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龜甲陣
這是一條觀景走廊。
側面,是成片的薩拉森式拱形窗。
走廊盡頭的牆壁上,懸掛着用彩色羊毛在亞麻布上繪製出“蒙吉薩戰役中,雷納德帶領騎士們衝鋒的場景”的巨幅掛毯。
四根承重的廊柱間,繫着輕薄的紗帳。
微風習習,誰也想不到以酷熱著稱的聖地,竟有這樣涼爽的地方。
芙琳吉拉拿着一枚鮮紅的蘋果坐在躺椅上啃着。
般若拿着一杆羽毛筆,時而思索,時而奮筆疾書——洛薩鼓勵她試着寫一部自己原創的小說,而她也的確這麼做了。
洛薩坐在另一側的椅子上,透過拱形窗,能清晰地看到下方的花園裡,噴泉中流淌出的潺潺小溪。
這裡,是雷納德在希伯倫的莊園。
不過現在已經是他洛薩伯爵的了。
領主大廳,只不過是城堡換了個名字,就算修建時考慮到了舒適性,但最多也就只能排在第二位。
製衣官安德里亞斯正站在洛薩面前,聆聽洛薩伯爵的教誨。
“勸導異教徒改信,皈依有什麼用?皈依者狂熱你懂不懂?不懂的話,投名狀總明白了吧?還有就是爲了師出有名。”
“使異教徒皈依,可是一件值得大書特書的功績,我打算等烏爾丁做出一番成績後,就讓他攜帶一些金銀財寶,去教皇城上下打點一番。”
洛薩翹着腿,詳細地解釋道。
安德里亞斯有些疑惑道:“但是,我們殺死侯賽因,難道不會使薩拉森人對我們產生懼怕的情緒嗎?”
“哈,埃及人給誰脩金字塔不是修呢,更何況我給的待遇還比那些薩拉森頭人高。”
洛薩加重語氣道:“不要把異教徒或者薩拉森人想象成鐵板一塊,你得知道薩拉森人跟法蘭克人一樣,都是個地域性稱呼。庫爾德人跟突厥人打得狗腦子都快出來了,就算只是不同部落間的同族人,互相之間也是仇深似海。”
“而且,爲了避免產生你說的這種情況,我還特意挑選了侯賽因這個‘典型’,放心,他這一死,比他活着對整個世界的貢獻都大。”
安德里亞斯恍然:“我明白了,這樣下來,您和廣大的異教徒僱農都是受益者,唯獨侯賽因這樣的人是受害者——但他們的意志已經不重要了。”
“沒錯。”
洛薩很希望能把安德里亞斯這個製衣官培養成政務型人才,他也的確有這麼天賦,很多東西一點就透。
洛薩又想起了一件事,詢問道:“對了,公廁修建的怎麼樣?”
修建公廁,既能防範瘟疫,又能儲存增加糧食產量所需的肥料,是一舉兩得的事。
雖然這個時代裡,有一部分人存在用糞便堆肥,種植出來的糧食,難以下嚥,令人作嘔的觀念,但這不是普通民衆所需考慮的事。
能填飽肚子對他們而言就已經很不錯了。
安德里亞斯思索了片刻,答道:“北城區的三個公廁已經竣工了,最遲一個禮拜,公廁就能覆蓋整個希伯倫。”
“派莫德爾和他的城衛軍,用高盧語,日耳曼語,阿語,庫爾德語告知城裡所有人,從下週開始,所有人不得再隨意大小便,尤其是禁止將糞便等廢水,傾倒進河流中,前者處以五枚銅幣的罰款,後者則是十枚。”
安德里亞斯點頭道:“但若是對方繳納不起罰款呢?”
洛薩思索了片刻,道:“那就使他光着屁股,於衆目睽睽之下,接受十次鞭撻——不要打太重,懲戒的目的在次,主要還是引導。”
作爲穿越者,他可太清楚瘟疫的可怕了。
而且,就算不考慮瘟疫,他也不希望自己每次出行,動不動就會踩到人畜的糞便。
赫努斯堡,賽普倫村。
翼騎兵已經封鎖了整個村子的進出口。
讓娜帶領留任老兵們,神情隨意地打量着面前這座寬敞高大的薩拉森式建築,這裡,就是侯賽因居住的宅邸了。
爲了避免受到領主的猜忌,侯賽因的宅邸雖然寬敞,奢華,但卻不是那種堅固的堡壘式建築。
留任老兵,或者說是城衛軍精銳,他們手持印有雙頭鷹標誌的大方盾,排成緊密的方陣,在宅邸前等待。
五十人,恰巧組成半個百人隊。
“用伱們的語言,命令侯賽因立刻投降,如果頑抗,所有人一個不留!”
一名翼騎兵推搡着一名活捉的強盜,讓他前去喊話。
宅邸大門緊閉,沒有迴應。
“看來,是要頑抗到底了。”
讓娜面露微笑:“準備作戰吧,士兵們!”
這時,從村子的兩條岔口處,傳出陣陣喊殺聲。
下一刻,便衝出來一羣手裡拿着糞叉和門板的農奴,他們在一些身穿黑色鱗甲的士兵帶領下,嚎叫着向留任老兵們衝來。
兩邊的屋頂上,也出現了一個個挽弓射箭的薩拉森人。
“龜甲陣!”
莫德爾任命的百夫長大喝道。
留任老兵們立刻舉起手中的方形盾牌,組成了一個密不可分的“方陣”,每一面方形盾牌都拼湊在一起,只露出雙腿和腦袋。
箭矢射在盾牌上,根本奈何不了他們分毫。
敵人首領愣了下,眼看着一個個用謊言鼓譟,騙來的農奴,衝到盾牆邊上便面露怯意,不敢再向前一步。
“跟我衝,殺光這些該死的法蘭克人!”
他心中焦急,大喊了一聲,仗着鱗甲內還套了層鍊甲衫,擎起一面圓盾便直接撞上了城衛軍的盾牆上。
城衛軍的短劍刺在他身上,也不痛不癢,反而被對方的巨力撞擊得連連後退。
前面的士兵高聲交談了一陣,立刻撤開面前的盾牌,後排的士兵從縫隙中將敵人首領拉了進去,掀掉頭盔,短劍戳刺,輕鬆便料理了他。
有人大喊道:“砍他們露在外面的腿。”
但事實證明,這是一個昏招,他們的武器很難殺傷裝備有鍊甲護腿的留任老兵。
而且,當他們俯下身子攻擊時,那原本該是防禦所用的盾牌,便會猛然從上而下,砸向他們的頭顱。
留任老兵所組成的龜甲陣,簡直就是一隻烏龜和刺蝟的混合體。
衝上來的敵人雖多,但根本無法對留任老兵們造成任何傷害,打了這麼久,敵人死了一地,留任老兵們卻沒有任何傷亡。
站在屋頂的侯賽因,臉上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
“他媽的,這怎麼可能!”
“我難道還不知道這羣城衛軍到底是什麼貨色嗎?爛賭鬼,嫖客,騙子,小偷,敲詐犯…他們只是換了身裝備,居然這麼厲害?”
如果不是對這支城衛軍知根知底,他哪可能冒出主動出擊的念頭?
“大人,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怎麼辦?”
侯賽因臉色灰敗:“只,只能固守了。”
由於只劫掠同宗兄弟和猶太客商,他的名聲幾乎臭到了極致,哪裡會有人支援他?
至於洛薩的封臣們,自然更不會冒着如此大的風險,來支援一個每年只給他們送不了多少禮的異教徒豪強。
“想躲着不出來啊。”
讓娜吩咐翼騎兵們去追擊那些逃竄的敵人,隨即高舉起手中的聖槍。
“在下,可是攜帶了攻城武器的。”
讓娜手中的聖槍,開始凝聚起無窮的光輝,哪怕是在正午時分,陽光最熾烈的時候,依舊給人一種耀眼奪目之感。
下一刻,伴隨着一聲巨響。
宅邸緊閉的大門被轟開。
百夫長高喊道:“追隨鷹旗,隨我衝鋒!”
龜甲陣散開,留任老兵們如同潮水般衝進了宅邸內。
喊殺聲,鐵器碰撞聲,慘叫聲,不絕於耳。
讓娜端坐在阿哈爾捷金馬“葡萄”的背後,神情有些無聊:“真是一場乏味的戰鬥,還沒清剿那幾夥強盜團時來的有趣。”
戰鬥的結局,從一開始便已註定。
洛薩派出五十名留任老兵,二十名翼騎兵,這樣的軍力用來對付一個“地主”,簡直就是大炮打蚊子。
但他並不覺得虧。
精銳是要練出來的。
多經歷些低烈度戰鬥,對他們更好地接受“留任老兵”們的戰鬥經驗,也是有好處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