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許久沒見過新人來源血室了。”
男人上下打量了一番安樂，露出瞭然的神色。
“你就是昨日新入司的呂彬吧？”
“剛入司就成了百戶，風頭無兩，未來可期啊！”
安樂不卑不亢的說道：“見過裴尊大人。”
是的，眼前這男子不是別人，正是那名曾去無虛觀找過無虛老仙的裴尊，也是在推演中埋伏安樂三名千戶中的最後一位。
安樂甚至懷疑，就是裴尊率先發現了他與顧山山聯繫的痕跡，這才叫來兩個千戶一同出手。
不過現在，情況已經和推演中發生了微妙的差異。
裴尊雖然仍將此事告知了李關山和宮夜，卻不知道，眼前的玉面書生就是他要抓捕的嫌犯。
“哦？你認得我？”
裴尊微微挑眉，想起在寶棲縣聽到的一些傳言：“對了，你好像也是寶棲縣出身……”
《我有一卷鬼神圖錄》
他還想再聊兩句，問問那無虛老仙的近況。
但這時，安樂腰間的令牌輕輕一顫，傳出門口大爺的聲音：“小子，趕緊進房間，別浪費了源血氣。”
安樂只好歉意的看了一眼裴尊。
“沒事，你先進去吧。”
裴尊擺了擺手，順帶提醒一句：“吸收源血氣時，切記量力而行，不要逞能。”
“每年都有人在源血室裡爆體身亡。”
安樂點點頭：“多謝大人，我心裡有數。”
畢竟只是初次見面，裴尊勸了一句後也不再多言，很快轉身離開。
安樂則是將令牌放在甲二石門上的凹槽上。
“鎮靈司百戶，呂彬。”
“可通行。”
令牌中傳出類似提示音的話語，聽得安樂嘖嘖稱奇。
這令牌給他的感覺，比起法器，倒更像是一件披着玄幻皮的高科技產物。
可見大泰神朝在法器方面的造詣其實並不低，只是由於特殊的原因，不能大規模擴張開來。
嗤——
緊接着，伴隨高壓氣體泄漏一般的聲音，沉重的石門自行開啓，血色蒸汽溢散而出。
只是和這些氣體接觸的一瞬間，安樂體內氣血立刻澎湃涌動，那枚血丹轉動速度增加數倍，以至於他的膚色都顯現出不正常的潮紅。
“這就是源血氣……果然是好東西。”
安樂心中感慨，同時邁步向裡走去。
所謂源血氣，乃是鎮靈司武者的一種福利資源，可助武者修行，刺激氣血運轉。
這座鎮靈塔之所以會是武者的修煉聖地，和源血氣也分不開聯繫。
不過，讓安樂稍有奇怪的是，不要說司徒遠這種百戶，就連李關山似乎也不知道，這源血氣究竟從何而來。
等安樂邁入石門後，他看到了源血室內部的景象，不免眯起雙眼。
這源血室的構造和傳統的練功室有些相似。
主體空空蕩蕩，沒有過多的擺設和佈置，僅有一塊還算乾淨的地毯可供打坐。
但在房間的牆壁、天花板上，卻有一種像是管道似的怪奇存在。
與其說是管道，它更像是某種活物的血管，呈紫紅色，每一條足有成人腰圍那麼粗，帶着類似筋絡的結構。
它們擁擠的堆在頭頂的天花板上，和牆壁長在了一起，不可分離。
最令人感到詭異的是，血管還在不斷重複收縮、擴張的過程，散發着高溫，彷彿真的還活着！
哪怕是一向以邪異着稱的安樂，在看到這畫面時，也不由得心生驚訝。
“這裡真不是什麼妖魔的巢穴麼？”
“所謂源血，究竟是什麼？”
安樂不禁對源血氣的來源產生了更多的好奇。
“嗤——”
就在這時，頭頂的血管再次劇烈收縮，一股濃烈的猩紅氣體噴射而出，溢散在房間中。
腥甜的氣味，絲絲縷縷的鑽進鼻尖。
與之接觸的瞬間，安樂體內的氣血像是被點燃一般，瞬間迸發出雄渾的熱流，在周身燃起實質的火光。
心臟傳出悶雷的跳動聲，血管內的氣血呼嘯奔騰。
血丹滴熘熘的轉動，就連古老的蠻紋都自行浮現，容納氣血按照軌跡奔行。
安樂暫時壓下心底的好奇，沉下心，藉助這詭異的源血氣淬鍊肉身。
******
與此同時。
裴尊走到了第八層的拐角處，看見那名叼着煙桿的老頭，他竟是也絲毫不敢放肆，恭敬問候。
“鐵老。”
被稱作“鐵老”的老頭頭也不擡，只是發出一聲“嗯”的鼻音作爲迴應。
“看來你的氣血又有精進啊，再打熬個十年，說不定能被招入軍中做一名神將。”
裴尊苦笑說道：“軍中雖好，可太過危險了，我志不在此。”
“哼，志不在此？不過是貪生怕死罷了。”
鐵老輕蔑冷哼道：“現在的武者，血性真是大不如前了。”
被這樣指着鼻子批評，裴尊也不敢生氣，反而應道：“自然比不了鐵老當年的勇武。”
兩人正閒聊的時候，樓梯上又走上來一人。
他氣質陰冷似蛇，臉色蒼白，正是厲雲深。
這段時間，厲雲深可謂諸事不順，先是在寶棲縣被玉面書生打掉半條命，而後又追捕荒山事件的始作俑者，無功而返不說，還被那鬼麪人當衆暴打，又去了半條命。
經歷了這些事，他在鎮靈司裡的威望可謂一落千丈，實力也有所衰退。
就這，都還沒完！
昨天厲雲深得知，喚作呂彬的傢伙居然成功加入了鎮靈司，而且搖身一變，成了和他同等地位的百戶！
厲雲深心中的鬱悶可想而知。
看到仇人得勢，比看到自己失勢還難受。
而一切“大起落落落”的開始，就是他和玉面書生呂彬見上了一面。
厲雲深心裡想到：“一定是此人克我！”
厲雲深已經做好準備，以後在鎮靈司裡都躲着呂彬，能不碰面就不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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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惹不起還躲不起嗎？
抱着轉變一下心情的念頭，厲雲深纔來到這源血室，想借助修煉遺忘現實中的諸事不順。
見到不遠處的裴尊，厲雲深連忙走上前，恭敬說道：“見過裴大人。”
裴尊冷澹的點點頭，都不願多看他一眼。
身爲鎮靈司千戶，他可不是見到誰都會熱情以對，像厲雲深這種潛力有限的百戶，隨便敷衍一下就足夠了。
厲雲深自然能看出他態度中的輕視，不由得攥緊拳頭，心中悲憤自語。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窮！”
“等着吧！”
厲雲深看向鐵老，沉聲說道：“鐵老，我要預支一個月的份額。”
聽到這話，裴尊倒是意外的轉過頭：“一個月？”
“以你的體質，能承受得了嗎？”
凡是用源血氣修行過的武者都知道，這種事物固然對他們大有益處，但是它的性質極爲霸道，稍有不慎，便會刺激得血管破裂，嚴重時，武者甚至會被氣血撐得爆體身亡。
尋常第四境的百戶，每次只會調用半個月的源血氣。
若不是這一次厲雲深自覺對功法有更深的領悟，又想拼一拼，也不會直接預支這麼多。
厲雲深自信一笑：“我有把握。”
見狀，裴尊不再多勸。
每年都有武者死於自己的過於自信，也不差這一個。
領了牌子後，厲雲深便朝着通道深處走去。
這時，裴尊忽然想起一事，好奇問道：“那玉面書生呂彬調取了幾日的份額？”
鐵老陰惻惻的輕笑：“足足三個月。”
裴尊臉色微變：“他不要命了！？”
鎮靈司百戶最多能調取的份額，正是三個月。
這種分量的源血氣，不要說是尋常的百戶，就連裴尊都要斟酌一下。
在他看來，呂彬無疑是被這份誘惑衝昏了頭腦，在自尋死路！
“誰知道呢？”
鐵老幽幽說道：“究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還是潛龍在淵，等一會兒便能知曉。”
******
甲二源血室內。
安樂渾身都被血色的腥甜氣體包裹。
熱流形成了朵朵實質的火焰，擁簇在他的身旁。
極高的溫度引得空氣噼啪作響，連源血室的牆壁都乾枯得浮現出裂痕，要是普通的房間，怕是早就在這高溫下燒起來了。
冬！
鼕鼕！
心臟沉悶的跳動着，形成一種獨特的韻律。
無需安樂操控，一身氣血就自行按照特定的軌跡流淌。
他的肉體，肌肉、血管、骨骼……以及各個臟器，全都得到了潛移默化的增強。
古荒蠻紋的紋路比起先前變得更加完整，顏色也愈發深沉。
“好神異的秘力！”
安樂心中暗道：“不過，也沒有想象得那麼誇張。”
比起尋常的丹藥，源血氣的效力的確狂暴、霸道許多，但對安樂這具推演過數次的強悍肉身而言，完全處在能接受的範疇。
那股暴躁的秘力來到他體內後，只是運轉了兩圈，就好似小綿羊一般老實下來，任他採擷。
最令安樂驚奇的，其實並不是源血氣的強化功效。
隨着源血氣的滲透，他心臟處那與妖元力掛鉤的金丹，隱約起了些許反應。
與此同時，面板上妖元力一欄的數字也發生了跳動。
幾次呼吸間，就從原先的“3”增長到了“5”，還有繼續增加的趨勢。
安樂不由得挑眉：“源血氣居然和妖元力有關？”
雖然從表面上看，這輸送源血氣的血管本身就透着一種邪異的氣質，但真正將這二者聯繫在一起後，他難免感到驚訝。
安樂前段時間一直在努力積攢，也不過收集了兩個單位的妖元力，而眼下只是吸收了這麼一會兒，就有相同的收穫，很難不讓他動心。
要知道，現在妖元力對安樂而言可有大用，能直接提升某一詞條的品階。
其實安樂一直有種猜測——
在金色詞條之上，或許還有更高的等級，只是他還沒能觸及到那種層次。
而妖元力就是一種通向更高級詞條的途徑。
別看現在它只能用來提升白、綠、藍的詞條，但這很可能只是因爲……妖元力不夠多！
萬物皆有價碼。
只要妖元力積攢到一定的數量，便有可能厚積薄發，使詞條進化至更高層次。
安樂看了眼牆壁上生長的血管，忽然有種順着管道去追根朔源的衝動。
當然，衝動只是衝動。
安樂還不至於魯莽到這種程度，要試也只會在推演裡嘗試。
“呼——”
安樂深深吸了口氣：“不夠，還遠遠不夠！”
在他的掌控下，體內氣血的奔涌竟是進一步加快，無數個毛孔張開，整個人化作一團恐怖的漩渦，不斷吞吐着猩紅的氣體。
源血氣剛從牆壁的血管中噴吐而出，就被安樂吸入體內。
擴散的速度甚至還比不上他吸收的速度。
嗡——
這般異常情形，似乎引發了這套源血氣系統的某些故障。
血管震顫不已，將本該送往其他源血室的血氣向甲二房間輸送。
******
“這、這是！？”
鐵老勐地從躺椅上翻身而起，不僅睜開了渾濁的雙眼，臉上首次露出震驚的神色。
看他矯健的身手，絲毫不像是個年老氣衰的老者，反而比尋常的武者還要強悍。
能駐守在這一層的武者，又豈會是什麼泛泛之輩？
另一旁的裴尊同樣面色微變。
以五境武者的敏銳感知，他自然察覺到地面的輕微震動，以及隱藏在石塊背後血管的躁動。
他輕聲問道：“發生什麼事了？”
鐵老目光一凝：“是甲二房間。”
“難道說，那小子……”
他想到了一種可能性，但又覺得太過荒謬，於是搖搖頭：“這怎麼可能？”
聞言，裴尊心中勐地一跳。
他是聰明人，很快猜到了事情的真相，喃喃問道。
“呂彬吸收源血氣的速度，超過了血管運輸的上限？”
通常來說，武者汲取源血氣是一個漫長的過程，閉關的時間往往以數日來衡量。
畢竟，源血氣有一定的危險性，貿然吸取太快，反而會有性命之憂。
血管傳輸血氣的速度，自然快不到哪裡去。
但現在……
裴尊驚詫道：“居然有人敢以這種速度吸收源血氣？”
“他死定了吧？”
這時，鐵老卻搖搖頭：“不，若是武者身死，他體內的氣血就會化作源血氣的一部分。”
他眼中閃過驚歎之色。
“現在看來，呂彬還活得好好的呢！”
“此子……好生不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