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繡聽到聲音,立即停下了動作,轉頭一看,居然是皇太女殿下。
“殿下!您怎麼來了?”
錦繡剛想行禮問安便被卿畫拉了起來。
“不必多禮,今日我來是有急事相告。”卿畫握住她的拳頭道:“我聽宮中傳來消息,說母皇駕崩了,現在的局勢並不穩固,國喪一出,那些叛臣賊子怕又是要躁動起來,這次我來,是想要盡力帶領軍隊進入皇宮。”
“殿下,您已經是公認的儲君,相信陛下也自會有遺詔留給您,您要我帶兵入宮是……”
錦繡不懂宮裡的局勢,她以爲皇太女必然會一帆風順成爲皇帝,而且現在朝中,也只有她有資格擔任天璃國君。
“沒那麼簡單,反正你即刻帶兵一路入宮就是。”
卿畫心急,也懶得再解釋。
錦繡的清點了人數,帶走了一萬精兵,通過京城正午門,在城牆下等候卿畫的差遣。
雖然錦繡進宮後,沒有察覺有什麼異樣,但是城裡城外太過安靜,這就是異樣。
卿畫立即換了一身喪服,到了臥鳳閣。
臥鳳閣的裡裡外外都換上了白綢,點着白色蠟燭,房間裡堆滿了人,耳邊全是繁雜的哭聲。
後宮裡有很多侍君也在哭泣,卿畫注意到了一位哭得最可憐的男子,他生得俊朗,皮膚白皙,想必就是母皇生下的唯一的皇子——凰纖塵了,他從小就養在母皇身邊,嬌寵慣了,母皇這一死,他怕是徹底沒了依靠。
卿畫從人羣中踏出來,跪在了人羣之前,四皇女的身邊。
四皇女看了她一眼,眼神若有所思,也沒想到她這麼快就趕回來了,於是皺着眉頭也沒說話。
內侍監這時拿着聖旨過來。
“奉天承運,女帝詔曰,國不可一日無君,朕知自身枯槁,命不久矣,特傳位於皇太女,第五皇女凰卿畫爲天璃國新帝,即刻即位,念卿以江山社稷爲重,慰母皇泉下有知,欽此!”
卿畫低着頭,伸出雙手,虔誠得將掌心攤開,接過了內侍監手上沉甸甸的聖旨。
“兒臣多謝母皇恩典,母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當她喊完這句話,起身將聖旨高高舉過頭頂,她臉上威嚴肅重,高高在上,那道聖旨也在無數的白光照耀下閃閃發光,在衆人的眼中如同璀璨的明星。
底下的所有人都深深對着她叩拜下來,嘴裡高呼着:“新帝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在一片哀樂聲中,卿畫也沒有見到母皇最後一面,而當棺木被擡出,到了皇家的祠堂時,她纔看到有侍從小心翼翼將母皇關進了棺木中。
在場的人急忙將一些珍貴的供品放進棺木裡,卿畫跪在那裡不動聲色,但腦海裡一直浮現着母皇的模樣。
曾經溫柔而慈愛的女帝穿着奢華大氣的鳳尾朝服,頭上戴着鳳凰金冠,她的妝容精緻得沒有一點瑕疵,她就像剛剛睡着一般,臉上還帶着紅暈。
似乎下一刻她就會笑着對自己說:“老五,你一定不能像朕一樣軟弱無能,你要守護好天璃的江山,因爲在母皇眼裡,你是最適合的人選。”
其實哪還有什麼適合?
她不過是被一步步逼到了現在,她的性子,她的手段,都是爲了成爲一代帝王,所以必須要改變,否則她也將走上母皇的那一條路。
爲了國家,也更是爲了活下去,她的心要冷,手段也要夠決絕,才能在萬人之巔,立於不敗之地。
這些她在血魘身上也切實體會到了。
所以血魘她能把握整個血魂司,掌控所有人的生殺大權,也必然是有着常人所不能及的狠辣手段。
但卿畫想,她要做的比她更好,心比她更狠,才能整治這整個國家。
四皇女對着棺木拜了拜,燒好了紙錢,她的臉色也只剩下一片漠然。
她在母皇駕崩的消息傳來後,已經哭了好幾次,哪怕內心不算太過哀痛,也要做給衆人看。
但她看向卿畫,發現她只是靜靜跪着,看着母皇的棺木發呆,心裡說不出是何滋味,只是感到不值。
母皇生前最爲寵她,從一開始就一心想立她爲儲君,現在母皇駕崩,她沒有掉一滴眼淚,就連裝也不願意裝一下。
但現在,她哪怕就是這般傲慢,也沒人敢說她分毫了。
今時不同往了。
她已經是皇帝,她可以冷血冷情,也可以繼承大位之後將母皇對自己的情分拋之腦後,又或許在不久的將來,她會爲了權勢狡兔死,走狗烹,將自己除掉。
這一切誰又能保證呢?
諾言,不過是說給活着的上位者看的。
人死如燈滅,母女之情尚且如此,她又怎麼能相信這區區的同母異父的姐妹之情呢?
卿畫很快就注意到四皇女有些銳利的眼神,也不知自己是哪裡招惹了她。
於是她向四皇女點了一下頭。
“四皇姐,以後還請多多輔佐,國葬就交給四皇姐來處理了,我要治理國事,怕是抽不開身了。”
“你放心,母皇之前有跟我說過,待她仙遊,不必你守孝,只要你能夠穩住朝廷,她在地下也會欣慰的,至於我的輔佐,那就要看你是不是明君了,假如你輕信小人,將我視爲眼中之釘,欲除之而後快,我怕是也無能爲力。”
四皇女的話大膽而直接,卿畫也聽出了她的意思。
於是她擡起頭背對着四皇女道:“四姐嚴重了,你我是親姐妹,自當同氣連枝纔是,我做了皇帝,肯定不會忘了你我姐妹通心啊。”
卿畫正說着話,有人從她身邊走了過來。
她才發現來人是上官餘。
上官餘也是穿着喪服,雙眼十分空洞,嘴裡不知在說些什麼,他跪在地上,將頭放在地板上,就這樣一直僵着,過了許久,也沒再擡起頭來。
有侍從走了過去,將他拉了起來,探了他的鼻息。
大呼道:“上官貴君——隨陛下去了!”
卿畫睜大了雙眼,看着上官餘最後的面孔,只覺得淒涼而無奈。
上官餘已經無路可退,他身後所給人以啓發的,是改朝換代之後的慘痛代價。
他就算不死,在一個月國喪正式結束之後也會隨着陪葬。
後宮裡的男子只要受過寵幸的,都是如此結局,而未得恩寵的,還有機會出宮,但都不能再嫁人了,他們或許被派去看守古塔服役,又或者派去寺廟做和尚,總之是不會有什麼好出路的。
待一切禮數周到之後,卿畫就進入了宣政殿進行議事。
在這個時候,羣臣都穿着國喪服飾,垂頭喪氣,也不發一言。
卿畫注意到沐尚書不在這裡,那個位置也空了出來。
四皇女本應該守孝,但現在她有更緊急的事情要和卿畫一同商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