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的煙花盛會,在百姓的歡鬧中度過。
同一片天空下,昏暗幽靜的內閣之中,卻是冷冷清清,華麗的衣裳上印有紫鈴蘭的少女,赤着腳踩在貼身的侍從身上,她的妝容素雅,內心的怨恨如同火焰迸發,化爲怒火抽打在身下那人的背脊之上。
一道道血痕在她眼中綻開,她的心情纔好一點。
“爲什麼,爲什麼所有人都那麼開心,偏偏只有我跟你這個賤侍待在一起!母皇最好關我一輩子,否則,否則我一定不會讓這些人好過!”
她雖然從大牢裡出來,卻又被關禁閉,每日抄寫什麼天璃條例,連母皇都對她失望透頂。
這一切,都是因爲凰卿畫,她奪走了自己的男人,現在春風得意,怎麼能不讓人痛恨!
侍從被打了幾鞭子,痛得叫了幾聲,擡頭見着俯視着他的女子,依舊沒有絲毫解氣。
“三皇女殿下,您不要氣壞了身子,只要您開心,奴怎麼樣都好。”
凰安璃嘴角一勾,擡起那人的下巴,“嘖嘖,樣子雖不算醜陋,但也沒多好看,在我心裡,只有沐雲遠是最美的,你們這些賤侍,沒有一個比得上他,他背叛我,你會不會也背叛我,啊?”
侍從趴在地上一遍遍得磕頭 直到額頭流出血跡也不停止。
“殿下,奴永遠對殿下忠心耿耿啊,殿下,奴求求您,您別這樣,相信奴,只要陛下漸忘了,您一定還會跟以前一樣的。”
“四皇女那個野種,現在趁我不注意,每日都在母皇跟前晃悠,早晚會爬到我頭上,不久之後的皇女政論,我是沒機會了。”
每一年羣臣都會推舉政論考覈,以皇女的最終考覈成績,來決定最終的儲君人選,往年三皇女凰安璃和四皇女凰卿佑,名次都在前茅,今年要是凰安璃不在,勝者自然就是四皇女了。
她凰安璃乃爲鳳後嫡出,是當之無愧的儲君人選,凰卿佑那個由賤婢生出來的野種,她也配去參加政論?
憑什麼要她跟自己較量,她不配!
想到這裡,凰安璃越來越難受。
她不能這樣坐以待斃。
“去,把那個毒奴叫來。”
過了一刻,有人一身黑袍從後門走出,他將黑袍揭下,露出一張千瘡百孔的臉,十分可怖。
那臉上因爲膿瘡潰爛,整張臉紅腫不堪,實在不忍直視。
凰安璃坐在椅子上,眼神皺成一條線。
“你這幅尊容來見我,就不知道,避一避嗎?”
那人重新戴上帽子矇住頭,冷笑道,“要是特意避開,怎麼讓殿下噁心一把呢?”
這人說話,還是那麼叫人厭惡。
“呵,賤人,我要的東西呢?”
凰安璃伸出手,很快便接到一瓶東西。
“毒奴,你做得很好,本殿下會好好賞你,說,你想要什麼?”
黑袍下的人,聲音像夜色中的鬼魅般嘶啞。
“奴才只想要一點烈酒就好。”
果然,奴才就是奴才,俗氣至極。
凰安璃衝一邊的侍從招了招手道:“來人,去拿十壇酒過來。”
“奴才多謝三皇女殿下賞賜!”
女帝寢宮臥鳳閣。
金晃晃的屋子裡暖烘烘的,女帝靠在臥榻之上,手裡拿着一本書仔細端詳着,看着看着又睡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她聽到有人喊了一聲。“陛下,五殿下帶着皇正夫來請安了。”
卿畫拉着黎宴的手,也都着盛裝前來拜見。
“兒臣參加母皇,祝母皇千秋榮華!”
黎宴跪在地上行參拜禮。
“臣夫給陛下請安,恭祝陛下,福壽安康。”
女帝見這皇正夫,倒是模樣端莊,甚有矜貴之氣質,配自己這個不學無術的老五,也是足夠了。
女帝滿意得點點頭,擡手道:“好了,都起來吧。”
兩人這才起身。
黎宴作爲皇正夫,新婚之後要給丈母孃敬茶,這是規矩,內侍監早早就備好了新茶。
黎宴將茶奉上,女帝喝了一口,淡淡道:“賞。”
一位宮人拿着兩個網袋,裡面裝着黃金製成的金蓮花,剛好賜給兩位新人,金蓮花添福,是歷來賞賜新婚夫婦最好的東西。
兩人又是一拜:“多謝陛下賞賜。”
卿畫見母皇精神欠佳,也不好多叨擾,於是拜了拜道:“母皇要多注意身體,好好休息纔是,若無事,兒臣跟正夫就先行告退了。”
女帝擡起慵懶的鳳目,“老五,下個月是政論考覈,你記得到中學堂報道,爲考覈做準備,朕等着看你的成績。”
什麼是政論考覈?
卿畫翻遍原主的記憶才發現,這政論考覈跟冊立儲君,也就是皇太女息息相關,可惜,她以前每次都是逃課加逃考,壓根沒當回事。
考的什麼,需要學什麼,一概不知。
後來日子久了,女帝都覺得她沒出息,政論的時候將她自動篩除掉了,現在這樣提醒她,是不是母皇對她有所改觀,對她有了幾分信心了呢?
卿畫爲了不讓母皇把自己給看穿了,一臉鎮定道:“兒臣知道了,請母皇放心,此次政論,兒臣一定全力以赴,不讓母皇失望。”
“最好是這樣,要是你再逃課,就給朕禁閉三個月,像你三皇姐一樣,每日給朕抄寫書卷。”
女帝打了個哈欠,一揮袖道:“行了,下去吧。”
走到宮道時,卿畫停下腳步,自言自語道:
“完了完了,這政論是什麼東西我都不知道,還要考覈,而且,我現在字都認不全,我這兩隻手啊,除了會做衣服,什麼都不會,唉,這可大事不好了。”
聽到這話,黎宴忍不住要挖苦她一番,“草包果然是草包啊,別人都說你變了,依我看,好像並沒差啊。”
卿畫也難得跟他吵了,昨夜吵了一晚上,今早頭都疼,煩都煩死了。
兩人一前一後得走了一路,結果在路邊看到一羣下人,吵吵嚷嚷得,像是在打架。
“這個賤奴才,我看到他就犯怵,給我打!狠狠地打!”
幾人看到卿畫,這才規矩起來,連忙停下動作拱手作禮。
“奴才拜見五皇女殿下!”
卿畫轉眼看到那些宮男身後,一個穿着破洞衣服的男子,倒在地上翻滾起來,似乎方纔被打到了要害部位,狼狽得像條喪家犬。
卿畫指着人羣身後那人問:“你們剛纔在幹什麼?這裡可是皇宮,你們是要濫用私刑嗎?”
一個宮男走近了,恭維道:“五皇女殿下,您身份尊貴,就別管我們這些下人的事了,這個人是毒奴,犯了事被毀了容,又經常偷懶,最近不知從哪兒偷了酒喝,醉得跟個瘋子一樣,奴才們看不過去,教訓他一下罷了。”
卿畫不知道什麼是毒奴,但他們這樣欺負人,她又怎麼看得過去。
於是神色肅然,眉毛一橫,呵斥道:“要教訓自有主子教訓,容得到你們這些做奴才的多事?趕緊給我滾!”
幾人看了看地上的人,也知這貴主惹不得,紛紛低着頭走掉了。
“你沒事吧?”
卿畫將那人翻過來,才發現,此人居然是在父君宮裡的那個小花匠。
他年紀不大,十七八歲的樣子,骨瘦如柴,滿臉膿瘡,一條胳臂一半以下是空的,而另一隻手死死抱着陶瓷酒壺。
那張乾裂的嘴卻悽悽切切得大笑起來。
“哈哈哈哈,好酒,真是好酒!”
黎宴看他那個樣子,心裡也難受起來,抓着卿畫的胳膊想將她拉走。
“我們別管他了,這人看上去,太奇怪了。”
卿畫搖搖頭,既然是父君宮裡的,還是將人送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