次婚,他不想給陳緣竹留下什麼缺憾。
“那好啊,我這就謝謝你。”
“我可要利息的。”曉倩說着接過遞給她的頭盔。
到了太百,這次陸赫泉也留心看了那款戒指,確實很漂亮,那粒鑽石不大不小,閃着璀璨的光芒。曉倩說陳緣竹的手指和她的大小差不多,所以她要試戴一下。
她把戴着戒指的手伸給陸赫泉看,就在那銀光閃過時,陸赫泉莫名其妙地想哭。她那隻手是那樣漂亮,白皙細嫩,又是那樣纖長,每個手指都玲瓏剔透,突感到那戒指就像給她定做的一樣。
陸赫泉把自己準備上研究生的錢拿了出來,曉倩又借給他一萬多元。當小姐把裝着戒指的藍色絲絨包裝盒給他時,他心裡洶涌着波濤。
吃中飯時,曉倩要喝酒,陸赫泉心情也好,兩人就要了一瓶紅酒,因爲還要騎車,只淺嘗兩杯,剩餘的曉倩都喝了。她頻頻舉杯說一些祝福的話,臨到最後,感到曉倩醉了。那時有些感傷,他知道曉倩心中不好受。一個喝紅酒就會醉的女人,她該有幾多寂寞呢。
在陸赫泉已經忘記洛香卿的時候她打來電話。
“沐輕塵死了。”那邊人很平靜,但是他能感覺到平靜之中的無限哀傷。
“你說笑啊。”陸赫泉怎麼也不會相信沐輕塵這種人會死。天下人都可以死,唯有沐輕塵不可以死。
洛香卿沉默好久,他聽到她抽泣。忽然感到渾身冰涼。夏天的陽光普照,而他卻感到陰風颯颯。陸赫泉看到了如許的死者,也看到了沐輕塵,他渾身溼透,在風雨中打着哆嗦。
“他們可以見面談嗎?”陸赫泉問。
“我在故鄉,才埋了他。”她緩緩地說。
陸赫泉心跳起來,感到眼淚要滾出來。
“他留給我的信中沒有提到我,可是我知道他在意我。他爲什麼不來找我啊,我一直在等着他呀。我原本不相信他會去隱居,你上次打電話時我還當他在阿市躲着呢。”洛香卿似乎又恢復了冷靜。
陸赫泉無話可說,不太相信。幾個月前他人還在活蹦亂跳,現在卻陰陽兩隔,他不信!
“你該知,沐輕塵是極愛面子的人,既然走了,就不會再來找我,可我爲什麼不去找他呢?”洛香卿似乎自言自語,打來電話,僅僅爲了傾訴。
“他怎麼死了?”陸赫泉怎麼也不相信,如果說意外事故他倒相信。
“他得了白血病,早知道自己有病,可是他卻不讓我知道。我太粗心大意,看到他吃藥,我爲什麼不留意呢。”洛香卿只剩下悔恨。
白血病還是敗血病?陸赫泉有些茫然。就像日韓影視劇中的主人公,喜歡得白血病。可是現在白血病也沒有什麼大不了啊,完全可以通過換骨髓來救治,沐輕塵卻爲什麼過早放棄?難道他根本沒想過救治?說什麼隱居,只不過是去等死?
陸赫泉是沒有見到一個白血病人,倒是見過得敗血病的人,在初中有一個身體很棒的叫張疆的同學,在升高中的體育達標中他把六公斤的鉛球扔到十多米。可是就在畢業考試前,有個侯三的同學找人打了他。張疆雖然英猛,那三個流氓打他不過,但是張疆腰部還是受了內傷,後來就落了病根,最後在高中時,他懨懨無生氣地活了一個冬天,人在春天死了。
“他死的很怪,是在微笑中死去的。人很安詳,也無什麼傷痕,應了他一生的一個宿怨,就是在睡夢中自己卡死自己。他死的那晚,天空下着流星雨,就在大家屋外看流星的時候,他死在自己的房間裡。”洛香卿說得很玄虛,好像她親眼見了似的。
“到底是怎麼回事?”陸赫泉還是不太相信她話中的玄機。
“聽法醫說,他被自己的一口痰卡死,說白血病晚期患者會有這種可能。”
陸赫泉愣住了,忽然想笑,他曾對沐輕塵說過,他們都是懦夫,想死卻又不甘心,也不敢死,所以他們一邊對塵世寄予怨言,又把死的願望寄予夢中。即便在夢中發生一場車禍,被人殺戮或者乾脆自己卡死自己,只要第二天他們不再醒來就行了。
沐輕塵聽了,嘿嘿地笑了。“有意思,自己卡死自己,在睡夢中,虧你想得出。可是我可不想死,你說的塵世黑暗,與我無關。我只在乎自己在做什麼,哪裡顧及其他,爲人還是輕鬆些好。”
可是現在,這個不想死的人卻死了,陸赫泉怎麼會相信。他不信健康樂觀的沐輕塵會得白血病。他若真死了,那他情願相信他是在睡夢中自己卡死自己,被一口痰卡死自己。沐輕塵他回到了故鄉,在那個美麗之極的境界裡,他有什麼要唾棄的東西或是鬱結於心的沉悶?結果不能傾吐出來,便只能卡死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