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睜着迷茫的眼眸,駱曜笙雙眼無焦距地看着天花板,柔和的燈光從懸掛的水晶吊燈散發出來,瞬間變得刺眼,讓他下意識地擋住自己的眼睛,不讓那礙眼的光芒灼傷自己。
腦海裡混沌一片,那顆因爲付溪茜而燃起的灼熱的心,因爲孩子這件事,正如一盆裝着從雪山挖下來的寒冰融化掉的水,從他的心頭澆了下去,瞬間將它冰凍起來,沒了最初的那股熱情。
剩下的,都是對付溪茜的恨,對她的狠心的無限的恨。
舉起手中的啤酒瓶,毫不猶豫地仰頭將那品種的液體一飲而盡,再一次,醉倒在了沙發上。
直到那煩躁的敲門聲將他從睡夢之中喚醒,從沙發裡站起來,搖晃着身體,步履凌亂而蹣跚地走到門口,一手撐着牆壁,纔不至於讓自己的身體摔倒。
一臉頹廢的他,冷漠着表情,伸手去打開那門,入目的,是自己母親的身影。
“曜笙!你這是怎麼了!”本聽到了駱曜笙從北京回來之後,就等着他回家來跟他商議和夏洛訂婚的事情的,誰知道等了幾天,卻沒有等到。
那天和夏洛談過之後的事情,她也沒有怎麼去了解過,反正,即便駱曜笙不答應,周佳萍也決定用強迫的手段了。
當門打開的那一刻,周佳萍還想着用剛纔在來的路上想出來的說辭罵駱曜笙一頓的,誰知看到一臉頹廢不堪的駱曜笙,一時間傻了眼,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
“哼!你來做什麼?看我笑話?”在他看來,一向神通廣大的周佳萍,想必是已經知道了付溪茜的事情,所以纔會找上門來的吧?
冷笑了一聲,駱曜笙瞥了她一眼,拋下這句話,就撐着搖晃的身子,一步一步地走回客廳,然後整個人倒在了沙發上,伸出手來,準備拿起桌上另一瓶滿滿的啤酒。
“別喝了!”跟着駱曜笙的身後進到客廳的周佳萍,看到那一地凌亂不堪的酒瓶散落在了木質的地板上,頓時目瞪口呆。
看到駱曜笙那隻準備伸向啤酒瓶的手,立馬走了上前,將他按住。
“哼!她好狠心!真的好狠心……”茫然無神地看了周佳萍一眼,駱曜笙突然說出了一句無厘頭的話語。
雖然,周佳萍不知道駱曜笙到底在說些什麼,但是從他那句“她好狠心”的話語裡,她就約莫地猜出來了,駱曜笙肯定是在付溪茜的身上吃了癟。
一時間,嘴角輕揚,但是卻很快的隱了下去,面上露出了一副憂心忡忡的模樣,安慰他:“好了好了,曜笙,那些事不要再想了,我早跟你說那女人不是什麼好東西,我今天來,就是要跟你說,和夏洛訂婚的事情的。”撇開付溪茜那件事,周佳萍也不想多拐彎抹角,她直入主題,將今天準備和駱曜笙商議的事情全盤托出。
“訂婚?”被酒精催化了意識的駱曜笙,擡起茫然的眸子看着周佳萍,根本不懂她說的到底是怎麼回事。
“和夏洛的婚事,你怎麼看?”趁着駱曜笙酒醉,周佳萍拿出包裡的手機,按了錄音。
“隨你的便,你喜歡怎麼安排,就怎麼安排吧!”不知道是因爲酒精讓駱曜笙不能正常思考,還是因爲付溪茜給出的巨大傷害,而讓心慢慢變得冰冷無情,駱曜笙只覺得,這一切都無所謂,和誰結婚,又有什麼所謂呢?
一雙茫然空洞的眼,就這麼盯着天花板出神,之後周佳萍的話,駱曜笙根本沒聽進去全部。
只知道周佳萍很興奮地站起了身子,然後自言自語地在說着婚禮籌劃,最後,經過一番吵雜後,就興高采烈地走了。
屋內又恢復了最初的平靜,沉浸在撕心裂肺的傷痛之中的駱曜笙,望着那天花板,視線逐漸變得模糊,昏沉的,漸漸陷入了夢想之中。
直到第二日的中午,嘈雜的電話聲將他吵醒,他拿起聽筒,放到耳邊,用低沉而滿含着不滿的聲音喂了一聲。
那頭的護士聽到這冷若冰霜的聲音,先是打了一個寒顫,隨即因爲緊張,而用帶着顫顫巍巍的聲音結結巴巴道:“駱……駱先生,付……付小姐她……她已經可以辦理出院手續了……那……你……是你幫她辦的入院手續……憑……憑着付小姐現在的身體狀況,不大能……不大能自己出院……所……所以……”
剛來的實習小護士雙手發抖地拿着那個聽筒,說話之中不斷地艱難地嚥着口水,一句話卻是很難說全,聽得那頭的駱曜笙更加的不滿,不等她說完,就打斷她,煩躁的撓了撓自己的頭髮,道:“行了!我知道了!”
然後不等那頭的小護士迴應自己,他便迅速地掛了電話,站起身子來,走進了浴室去準備換洗。
而那邊的小護士,整顆心跳得那叫一個快字,拿着聽筒的手在劇烈的發抖着,心情久久未能平復,驚愕地看着前方,沒有反應過來,心裡唸叨着的是“可怕”兩個字。
等到一切都整裝好之後,駱曜笙便驅車去到了醫院,一進到付溪茜的病房,就看到她背對着自己收拾着自己的東西。
他靜靜地站在門口,眸中沒有任何的感情,平靜如一波湖水,冷冷地看着付溪茜的背影,沒有開口說任何的話。
屋內安靜得連窗外偶爾響起的鳥鳴都可以清晰地聽到,均勻的兩把呼吸聲在房內縈繞着,氣息平穩。
直到付溪茜將一切都收拾好,準備離開時,轉身,看到的,便是如木樁一樣,面無表情的駱曜笙站在門口看着自己。
對上他那雙漆黑如黑曜石一般的墨眸,付溪茜的眸中也是冷漠的無情,感覺不到一絲溫度的冰冷,四目相對,沒有任何炙熱的火花,兩人的面上也沒有任何的笑容,就這麼冷冷地看着對方。
“走吧!”
不想和她再對望多一眼,她那雙沒有任何情感的眼眸,以及她的表情之中所透露出來的自己沒有任何錯的訊息,讓駱曜笙心裡的恨意和怒火更深了幾分。
停留了幾秒,付溪茜看着駱曜笙離開的背影,遲疑了片刻,最後還是決定跟着他回去,這些天在醫院裡,她已經想清楚,既然是駱曜笙的錯讓孩子沒了,那麼,她完全有理由離開。
這一次,她一定要爲自己爭取自由的機會,即便玉石俱焚,粉身碎骨,她也在所不齒。
在這個殘暴的男人身上,她實在嘗試到了太多的痛苦與不堪,侮辱的流言,別人的冷眼,這些,她都可以忍受,可以無視,但是在孩子這件事情上,她無法去原諒,無法做到視而不見。
那是她的孩子,一個活生生的生命!她不是一個冷血的人,怎麼可能做到不心痛,那痛,簡直要了她的命!
回家的一路上,兩人沒有任何的交流,都似乎因爲孩子這件事情而避開交流。
當走進那空蕩蕩的公寓,已經被駱曜笙這幾日所喝的酒瓶所充斥的公寓,那股濃重的酒味撲鼻而來,讓付溪茜頓時皺了皺眉頭。
沒有任何感情的眸中,因爲目光觸及到臥室的門,腦海之中再度閃現了那日流產觸目驚心的畫面,與自己白皙的肌膚相映襯的那抹嬌豔的紅,那麼的刻骨銘心。
手不自覺地伸到了胸前,緊緊地揪着胸口的衣領,忍住那痛,努力地讓自己恢復平靜。
片刻,面上那抹沉痛的表情被原先的冷漠完全取代之中,微微弓着的身子緩緩站直,轉過身去,雙眼直直地盯着眼前同樣望着自己的駱曜笙。
緊抿的薄脣緩緩鬆開,清冷的聲音從那嫣紅薄脣之中流溢出來:“駱曜笙,放過我,我已經沒有孩子了,這樣的懲罰還不夠嗎?”
當初,駱曜笙提出讓自己當他女人的要求,不就是爲了懲罰自己嗎?懲罰自己害得他的兄弟時逸楓前途盡失。
可如今,她已經受到了來自於他最冷血無情,最刻骨剜心的懲罰了,難道這一點兒,還不夠嗎?付溪茜此時此刻,只想逃離……
“懲罰?哈哈哈!懲罰!哈哈哈哈!”
然,在聽到付溪茜的話,沉默了半秒之後的駱曜笙,突然打消了起來,那笑聲之中明顯含着嘲諷和隱隱的痛苦。
他就像一個瘋子一樣,仰面狂笑,那狂妄的笑聲讓付溪茜的心裡有一絲害怕油然而生,卻因爲倔強,而仍舊冷然鎮定地看着他,等待他的回答。
久久,當付溪茜還在疑惑他到底想做什麼的時候,笑聲戛然而止,還沒等她反應過來是怎麼一回事的時候,一隻渾厚有力的大手伸到了她的下巴,緊緊地鉗制住了她。
那力道之大,足以讓她聽到了那骨頭碎裂的聲音,疼痛讓她的眉頭緊鎖,眼睛艱難地睜着,依然保持着那副傲然而倔強地姿態看着他。
嘴巴,卻因爲這股鉗制的力道,沒有辦法開口說話,只能用憤恨的目光緊緊地鎖定在他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