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哈桑一行,在跟洛薩分別後,便轉道去往了艾拉港。
走海運或許更方便一些。
但紅海上的海盜可不是吃素的,部落裡這些小夥子,在陸戰中是一把好手,但都是從沒上過船的旱鴨子。
雖然聽說,最近公海上的海盜越來越少,但只有聖火知道,這消息是不是那些貪婪海盜們見釣不到肥羊了而主動放出的消息。
老哈桑和他的部落,在周圍都是異族的漢志,本能對周圍一切事物都懷着深深的警惕。
再加上身居內陸,消息閉塞,他們得到的信息,已經滯後很久了。
這也是這個時代的常態,許多人到過最遠的地方,也就是附近的城鎮了。
“父親,我們真的要到屠夫洛薩的地盤去做生意嗎?要不,咱們還是在亞喀巴賣掉貨物就返程吧。”
年輕的庫爾德戰士身穿皮甲,臉上帶着深深的憂慮和不安。
“你們是客商對吧?”
排隊進城,終於要應付檢查了。
騎士微微頷首:“眼光不錯,你們都帶了什麼貨物?”
許久,纔有一人縱馬來到老哈桑的面前。
他很清楚,在這支氣勢恐怖的鐵甲騎兵面前,他們只會如羔羊一般被屠殺殆盡。
騎士並沒有藉機勒索,也沒打算檢查,反而和顏悅色道:“你們帶的貨物要繳的商稅都很低,偷稅漏稅只會得不償失——在伯爵大人的領地裡,只要你不偷稅漏稅,就受領地法律的保護,有什麼需求,可以隨時向我們提。”
同行,有見識的商人笑着說道:“聽說,這座塔樓是洛薩伯爵一夜之間,藉助天神的力量修建起來的,法蘭克人們私底下都稱呼他是聖子,但這位洛薩伯爵卻從來不許人們這麼叫他。”
騎士揮了揮手,徑直返回了隊伍。
他的神情一陣變換。
雄偉的高架水渠,將不知從何處運來的水源,澆灌在田地裡。
即使在歐陸上,許多沒有生計的騎士都會經常客串強盜,甚至出現過搶劫修女這種令所有騎士和教會都臉上無光的案例。
“在亞喀巴,我們帶的貨物根本賣不上價,若在那兒賣,還不如直接在延布賣,也省得一路上抽取的商稅了。”
看他們的動作,竟是頗爲驚慌。
這怎麼可能!
來人的態度並不顯得盛氣凌人,反而用很嫺熟的阿語詢問道。
“他們不會對我們動手吧?”
背生雙翼,威風凜凜的鐵甲騎士們,緩緩出現在山坡上。
隊伍磨磨蹭蹭,速度緩慢地向前挪動。
或許的確不會對他們怎樣。
老哈桑連忙安撫,訓斥了幾句,老老實實答道:“食鹽,醃肉,乳酪,還有一些礦石。”
在下午時。
老哈桑一愣,完全沒想到竟有這樣的好事。
他們安靜,肅穆,像是雕像,但他們彷彿隨時都會如同崩潰的山洪,從山坡上傾瀉而下,給人一種極端恐怖的壓迫感。
一衆鄉下來的部落民,心中不禁泛起了嘀咕。
像是有一陣狂風,裹挾着成噸的黃沙向這邊襲來。
“這就是洛薩伯爵的領地嗎?”
卻依舊沒有發生老哈桑預料中的吃拿卡要,盔甲鮮明的士兵們,只是盡職盡責檢查着是否有攜帶違禁品。
但就在這時。
但很幸運的是。
上面還寫着一行文字:他拯救我們於豺狼口下。
“走吧。”
老哈桑咀嚼着這番文字,心中,竟萌生了一種,這上面說的其實很有道理的想法。
老哈桑一驚,旋即發現這名騎士竟也是個貝都因人。
年輕庫爾德戰士指了指旁邊的公示欄。
駝鈴陣陣,人聲嘈雜。
“他們沒追上來?”
他們雖然沒怎麼見過世面,卻不是蠢豬,如果這裡的統治者,真如阿訇所說的那般殘暴的話,又怎麼會有如此生機勃勃的景象?
那些明顯穿着比他們強太多,規模也更大的商隊,又怎麼可能來到這兒?
老哈桑看着那座雄偉的,彷彿神蹟般的巨型塔樓,臉上露出了一絲不以爲意。
老哈桑輕嘆了一口氣。
“但願,那個洛薩屠夫還沒喪心病狂到對商隊下手的地步。”
這裡分佈着很密集的綠洲,有大量依託綠洲分佈的農莊。
“糟了,是佩十字架的惡魔。”
但隨着他們跨過了一條已經半乾涸的小河,那些貝都因強盜們居然齊刷刷止步了。
“誰知道呢?”
老哈桑連忙伸手,止住隊伍裡按捺不住,把手搭在武器上的年輕族人。
但最起碼也要被扒掉一層皮,再算上一路上的商稅,那還折騰什麼,不如直接在延布就把所有貨物處理掉,也省得白跑這麼一趟。
老哈桑和一衆部落裡的年輕小夥子們,不由生出了一種劫後餘生的慶幸。
因爲他們距離那些十字軍惡魔的地盤已經很近了。
“父親你看!”
“父親,我們怎麼說也是拉烏夫庇護的部落,他們不會對我們怎樣吧?”
“或許,阿訇真的在騙我們。”
一夜之間修建起來的?
“我們是洛薩伯爵手下的巡境隊,我是烏爾姆騎士的士官長。”
一頭雙峰駝的屁股上,甚至都紮了一支貝都因人使用的金屬箭鏃,幸好力道不大,拔下來塗抹些藥草就行了。
越往深處走,原本的荒蕪便逐漸被綠意取代。
遠遠的,還能聽到他們滿懷不甘的咒罵聲。
遠方,塵土飛揚。
老哈桑只是看了一眼,臉色瞬間大變:“是強盜!快跑!”
那座高聳入雲,雄偉無比的齊格菲塔樓,令他們一陣驚歎。
強盜們越來越近。
就差一點,他們就要被追上了。
老哈桑對此很悲觀。
年輕庫爾德戰士疑惑道。
“父親,是沙暴嗎?”
這話一出,庫爾德戰士們又再度緊張了起來。
這些背生雙翼的騎士,只是遠遠打量着他們,沒有任何動作。
道路上,像他們這樣的商隊越來越多。
來去如風的貝都因盜匪,可不管你是不是自己人。
在他的印象裡,那些佩十字架的惡魔,可是要比貝都因強盜們還要更加殘忍暴虐的存在。
老哈桑一衆人面面相覷,有些年輕人都做好殊死一戰的準備了,絲毫沒料到竟能這麼輕易地過了關。
他們終於遠遠看到了艾拉港的城牆。
老哈桑的臉上閃過了一絲怒火:“閉嘴,聽我命令,所有人快跑!”
那些在後面不甘心地徘徊着的強盜們,居然毫不拖泥帶水,轉身就走。
走出老遠,纔有人驚歎道:
“他們真的沒追上來!”
公示欄上,描繪着一幅有意思的壁畫:有薩拉森貴族趾高氣昂,用尖刀抵着窮人脖頸,身後卻有一個披着雙頭鷹披風的英俊男人,宛如救世主般現身。
滿載着貨物的雙峰駝,論速度,顯然不是輕裝簡行,騎乘着單峰駝的貝都因強盜們的對手。
老哈桑悚然一驚,下意識回頭看去,只見在他的視線裡,遠方的山坡上,竟出現了一面飛揚的雙頭鷹旗幟。
尤其是那些諾曼人。
庫爾德戰士緊握着手中的武器,有些緊張。
老哈桑一陣無言,心中不由回想起來路上遇到的那個法蘭克年輕人所說的話。
年輕的庫爾德戰士疑惑道。
背信者!
這絕對是個背信者!
他心中鄙夷,臉上卻陪着笑說道:“對,沒錯,我們打算到艾拉港去做生意。”
在拉烏夫的領地裡,可不會把精銳的馬穆魯克,派出去充當專門對付強盜的巡邏隊。
甚至於,他們本身就是最大的強盜!
一想到拉烏夫曾經對他們部落加徵的一筆筆重稅,他就有種恨的牙癢癢的感覺。
“老哈桑啊,你可不要動搖,要再看一看,再往深處看一看,才知道這個洛薩伯爵,究竟是豺狼,還是公正的賢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