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翁義說到“是我”時,嗓音都因爲極度的震驚而尖銳了起來。
聽起來十分刺耳。
而衆人聽到蔡翁義的話,反應也不比蔡翁義好多少,他們腦瓜子直接就懵了。
只覺得耳朵嗡嗡直響。
極度的震驚!極度的不敢置信!極度的意外!
着實是他們怎麼都沒想到,和韓成林與孫鶴琴殺人之事,八竿子打不着的蔡翁義,竟然纔是那個第三者真正的目標!
第三者從始至終都沒有露面,只是憑藉藏匿了一具屍首,將兩個案子巧妙的變成了一個案子……就將與這兩個案子毫不相干的蔡翁義給算計了!
這……這是真的嗎?
這得是何等的心機,才能謀劃出來的陰謀?
趙十五忍不住看向林楓,道:“義父,蔡縣令說的是真的嗎?”
“那幕後之人的目標,真的是蔡縣令?”
衆人聞言,也都連忙看向林楓。
蔡翁義瞪大着眼睛,全身都在顫抖,他看着林楓,道:“真的,真的是我?”
周正也看向林楓,韓成林和孫鶴琴這兩個被利用的兇手,更是震驚中帶着不敢置信,同樣將視線落在林楓身上。
林楓迎着他們的目光,沒有吊他們胃口,他直接點頭,嘆息道:“雖然這個真相對蔡縣令而言很殘酷,但很遺憾,這就是事實。”
“我們拋開兩個案子對死者與兇手造成的影響不談,只去看第三者利用它們後,它們所造成的結果……那就是無論是韓成林的事,還是孫鶴琴的事,都明顯是在給蔡縣令製造錯誤,爲蔡縣令最後的倒黴埋下隱患。”
“只是無論韓成林也罷,還是孫鶴琴也罷,亦或者蔡縣令你自己,你們都被侷限了思維與視野。”
“完全被那第三者給矇住了眼睛,你們所看到的,都是第三者想讓伱們看到的,而真正的真相……即便是製造出了兇殺案的韓成林和孫鶴琴,也都被矇在鼓裡。”
聽着林楓的話,蔡翁義痛苦的以手覆面,他聲音都在發抖:“這麼說……我夫人,我夫人的死,其實也是因爲我,因爲那第三者要對付我?”
林楓嘆息點頭:“很遺憾,你夫人也是被算計和利用的一環,她被利用之後,第三者擔心她會透露出什麼線索,她只能死。”
蔡翁義全身顫抖着,他張着嘴,想要說什麼,最終卻痛哭失聲。
瘦削的身體,骨架嶙峋,他蹲在那裡哀嚎痛哭,當真是聽的人內心沉重,五味雜陳。
誰能想到,原本與這兩個案子毫不相干的蔡翁義,竟然纔是被算計的目標……
而蔡翁義唯一的夫人,也因此,慘死獄中。
好好的縣令,原本多好的生活,卻因爲被人算計,落得現在家破人亡的境地!而他,竟是到這一刻,才知道事情的真相!
才知道,不是自己錯了,而是自己從一開始就被算計了,自己落得今日的下場,都是有人故意害他!
孫鶴琴看着蔡翁義痛苦的樣子,忍不住嚥着吐沫,臉色發白,不由道:“那個第三者究竟是誰!?他太恐怖了,我從未見過如此陰險狠毒之人。”
聽到孫鶴琴的話,韓成林也連忙點頭:“我也想知道,我們究竟被誰給利用了。”
蔡翁義猛的擡起頭,他看着林楓,原本死寂的眼睛,此刻無比通紅,他眼中充滿着憤恨,充滿着怨恨,他哀求道:“林寺丞,你這般厲害,你都能知道這個第三者存在了,那你一定能查出他是誰……我求你,我求你找出他來!我要知道究竟是誰……究竟是誰如此狠毒!我要讓他血債血償!”
說着,他竟是還要給林楓跪下。
聽着蔡翁義仿若泣血的聲音,衆人都不由看向林楓。
林楓看着痛苦不已的蔡翁義,忙上前攔住了蔡翁義,他沉聲道:“本官此來,本就是爲了讓此案真相大白……找出那個第三者,自是本官義不容辭的責任。”
說着,林楓目光環顧衆人,視線從他們臉上一一掃過,說道:“雖然孫鶴琴與蔡縣令不知道第三人的存在,韓成林最多也就是收到了一張紙條,也不知道第三人的其他消息,但不要緊……”
林楓眼眸微眯,道:“你們別忘了……在整個案子的過程中,還有一個十分重要的人我沒有說呢!”
“十分重要的人?”趙十五一愣:“誰?”
其他人也都有些茫然。
“這案子還有別人嗎?”
“不就是韓成林與孫鶴琴嗎?除了他們,也沒別人參與了吧?”
“是啊,哪還有什麼十分重要的其他人?”
聽着他們疑惑不解的話,林楓卻是笑了笑,道:“沒有其他人?”
“不!”
他搖頭道:“若是少了這個人,那這第三者的算計,將會遭遇極大的困難!”
“他之所以能讓蔡翁義徹底跌落深淵,再也沒法翻身,最重要的……可就是這個人在中間所做的事了!”
“而這個最重要的人……”
林楓看向孫鶴琴,緩緩道:“你最熟悉了,他就是……你的小舅子包三文!”
“什麼!?”
孫鶴琴直接瞪大了眼睛,整個人無比發懵:“包三文?他,他是最重要的人!?”
其他人也都愣了一下,同樣意外的看向林楓。
林楓笑道:“不敢相信?”
孫鶴琴下意識點頭。
林楓說道:“你們別忘了,是誰讓孫鶴琴認爲自己馬上要暴露的?”
“是誰讓孫鶴琴覺得自己必須做點什麼,然後給孫鶴琴出主意讓他賄賂蔡縣令的?”
“又是誰……找到了蔡縣令的夫人,將那一箱子錢財毫無意外的送進了蔡縣令的家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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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衆人蹙眉思索時,林楓轉頭看向蔡翁義,道:“蔡縣令,你該明白,如果只是斷錯了案,你固然會受到懲罰,但怎麼都不至於淪落到需要流放的悲慘境地!”
“真正讓你墜入深淵的……就是這一箱子錢財,有了這一箱子錢財,你的問題便直接從斷錯了案,變成了收受賄賂,與兇手勾結,製造冤案,殘害無辜百姓了!這是從犯錯,變成了罪無可赦的重罪!”
刷的一下!
蔡翁義猛的瞪大眼睛,他那佈滿血絲的眼眶裡,眼珠在劇烈顫動。
“難道……難道這個包三文,他做這一切,都是故意的!他故意要害本官?他是那個第三者的人!?”
聽到林楓和蔡翁義的話,孫鶴琴直接就懵了:“你的意思是說……我的小舅子,他根本就不是爲了救我才做這些的!他是爲了害蔡縣令……他,他被那個第三者給收買了?”
“可這怎麼可能啊……他怎麼可能會是第三者的人?”他完全不敢相信。
衆人腦瓜子也都暈乎乎的,原本只是幫蔡翁義跑腿的人,他們怎麼也沒想到,現在竟然一下子成爲了第三者的人了!
林楓看向不敢置信的孫鶴琴,道:“你不願相信自己一直最爲信賴的親人背叛了你,很正常。”
“但孫鶴琴,事實卻擺在這裡。”
“我問你,如果沒有你小舅子,你會立即知道也有其他人看到你上山了嗎?”
孫鶴琴猶豫了起來。
林楓提醒道:“要知道,周刺史還是後來接管這個案子後,大範圍找人詢問後,才得知有人見過你上山的……這說明根本就沒人談閒話說你上山的事!”
“甚至本官都懷疑……那些說親眼看到你上山的人,究竟是否真的親眼看到了,按理說在蛇山上發現了屍首,肯定得有很多人說閒話,如果真的有人看到了你上山,爲什麼蔡縣令調查了那麼久,都沒一個人說?”
“直到周刺史過來調查,纔有人說看到了你?”
孫鶴琴愣了一下,他不由瞪大眼睛,道:“難道,難道沒人看到我上了山?”
林楓平靜道:“至少邏輯有些不通順……本官稍後會讓人去詢問他們,不過這不要緊,重要的是沒人在周刺史來之前談論你的事,那沒有你小舅子,你能提前知道此事,然後很慌亂嗎?”
孫鶴琴愣了一下,沉默了片刻,旋即搖頭:“的確不會知曉。”
林楓點了點頭,繼續道:“我再問你,如果沒有你小舅子,你能想到給蔡縣令賄賂,從而爲自己買命的辦法嗎?”
孫鶴琴皺起了眉頭,他想了半天,猶豫了一下,然後道:“當時我的確沒想到,但若是到了危急關頭,那就未必了。”
“你很誠實。”
林楓點頭,道:“我還有問題……如果沒有你小舅子,你能知道蔡縣令因爲蔡夫人喜歡穿金戴銀,喜歡攀比而弄得很是窮困,手頭很緊嗎?你能恰巧知道蔡夫人來你布莊買布從而與其建立聯繫嗎?”
“你能在那麼短的時間內,成功與蔡夫人達成意見統一,並且利用蔡夫人獲得蔡縣令的同意,以及獲得蔡縣令給你的親筆密信嗎?”
林楓看着孫鶴琴,提醒道:“你要知道你當時的慌亂情況,你敢隨便向蔡夫人說出你殺了人要買命的事嗎?你就不怕蔡夫人知道後,直接告訴蔡縣令,蔡縣令直接將你拿下?”
“就算你想買命,你能如你小舅子那麼迅速,做的那麼好,將一切都處理的那般妥當?”
孫鶴琴直接被林楓給問懵了。
他呆了好一會兒,才搖着頭,道:“的確做不到。”
“布莊的生意是我小舅子負責的,我不會知道蔡夫人恰巧要來買布,我前段時間一直走南闖北,最近纔回來,所以我也不知道蔡縣令過的很拮据的事,我更不敢直接向蔡夫人說出我殺人的事。”
“除非……除非我真的已經無路可走了,眼看就要被抓了,那個時候我纔可能抱着拼一把的態度,直接向蔡夫人或者蔡縣令說出買命的事,但在此之前,我不可能如三文做的這樣好。”
林楓點頭:“的確,你最後可能還是會做這樣的事,但你絕對不會如包三文這樣,在如此短的時間內,如此完美的做到這些。”
“而且別忘了……蔡縣令發現甘青屍首後,就開始調查了,從他確定甘青屍首,到將韓成林叫回來,給韓成林定罪,中間並沒有相隔多少時間……”
“那個第三者若是想要利用你的賄賂給蔡縣令定罪,那就必須在蔡縣令給韓成林定罪之前纔可以……只有這樣,才符合收受了你的賄賂,與你勾結,將韓成林屈打成招,故意製造冤案的條件。”
“所以……”
林楓看着孫鶴琴,道:“正是因爲你的小舅子在,才能在蔡縣令給韓成林定罪之前,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將這一切都處理的妥妥當當,將你的錢財完完整整的送到蔡縣令府內!”
“若是沒有他,只靠你自己的話,就算你也想到給蔡縣令賄賂,但也絕對會是你的存在暴露之後的事了……可是啊,直到韓成林被定罪,你的事可都沒有任何人談起。”
林楓深吸一口氣,頓了一下,讓衆人思緒緩和一下,才說出結論:“也就是說,只靠你自己的話,是不可能達成第三者要求的,而正因爲你的小舅子,才讓他想看到的一切,都完美的實現了。”
聽着林楓的話,孫鶴琴瞳孔劇烈收縮。
整個人只覺得手腳冰涼,他說道:“難道,難道三文,真的是那第三者的人?”
林楓看向他,繼續道:“還有兩件事,你可能知道,也可能不知道。”
“第一件事,在你被判死刑後,你的家產,已經完全被包三文給接收了,包三文已然實質上成爲你孫家的控制者。”
孫鶴琴忙道:“我知道……這也是我願意的,畢竟我沒有別的親人,犬子還太小,只能讓三文暫時撐着。”
“你還真是夠相信他的……”
林楓意味深長道:“那你難道就沒有想過,憑什麼包三文暗中爲你做了那麼多事,爲你給蔡夫人牽線,給蔡縣令搭橋,可最後你和蔡縣令沒一個好下場,他卻一點事都沒有呢?”
“不僅瀟灑離去,還繼承了你的家業,他得到了你的所有,你還感激他幫你撐起了這個家!他簡直就是笑到最後的大贏家!”
孫鶴琴愣了一下,道:“他說……他做的很乾淨。”
“很乾淨?”
林楓看着他:“有多幹淨?別忘了,在你和蔡縣令蔡夫人中間奔波的,都是他!什麼都沒做的人是你,要說乾淨,你纔是最乾淨的!可他在你們中間做了這麼多事,甚至錢財也是他親自送的,可結果你卻說他做的很乾淨……你難道就不覺得這種所謂的乾淨很不正常?”
孫鶴琴被林楓問的滿頭大汗,着實是這一切他沒有深究過。
他想了想,忍不住道:“難道……難道他故意藏了一手,其實他也沒有親自出手,他做這些……就是想讓我暴露,想要霸佔我的家產,故意害我?”
林楓說道:“故意害你有可能……但他難道不知道一旦你的事暴露了,收了你錢財的蔡縣令也會因此出事?你覺得就憑你那個見識還沒有你多的小舅子,就敢在算你的同時,將蔡縣令也給算計了?他就不怕被蔡縣令發現,讓他吃不了兜着走?”
“我……我……”孫鶴琴不知該如何回答。
“還有!”
林楓看向他:“如果他真的只是單純要害你,那他完全可以直接找到蔡縣令,告訴蔡縣令你殺了人,這不就是最簡單的事?何必還要爲你與蔡縣令牽線搭橋?這不是明擺着讓自己也陷入其中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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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鶴琴嚥着吐沫點着頭,他終於完全明白其中的彎彎道道了。
也終於察覺到太不合理了。
包三文所做的一切,無論是爲了害自己,還是爲了搶奪家產,都不合理!唯一的解釋只有……他是被人要求這樣做的!
被誰?
毫無疑問,只有那個藏得最深的第三者!
希望通過包三文利用自己,達到拉蔡翁義下水的第三者!
他不由嚥着吐沫,臉色發白又滿臉憤怒,咬牙切齒道:“我當真沒想到,這個包三文竟然如此吃裡扒外,竟然和外人聯手,連我都敢算計!”
“他人呢!讓他滾出來!”
他一邊憤怒大吼,一邊看向人羣,尋找着這個白眼狼的蹤跡:“我要問問他,這些年我待他如何?他爲何如此吃裡扒外?他就沒有良心嗎?”
林楓見孫鶴琴尋找包三文的身影,緩緩道:“別找了……你找不到他的。”
“什麼?”
“這也是我要告訴你的第二件事……你的小舅子包三文,死了。”
“什麼!?死了?”
孫鶴琴滿臉意外,他在牢內並不知曉此事。
林楓看向他:“就在本官來的當天,就在本官在大牢裡向你問話的那段時間……他跌入河中溺亡了。”
孫鶴琴愣住了,聽着包三文身死的事,他竟是不知道自己該是罵他死得好,還是該悲傷。
林楓看着沉默下來的孫鶴琴,道:“仵作無法確定他是不小心掉入河中,還是被人推下河的。”
“但本官通過調查得知,他在死前是被一個神秘人從府裡叫出去的,然後沒多久就死了……再加上本官對其的推斷,認爲他是第三者收買的人……”
孫鶴琴怔怔道:“所以不是意外,而是那個第三者見你來了,怕你從包三文身上查出什麼來,直接殺人滅口了?”
林楓點了點頭:“他不死,本官還沒法確定自己對包三文的懷疑是否準確,可他一死……便足以驗證本官的推測了。”
“那第三者固然滅了口,但卻殊不知,反而因此讓本官確定了心中的懷疑,確定了包三文絕對是知情者!”
孫鶴琴忽然想到一件事,他說道:“既然第三者擔心包三文說出去,爲何之前不殺了包三文先滅口?”
林楓緩緩道:“包三文是既得利益者,有把柄在第三者手中,豈敢說出真相?而且你們的案子也沒過去幾個月,萬一這個時候包三文死了,是否會引起其他人的懷疑?第三者如此謹慎,可不希望徒生事端。”
“也就是本官來的突然,他不知道本官究竟發現了什麼,心中不安,這才滅口包三文的。”
孫鶴琴點着頭,終於明白了一切。
其他人也都跟着重重點頭。
林楓的話很繞,是因爲林楓必須對包三文是否是第三人收買的人,有一個確定的判斷。
所以林楓從各個角度去分析,從邏輯去推斷,最終基本上能確定包三文有問題。
最後,再有包三文恰到好處的死,反向驗證了林楓的推斷。
一切,已經明瞭。
周正忍不住撫掌道:“精彩!當真是太精彩了!林寺丞的推理環環相扣,十分精彩!那包三文果真包藏禍心!”
“可是……”
他話音一轉,臉色又凝重了起來:“包三文已經死了,他這一死,豈不是又讓我們好不容易得到的線索,再度斷了?”
“原本整個過程的所有人裡,只有包三文才可能知曉第三者的身份,可這下好了……包三文死了,我們再度回到了原位,兜兜轉轉,又轉回來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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衆人聞言,臉色也都沉重了起來。
孫鶴琴臉色難看道:“這個吃裡扒外的傢伙,就不能死的遲一點!”
蔡翁義滿臉絕望:“好不容易找到了希望,可他卻在昨天就已經死了……這個第三者究竟是誰,怎麼什麼事都能比我們更快一步!”趙明路也皺起了眉頭:“唯一知情者死了,這下麻煩了。”
他不由擔憂的看向林楓。
衆人也都心情沉重的看向林楓。
可這時,他們卻發現林楓笑了,林楓遠沒有他們表現的那麼沉重。
林楓看向周正,笑道:“誰告訴周刺史……包三文死了,線索就斷了?”
周正愣了一下:“難道不是?”
林楓說道:“包三文的確死了,但線索可未必就斷了。”
“不知道諸位還記不記得,在包三文的錢袋裡,有一張紙。”
孫伏伽心中一動,道:“就是那封寫有遺書二字的紙?”
“遺書?”
孫鶴琴一愣:“什麼遺書?”
孫伏伽解釋道:“我們在包三文的屍首上發現了一張被他小心保存的紙,紙張上的其他內容都已經被水給浸溼了,已經看不真切,只有最上面的兩個大字能勉強認出,那兩個字就是遺書。”
孫鶴琴皺眉道:“他爲什麼要寫遺書?難道他是自盡的?”
林楓看着他:“可能嗎?剛剛從你手中算計到了家產,你覺得他會有想要自盡的想法?”
孫鶴琴一怔,繼而點頭:“的確不可能有這種想法。”
“那遺書又是怎麼回事?難道是那第三者要殺他,故意放到他錢袋裡,要製造出他自盡的假象?”
孫伏伽搖頭:“不會是這樣,如果包三文是其他的死法,倒是還有這個可能,但落水溺亡,就絕不可能了……畢竟落水後,什麼內容都辨認不出來了,也就是我們巧合的還能認出遺書兩個字,否則我們甚至都不知道那是遺書。”
“如果第三者要製造包三文自盡的假象,就絕不可能會讓包三文溺亡,至少也該是上吊之類的,不會讓遺書辨認不出。”
趙明路重重點頭,這個他可太有經驗了。
畢竟周默就是被陸辰鶴製造的上吊假象。
孫鶴琴腦袋都要想炸了:“不是他想要自盡,也不是第三者將遺書塞進他身上的,那還能是怎麼回事?”
他完全想不通了。
其他人也不明白包三文究竟想幹什麼。
林楓卻是笑道:“這難道還不明顯?”
“什麼?”衆人一愣。
林楓看向他們,道:“包三文沒有自盡的想法,遺書也不是別人寫的,那就只能是他自己寫的!”
“可他不想自盡,又爲何在活得好好的時候,要寫一份遺書呢?”
趙十五茫然問道:“爲何?”
林楓眯着眼睛,眸中閃爍着縷縷精芒,緩緩道:“一個人,什麼時候會寫遺書?”
“他覺得自己可能會死的時候!”
“所以包三文也是這樣的原因,他爲什麼會在人生最高光的時候寫下遺書?因爲他擔心自己會死!他怕自己會毫無預兆的去死!他怕自己沒有機會留下話語!所以他提前寫好了遺書,目的就是希望在自己死後,自己對後事的安排,其他人能知曉。”
孫伏伽聞言,眸光陡然一閃,他猛的看向林楓,道:“子德,你的意思是說……其實包三文對那第三者也害怕,他害怕被滅口?”
他怕被第三者滅口?
衆人一聽,忙看向林楓。
林楓微微點頭:“那第三者手段如此恐怖,害人於無形之中,包三文與虎謀皮,如何不懼?”
“固然第三者按照約定,包三文活得好好的,沒有受到任何牽連,還順利得到了家產。”
“可他內心必然還是有着擔憂的,所以他纔會在活得正春風得意的時候,寫好了遺書,且貼身保管……因爲他就怕如昨天一樣,說死就死了。”
孫伏伽贊同點頭,卻又嘆息道:“只可惜他沒想到自己會溺亡,遺書也沒人能看清楚了。”
周正也跟着嘆息:“是啊!”
林楓卻是沒有任何的沮喪,他反而勾起嘴角,露出笑意:“固然遺書看不到了,可包三文的行爲,卻不是白做的,他終究給了我一個提示,讓我想到了一種可能。”
“什麼可能?”孫伏伽忙問道。
林楓眯着眼睛,道:“你們說……包三文都害怕的隨身帶着遺書了,那他會不會爲了不讓自己被滅口……而準備了一些什麼呢?”
“比如說……”
林楓看向衆人,緩緩道:“他會不會將關於第三者的線索與證據藏起來,用以威脅第三者,讓第三者不敢輕易對他動手呢?”
聽到林楓的話,衆人猛的瞪大眼睛。
他們只覺得內心原本冰冷下去的鮮血,彷彿瞬間熱了起來。
這就彷彿是無盡陰雲的天空上,突然有一縷陽光穿透而出!
趙十五連忙道:“義父,你的意思難道是說……包三文他,他難道留下了線索,指向第三者的線索?”
衆人都緊張又期待的看着林楓。
林楓笑道:“本官想,對於一個隨時都擔心自己會死的人,做些準備,用以確保自己不會輕易被殺,應該沒什麼值得意外的吧?”
周正皺眉道:“可他還是死了!”
林楓說道:“當時本官到的突然,你們沒有任何人提前得到過本官要來的消息,所以想必那第三者也肯定毫無準備。”
“故此,在突如其來的危機到來之時,他想到的就是第一時間滅口,消滅隱患……這種情況下,也許包三文甚至都還沒來得及說自己藏匿了證據……就直接被滅了口了。”
衆人想了想,旋即都點着頭。
林楓說的確實有理。
越想越有這種可能性。
包三文既然怕死,既然懷疑自己可能會被滅口,怎麼可能不做準備?而林楓到的突然,第三者慌忙之下殺人,包三文當真可能連開口的機會都沒有。
周正看向林楓,道:“既如此,本官立即派人去孫府查探!”
“不必了!”
林楓搖了搖頭。
周正疑惑看向林楓。
就聽林楓緩緩道:“本官有了這樣的推測,就拜託孫郎中去做了……畢竟本官也擔心再一次被第三者提前一步,就如提前滅口包三文一樣,若是將包三文留下的線索也給抹滅了,那就真的麻煩了。”
“孫郎中……”
周正一聽,忙看向孫伏伽。
孫伏伽點了點頭:“昨天從蛇山回去時,林寺丞就讓本官派人夜探孫鶴琴的府邸了,重點在孫鶴琴的書房內搜尋。”
孫鶴琴一愣:“我的書房?”
林楓微微點頭,道:“本官問過你的夫人,你夫人說包三文這段時間只要回府,就會一頭扎進書房內……所以本官推測,如果真的有能夠威脅第三者,讓第三者不敢輕易對他動手的東西,那這東西就應該在書房內。”
孫鶴琴點了點頭,他忙問道:“那最後找到了嗎?”
周正等人也都緊張的看向林楓。
然後……他們就見林楓從懷中,取出了一封信。
林楓看向孫鶴琴,道:“還記得你藏匿蔡翁義書信的地方嗎?”
孫鶴琴一怔,道:“難道!?”
林楓點了點頭:“不錯,就是你藏匿蔡翁義書信的地方……不出意外,之所以衙役們找不到你藏匿的那封書信,就是被第三者要求,讓包三文將其毀了,而包三文認爲那裡已經被人搜過了,反而會是最安全的地方,故此就將真正能夠威脅到第三者的東西,放在了那裡。”
還未等孫鶴琴說什麼,蔡翁義忽然皺起眉頭,道:“什麼書信?我從來沒給孫鶴琴寫過什麼信!”
“什麼?”孫鶴琴一愣:“不是你寫的?”
林楓笑了笑,毫無任何意外:“當然不是蔡翁義寫的,如果是蔡翁義所寫,第三者何必讓包三文將其毀了呢?”
“若是有這封信在,不是更能當成鐵證,證明你與蔡翁義勾結了?”
孫鶴琴懵了:“不是他寫的,那是誰寫的?”
林楓眯了眯眼睛,看向周正:“周刺史覺得呢?”
周正眉頭緊皺,搖了搖頭:“本官猜不出來。”
林楓笑道:“包三文是爲第三者做事的,那就很明顯……包三文拿出來的這封不是蔡翁義所寫的信,只能是第三者讓人寫的。”
“而仿照蔡翁義的字跡,即便模仿的再像,也還是有被發現問題的可能,所以爲了避免意外發生,謹慎的第三者直接讓包三文將僞造的信給毀了。”
孫鶴琴恍然點頭,道:“怪不得周刺史他們後來去找沒有找到,原來是被包三文給毀了!”
“雖然我說是毀了,但也不是真的毀了!”
“什麼?”
林楓看向他,笑道:“你都知道要留下這封信,免得蔡翁義反悔呢……包三文與虎謀皮,豈會不留個心眼?”
孫鶴琴一愣:“難道!?”
林楓點頭:“沒錯,第三者讓包三文毀掉,可包三文卻也偷偷的藏了起來……並且不僅是這封假的蔡翁義的信,還有包三文自己親筆所寫的……關於那第三者身份,以及第三者讓他做了所有事的詳細經過!”
林楓舉着手中的信,道:“一切真相,都在這裡!”
衆人視線刷的一下,頓時齊齊落在了林楓手中的信封上。
蔡翁義忙說道:“是誰!?那個害我家破人亡的狗賊究竟是誰!?”
孫鶴琴也忙道:“這個第三者究竟是誰?”
所有人都無比好奇的看着林楓。
然後就見林楓目光看向周正,意味深長道:“周刺史,你覺得包三文信裡所寫的第三者,會是誰呢?”
周正眉頭緊皺,臉色有些難看:“本官怎麼會知道!”
林楓笑了笑,緩緩道:“可不巧……這封信裡所寫的名字,正是——”
林楓看着周正,一字一頓道:“周刺史你啊!”
刷!
林楓話音落下的一瞬間,所有人目光陡然一凝。
他們瞳孔驟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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臉上全都是不敢置信與驚駭震驚的表情。
他們視線齊刷刷落在了周正的身上,表情都要凝固了。
“周……周……周刺史!?”孫鶴琴瞪大眼睛,都震驚的結巴了:“是你!第三者是你!?”
蔡翁義也死死盯着周正,不敢置信道:“周刺史,怎麼會是你……我從未得罪過你吧?”
其他人有一個算一個,也都一樣的震驚震駭,不敢置信。
周正聽着他們的話,雙眼與林楓目光相交,出乎衆人預料,他臉色卻沒有任何不變,仍舊十分冷靜,道:“本官記起來了,有一次包三文作惡,曾被本官給懲罰過,包三文因此記恨本官,所以他那什麼書信,很可能是故意陷害本官!”
他看着林楓,右手轉着鐵球,那顆帶着‘周’字的鐵球不斷旋轉,他神色不變道:“林寺丞,你可不能相信包三文的一面之詞啊……”
周正的冷靜,讓衆人一愣。
他真的太冷靜,太淡定了。
那樣子,完全不像是被戳穿心底秘密的樣子。
他說包三文嫉恨他,所以因此誣陷他……
這,真的嗎?
衆人都看向林楓。
風吹起,林楓一襲青衫獵獵作響。
他輕輕扶正襆頭,看着眼前無比冷靜的周正,笑道:“周刺史如此冷靜,是因爲你每次見到包三文時,都是親自和他見面,所以沒有留下任何書信,沒有留下任何實質性的證據吧?”
“故此你根本就不怕包三文的信,因爲即便你再有嫌疑,包三文也不會有鐵證的,是嗎?”
周正冷笑道:“林寺丞這話好像認定這一切都是本官所做的了?可本官並未做這件事,包三文沒有證據,不是天經地義?”
眼前的周正,比林楓之前見過的任何一個犯人,都要冷靜。
哪怕林楓在說出他名字的那一刻,他的神色都沒有起絲毫波瀾。
林楓看着周正,心中十分感慨,說道:“包三文的確沒有鐵證,本官的一切推斷,也都沒有證據證明這個人是你……但。”
他話音忽然一轉,林楓看向周正,冷笑道:“人算終究不如天算,即便你再謹慎,可有些意外,也不是你足夠謹慎就能避免發生的!”
“周刺史,你真的覺得你沒有留下證據嗎?”
“你真的覺得那一天,你在這蛇山之上,就一丁點的證據都沒有留下嗎?”
“你難道忘記在那一天,你丟了什麼東西了嗎?”
周正聽到林楓的話,毫不畏懼,冷笑道:“本官就沒有做這件事,怎麼會有證據留下——”
話還未說完,他忽然見林楓的視線,瞄向了自己的右手。
忽然間,他話音戛然而停。
從始至終都沒有任何波瀾的眸子,在這一刻,掀起了滔天巨浪。
他猛的看向林楓。
只見被穿過樹葉間隙落下的陽光照耀的林楓,在這一刻有些刺眼,林楓看着他,似笑非笑道:“我知道你想的是什麼,你派出了那麼多人尋找,都沒有找到,我不過一天時間,也不可能找到。”
“但很可惜,我這個人最擅長的事就是找東西了!”
林楓看向眼前的屍首:“連被你藏在這棵綠李幼苗下的屍首我都能找到……那麼你覺得……”
林楓眯着眼睛看着周正:“我找到那個足以證明一切的鐵證,是不可能的嗎?”
周正臉色徹底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