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笑風聲之下,是刀光劍影。
當駐軍的要求提出,在場的使者無不是心頭一顫,他們都感覺到,眼前這個天朝國相溫和且風度的外表之下,其實是不容拒絕的強硬。
一時間,會廳有些沉默下去,諸多使節顯然都有些猶豫。
許辰也不着急,只是平靜的喝茶,等待着他們的迴應,但即便是這樣的姿態,也讓使節們感受到一種巨大的壓力。
駐軍之事非同小可,玄夏所展現的戰力實在是太過強悍,那制式盔甲裝備組成的鋼鐵軍團,在這些使節看來,其實與怪物無疑,或許只需要投入個幾千人的兵力,都可以對他們本土構成極大的威脅。
他們也意識到,玄夏雖然釋放善意不以刀兵逼迫,但也從來不失霸道。
諸多使節所想的第一個問題,就是自己有沒有拒絕的可能。
能作爲使者來到這裡的人,在本土都具有相當地位,只有這樣才能代表各自背後的存在決定一些事務。
朝貢條約這符合他們的利益,簽訂起來並不困難,但要接納玄夏的駐軍,那就是另外的一回事了。
他們也在擔心,這會不會是引狼入室的禍端。
“此事諸位一時不能決定也無妨,待散會之後可以再做思量,若是應下了此事,後續自有我玄夏官員與諸位洽談具體細節。”
許辰也知道,這對他們來說不是輕易能做的決定,便主動給他們考慮的時間。
駐軍是玄夏必定要推行的事情,可以預見的將來,玄夏將會往近海開拓,漢人也會隨着開拓向外擴散,這是同化周邊的必要一步。
人口才是一切問題的根本,而唯有軍隊可以保障這些漢人羣體的利益。
幾十年一百多年過去,漢人將會把自己的文化和血脈佈滿周邊,在這個民族意識還未覺醒的古早時代,周邊小國和部族自然而然就會變成華夏的一部分。
暴力的壓迫必然會迎來暴力的反抗,漫長的同化融合更加悄無聲息,反而可以避免玄夏支付太多治理成本,就連駐軍的成本,也可以經過談判由各地承擔。
這條路雖然時間漫長,但後遺症小,且性價比高,只不過需要謀劃者有足夠長遠的目光,提早進行必要的佈置。
駐軍正是如此,少量的軍隊就可以對各地予以震懾,不對當地進行武力進攻,也不會牽扯玄夏本土的精力去長時間鎮壓。
以經濟利益爲紐帶維持體系的長期存在,以漢人羣體的擴散作爲將來同化融合的基礎。
或許到許辰生命結束的時候,他可以看到扶桑大小琉球中南半島呂宋島都能成爲華夏的一部分。
駐軍的要求便是佈置的一環,而現在許辰便要做出另外一環了。
“另,本座以爲,既是締結聯盟,一應事務均應專業規範,是以玄夏朝廷會往諸國各派大使常駐,以代表玄夏意志與諸國及部族處理相應事務。”
許辰站起來,環視衆人一眼,依然是面含笑意開口說話:“當然,諸國及部族亦可往玄夏設立大使常駐。”
衆人聞言,神色放鬆不少,這一點比起駐軍就要容易接受多了,而且相對公平。
言及此處,許辰便不再與衆多使臣會談了,剩下的事情,就是諸多使節與玄夏官員商談細節的事情,例如駐軍數量、駐軍經費、大使權責等等,皆需要細細拉扯商討之事。
目送着許辰離開會廳,諸多使臣皆是心情忐忑,他們對這朝貢條約又是期盼又是擔憂。
他們眼饞玄夏的技術和文化,期盼玄夏給自己帶來工廠和商品爲自己創造財富,但又有着對龐然大物天然的抗拒和警惕,更不要說這個龐然大物還意圖把觸角直接伸到自己家裡。
簽訂條約加入體系,他們可以直接享受到玄夏所帶來的種種利益,但在政事經濟文化上卻也同樣被玄夏牢牢綁定。
雖然從眼下來看,簽訂條約似乎不是什麼壞事,但長遠來看究竟如何,那就不是他們現在能夠預見的。
這些使節現在是怎麼想的,許辰其實並不怎麼關心,因爲他們怎麼想並不重要。
小國一思考,大國就發笑。
絕對的實力面前,小國其實沒有什麼選擇的空間,更不要說邪馬臺和扶南國都只能勉強算是一國,其他的部族就更加不堪了。
若不是地理距離實在是太過遙遠,玄夏根本就沒有必要如此大費周章。
今日出席會廳,只是以國相的身份表現出一些對此事的重視而已,最終的結果不會有什麼意外,他們必定會同意玄夏的要求,天朝上國都已經釋放善意,你不接受就不識擡舉了。
走出會廳,一路回到自己的公房,許辰便看到門外正有一人等候。
“學生周良,見過國相!”見到許辰回來,周良連忙上前行禮,神色有些激動,又有些拘謹,畢竟眼前站着的正是他最爲崇敬的男人。
許辰看了他一眼,眼前這個年輕人氣質有些特別,雖然樣貌不怎麼出衆,但眼神穩重安定,隱隱有種知識分子的純粹和專注。
比較特別的是,這個年輕人皮膚十分黝黑粗糙,手上也多是老繭,又不像是讀書人那麼嬌貴。
可越是這樣,許辰看着就越是順眼,這說明這傢伙是個腳踏實地的知識分子,這樣的人,在技術端上更容易出現成果,而這正是玄夏短期最急需的。
基礎自然學固然是根本,但要迅速提高技術水平提高生產力,搞應用的能發揮更大效果。
“隨我進來。”
許辰笑着朝他點點頭,隨後推門而入,待進入公房之中,便指着一旁的軟椅示意周良坐下。
周良雖然忐忑緊張,但並沒有失態,沉默着就坐了下去。
趁機打量了一下這裡,簡易整潔的環境,很難想象在這裡辦公的人會是主宰華夏大地命運的人。
倒是屁股下的椅子,格外的舒適,如坐在雲端一般,但其實這也不是什麼奢華東西。
!這種用皮革和彈簧製作的椅子,然後填充棉花,最終制作成的軟椅也只是市面上稍貴略貴一些的商用傢俱而已,已經是這公房不多比較稀罕的東西了。
不多久,他看到許辰手提着一壺熱茶,也是在自己旁邊的軟椅坐下,兩人之間就隔着一個方形的小案桌,這麼坐下之後,就不像是上司會見下屬的樣子,反而像是主人與賓客的會面,氣氛十分隨意。
甚至於周良看到,許辰居然還給自己倒上茶水來。
這一看周良哪兒還坐得住,立即站起來:“學生不敢!”
許辰卻不爲所動,依然笑着繼續倒茶,直到倒滿之後飄起熱氣,他才擱下茶壺笑道:“有什麼敢不敢的,你我都是爲百姓做事的,沒有什麼身份高低,只有職位的差別而已。”
話雖如此,許辰的做法依然讓周良一時震驚,一下就愣在那裡。
許辰無奈,只得起身,把他給按回了座椅:“你不必那麼嚴肅,你是我自然教徒,也算是我半個學生,今日只當是私人閒談而已。”
周良聞言,只得吶吶的點頭,但桌上的茶水,他是不敢碰一下的。
許辰笑着搖搖頭:“知道本座今日爲何召你來嗎?”
周良想了想,道:“國相是爲出海之事?”
許辰點頭:“上次隨行船隊出海的研究人羣在最近陸續發表論文,本座皆有細看,只覺其中唯有你的研究最爲全面和紮實,不僅地理氣候物種皆有鑽研,更令本座驚喜的是,你在航海之事上也有不錯的建樹。”
周良即便性情純粹,但畢竟現在是許辰的誇讚,這讓他也難以保持心中平靜,忍不住露出呵呵的憨笑來。
“國相謬讚了,學生不是什麼聰明人,只有一個傻勁而已,這些成果都算不得什麼。”
“不必太過自謙,世上之事貴在恆心,本座看過你的履歷,如今玄夏培育糧種畜種之成效,也有你的一份功勞,而今出海,也是你的成果最爲出彩,便是拂去風沙顯現金光了。”
許辰一番話,讓周良有些臉紅,當然也免不了也有些沾沾自喜。
這些話,實際上並不誇張,周良足夠努力足夠純粹,此次出海的諸多成果相當厲害,不然許辰也不至於特意召他過來。
“此次遊歷諸地,氣候地理皆有不同,又都是我玄夏將來開拓之處,若是要開發各地物產,該如何作爲纔好?”許辰半是考校,半是徵詢的看着他。
周良聞言不敢怠慢,並沒有隨意做答,而是沉聲一會兒,才斟酌開口。
“扶桑、琉球之地土地貧瘠物產稀少,將來或可勘察礦藏及開發水產作爲利用,而呂宋及中南半島,氣候炎熱植被茂密且土地肥沃,只是諸地土著生性懶散,若能教化組織加強生產,不論香料糧食甘蔗都可作爲主要經營之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