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協感受到了許辰的敲打,也感受到許辰的自信,
他不僅沒有因爲劉協曾經天子的身份而敏感和防備,反而大大方方叫來曾經的大漢士人迎接劉協,絲毫不介意他們相互之間的接觸。
這說明那個男人根本不在乎這些事情,也自信這些士人和劉協搞不出什麼事情。
雖然還沒有真正見面,但劉協也安心了幾分,安排這麼一些士人提前見這一面,其實已經足夠展現那個男人的一些態度。
只要你劉協安分守己,就可以安定的在玄夏生活。
略微放鬆一下,劉協與衆人相互寒暄一陣,便在士兵的率領之下,慢慢往政事院國相公署走去。
公署之中,有文吏來往行走,可以很明顯感受到這個地方的忙碌,不過劉協倒也不覺得驚奇,如今的玄夏可是實打實佔據半壁江山,要管理諾大的國家,必定不會輕鬆。
這讓劉協有些羨慕,自己當皇帝的時候,想忙一點都沒得忙。
直到不久之後,士兵在最中間的一間屋子前敲了敲門,隨後裡面便傳來一聲穩重清朗的“請進”,這道聲音也讓劉協心中一顫,他知道這聲音的主人是誰。
隨着門被緩緩推開,劉協就看到一間簡約的公房。
士兵面色冷峻的守候在門外,劉協自然知道該怎麼做,便邁步走了進去,然後便下意識往裡看去,就看到一個三十多歲的男子坐在書案前,也好整以暇的在審視自己。
這就是大漢天子.
這就是玄夏國相、黃巾領袖.
“坐吧。”許辰微微一笑,往前方的一張椅子指了指。
劉協不算多重要的人,他其實並不怎麼關心對方如何。
劉協莫名有些拘謹,明明自己曾經也是皇帝,但在許辰面前,他還是感受到壓制。
同爲上位者,他這樣的傀儡皇帝,在許辰這樣開創事業的真正領袖面前,氣勢根本就不能相提並論,雙方共處一室,劉協立即感受到本能的壓抑。
“不用緊張,既然你都願意放棄皇帝的身份,那也不再是玄夏的敵人,我自然教的敵人是以皇帝爲代表的整個權貴階層,而不是具體的個人。”
許辰微微一笑,神情隨和平靜,不知不覺就緩和了氣氛:“你這個大漢天子從來都是爲人挾持,但這也不是什麼壞事,至少清算罪行的時候便算不到你頭上,否則的話今日就沒有那麼簡單了。”
簡單一句話,其實就已經告知了玄夏的態度,這就讓劉協鬆了一口氣。
從許辰的語氣和言辭來看,劉協能感覺到他對自己並沒有什麼惡意,只是許辰點破曾經劉協被挾持的處境讓劉協有些尷尬而已。
劉協擡起手,不太習慣的拱了拱:“亡國之人無顏示人,唯望國相寬宏大量,能讓在下平靜度日終了餘生。”
許辰聞言,笑着搖了搖頭:“可不僅僅是亡國而已,或許你是華夏史書所見最後一個皇帝。”
劉協聞言怔了怔,想了想玄夏無帝王,好像還真是這麼回事。
這個角度的問題他還真沒有想過,如今看來,自己似乎是站在了一個時代劇變的當口了。
若說能和君主制終結相提並論的時代變革,或許只有君主制誕生的時代,這種歷史意義不可謂不大。
這麼說的話,這或許是自己這個末代皇帝的一點小小榮幸。
到最後,劉協也只能苦笑一聲。
許辰再度道:“你想平靜度日其實不用請求,玄夏並不會因爲你以前的身份有何特殊安排,只是我們可以不去打擾你的生活,但別人可就未必了。”
劉協先是疑惑了一下,但隨後就明白過來這句話的意思了。
只要想想剛纔邴原管寧這些人的動作,就不難想象自己往後會遭遇什麼了,恐怕自己想要的隱姓埋名的生活根本就不存在,這些儒生會不斷的來打擾自己。
突然一下,劉協就頭皮發麻了起來,沒有任何一刻他對自己天子身份的厭煩超過現在。
有些頹然的坐在椅子上,他就發愣起來,似乎不知道將來自己該怎麼辦。
如果連普通的日子都沒法過,天天還要被那些傢伙招惹,自己投降過來還有什麼意義.
許辰似乎看出了他的苦惱,笑了笑:“其實伱若是真想平靜的生活,與其躲避,不如真正面對,主動和他們劃清界限。”
劉協愣住:“國相的意思是?”
許辰看着他,道:“他們還對你有念想,說明你這個皇帝的身份洗脫的還不夠徹底,不如登報刊文向天下人正式宣示此事,而且簡單的聲名還不足夠,最好是從法理從根源上,徹底否決帝制之合理正義,我相信如此之後,他們應該可以死心了。”
此時此刻,劉協猛地僵住,他突然意識到今天爲什麼會在見面前看到管寧邴原等人了,原來是在這裡等着自己。
他深深的看了一眼這個只有三十歲的國相。
眼前這傢伙隨和睿智的表象之下,其實也具備着梟雄般的狡黠。
公署一時陷入沉默,曾經的大漢天子和現在的玄夏國相彼此對視,似乎在暗地進行着一場意志的較量,可惜很快劉協就把目光別了過去。
其實,一篇文章而已,這也沒什麼大不了的,既然他要我寫,那就寫吧.
劉協苦笑一聲:“只是不知這文章要如何去寫?”
許辰神色並無波動,依然還是那平淡的笑容:“你的身份在玄夏該歸類於士族之中,一應待遇也依照士族安排,屆時必不可少改造之過程,改造之後你自然就明白該如何去寫了。”
劉協聞言,又是嘆息一聲:“這樣就可以了嗎?”
許辰點頭:“如此便好,此後你便是我玄夏之合法百姓,只要遵紀守法,自是不會有任何打擾。”
劉協略微鬆了口氣,隨後站起來:“我明白了,多謝國相。”
朝着許辰略微拱手行禮後,劉協便轉身告辭而去,而許辰則是目送着他離開。
他自是不會無聊到去羞辱劉協,若非劉協天子的身份親自去寫文章否定君主制度更有威力,能爲思想革新加快速度,他甚至都懶得見這一面,也懶得讓劉協寫這篇文章。
不過,前朝天子的作用也僅限於此了,並不值得許辰過多關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