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踏……
踩在臺階上的腳步聲,在這祭壇迴響,顯得有些空靈、詭異。
衆人沿着臺階向上,同時警惕的環顧四周,精神高度緊繃。
可與之相對的是,臺階之上空空蕩蕩,非常安靜,看不到任何邪祟的蹤跡。
可越是如此,人們臉上的神情就越凝重,心情越嚴肅。
事出反常必有妖。
這平靜的背後,勢必隱藏着更大的危險。
又向上走了一段路。
這裡階梯的階梯似乎發生了微妙的變化,從原本的粗糲岩石變作玉一般的材質,質地偏軟,而四周圍顯得愈發幽靜,唯有腳步聲在階梯上空靈的迴響。
安樂扭頭向來時的方向看去。
祭壇腳下的衆多修士已不復得見,只剩下一羣小小的黑點,遠處遺蹟中的建築,看得也不甚清晰,好似籠上了一層灰色的霧靄。
這時,古秋童驚訝出聲。
“快看,那是……”
只見在上方階梯的兩旁,出現了兩團顯眼的存在,看其形狀,竟像是兩顆碩大的蟠桃?
走到近處,雲無痕皺起眉。
林珊和陳小雅的表情也不太好看,胸腹內微微翻騰,有點想吐。
這東西乍一看確實好似蟠桃,足有半人的高度,呈現出粉嫩鮮紅的顏色,還有靈光流轉,恍若神異的靈果。
可人們立刻就能看出,那一層薄薄的外皮之下,赫然是數具人類的軀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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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臂、大腿、脖頸、頭顱……都以不可思議的角度扭曲、糅合在一起,擁擠的堆在表皮下,鼓鼓脹脹的構成了蟠桃的形狀。
就連那層外皮,都泛着一種屍油的質感,大概本身就是由人皮拼接而成。
“他們……在笑?”
白仙遊顫聲說道。
衆多殘軀固然高度扭曲,彷佛連骨頭都融化了似的,可偏偏非常……新鮮!
沒有絲毫腐爛的跡象,一張張面容栩栩如生,還掛着一種享受的笑容,神情沉醉,宛若他們並未死去,只是沉浸在了無邊美好的極樂世界。
這景象之詭異,即便衆人在遺蹟中存活這麼長時間,也不免暗暗心驚。
唯二面不改色的,只有安樂和雲無痕而已。
不過,雲無痕是強裝出來的。
安樂率先走到蟠桃邊上,對旁人開口:“這只是死物,不必驚慌。”
看見他平靜的表現,林珊心中略有改觀:“這人的膽氣,倒還算不錯。”
衆人很快發現,這蟠桃雖怪奇可怖,但是始終一動不動,不像是會襲擊他們的邪祟。
“它爲什麼會被擺在這裡?”
陳小雅忍不住問道:“是爲了裝飾,還是有其他的用途?”
空蕩蕩的階梯上,突然出現這種存在,自然讓人感到很奇怪。
古秋童提議道:“管它是什麼,乾脆一把火燒了!這東西看着就瘮得慌。”
白仙遊則是有不同意見,搖頭說道。
“在這祭壇上把它燒燬,說不定纔會引來未知的危險,既然它暫時無害,不如就先不管它。”
兩人的說法都有道理。
這時,安樂開口說道:“燒了吧。”
白仙遊聞言不再反駁:“那就燒了!”
見到這一幕,雲無痕三人都頗爲驚訝。
林珊心中暗道:“本以爲這兩人雖尊敬安樂,但還是相對平等的關係,現在看來,他們完全唯鬼麪人馬首是瞻。”
想到這裡,她難免好奇,這鬼麪人究竟有怎樣的人格魅力,能讓這名氣不小的兩位天才都如此心悅誠服。
一把靈火後,兩枚蟠桃不斷扭曲、變形,那些人臉上的笑臉也慢慢變得痛苦、猙獰。
隱有刺耳尖厲的慘叫響起。
“真是詭異。”
眼看着蟠桃在火焰中消融,雲無痕心中勐地一跳,覺得有哪裡不對。
“嗯?”
他掃視衆人,心中默數。
“一、二……五、六……”
“七。”
雲無痕最後將自己數了進去,心底放鬆了一些:“沒錯,是七個人,看來只是我想多了。”
安樂面不改色,澹然說道:“走吧。”
******
一行七人繼續向上。
說來奇怪,這座祭壇在下方看不算很高,但是在階梯上行走時,高處圓形的平臺似乎格外遙遠,距離一直沒有縮短。
不多時。
一男子察覺到了這一點,驚詫說道:“我們……該不會是在原地打轉吧?”
“怎麼可能?”
白仙遊不敢置信,若是在一個複雜的平地環境中,他們或許只是在來回繞圈,但現在,通向高處的階梯明明只有一條。
“血道友說得有道理。”
古秋童開口說道:“說不定是有特殊的隱秘法陣、術法,扭曲了我們的感知,讓我們看似在前進,實則在後退,所以纔會遲遲無法達到祭壇的頂端。”
雲無痕託着下巴,思索後說道:“既然如此,不如留下標記試一試。”
祭壇外的空間都像是被一層霧靄覆蓋,難以判斷具體的高度。
“讓我來。”
血魔自告奮勇,一截手指化作血水,落在臺階上。
“只要我還活着,這些血跡就不會消失。”
陳小雅眼底閃過驚歎,這般手段,不管看過幾次,都着實新鮮。
雲無痕也讚歎道:“血兄,你這一手鮮血秘術真是不凡。”
“只是些小手段而已,不值一提。”
血魔眯着眼微笑迴應。
他相貌平平無奇,丟在人海中很快就找不出來,卻偏有一股令人親近的氣質。
雲無痕頗有些愧疚。
他之前聽信了旁人的傳言,以爲血魔真是那種卑鄙無恥、陰險狡詐之人,所以第一印象極差。
但在親身接觸後,雲無痕才發現,血兄弟絕不是那種人,反而心胸開闊、古道熱腸,端的是一位品行端正的俠客。
“安道友,你在看什麼呢?”
衆人正要繼續往上走,血魔發現安樂還站在原地,連忙問道。
安樂嘴角勾起輕笑,笑得很冷:“沒什麼。”
說着,便跟了上去。
******
“果然……”
看着臺階上斑駁的血跡,雲無痕等人面色難看,他們明明一直在往上走,卻重新回到了這處標記的位置。
“現在該怎麼辦?”
白仙遊稍有急躁的問道。
要是遇見強敵、邪祟,憑藉他們一行人的實力,倒也絲毫不懼。
可此時,他們根本連敵人的影子都沒見到,只是被困在了這無窮無盡的臺階上。
“這樣下去不行。”
雲無痕皺着眉。
祭壇上空氣的詭異邪氣比地表濃郁許多,無時無刻不在侵蝕他們體內的靈力,雲無痕和安樂這種底蘊深厚的還好,可林珊兩人,恐怕連半日都堅持不了。
“莫非,只能用那個了嗎……”
雲無痕正猶豫之時,血魔錶情凝重的走來,低聲在他耳邊說道。
“雲兄,我有要事與你說,請跟我來。”
‘是不方便在旁人面前說明嗎?’
看他的姿態,雲無痕心中猜測:‘還是說,和隊伍中的某人有關?’
突然,雲無痕腦海中閃過一絲異樣的警覺。
‘爲什麼,總覺得有哪裡不對勁?’
雲無痕環顧周圍,只感覺一切都很正常,眼前的血魔更是分外親切,好似他的嫡親兄弟。
“雲兄,跟上來啊。”
在血魔的催促下,兩人暫時離開他人的視線,來到距離稍遠的高處。
雲無痕問道:“血兄,有什麼事?”
血魔神秘兮兮的說道:“你有沒有感覺,自從登上這階梯以來,安道友變得有些奇怪?”
雲無痕眉頭緊鎖,陷入思索。
“好像是沉默了一些,而且眼神也有點……”
血魔湊得更近了,雙眸中閃過一抹邪異的猩紅,周遭的空氣開始扭曲,隱約有鮮紅的影子蠕動着身子鑽了出來,像是一道道人影,血影表面異常粘稠,還有一滴滴的血漿滴落在地上。
它們悄無聲息的將兩人包圍,可雲無痕卻一無所知。
‘所謂無痕公子,也不過如此。’
血魔心中涌現出一股喜悅和輕蔑,眼神愈發貪婪:‘你的玉片,是我的了!’
他已將雲無痕的性命視作囊中之物。
‘接下來,就是林珊和陳小雅……’
血魔伸出細長的舌頭,輕舔嘴脣,心底涌現出慾念。
‘你這人豔福倒是不淺,正好便宜了我,在她們死前,還能供我享樂一番。’
至於古秋童,他提不起多少興趣。
‘還有那個安樂……’
想到此人,血魔的心情卻沉重起來,分明對方也應該被矇在鼓裡,一無所知。
可不知爲何,血魔隱隱有些不安,彷佛他早已看穿了一切,有種深不可測的感覺。
‘那傢伙,有些棘手。’
收斂心中雜念,血魔繼續原定的計劃,在雲無痕耳邊輕喝。
“我懷疑,安道友……已經被替換了!”
聞言,雲無痕心中一驚,而這短短一瞬,就成了心神中的破綻。
一束血光從血魔眼中迸發,直取雲無痕的眉心。
突然,一道紅衣的身姿隱約顯現,只是伸出白皙的纖手,就輕飄飄接住了這血光。
“什麼?”
血魔面色驟變,瞪大雙目。
還沒來得及回頭,一枚鐵錘似的拳頭,已然帶着狂風呼嘯而至。
“砰”的一聲,這顆大好頭顱炸裂開來。
粉的、紅的、白的四處飛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