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我叫什麼名字?”
“拓野,你叫拓野。”
“可是爲什麼大哥姓齊,我姓尉遲?”
“因爲,你跟媽媽姓。”
“那爲什麼不跟爸爸姓呢?”
“……”
從小,我就不知道什麼是人應該有的感情,唯一掛唸的,也許就是我母親,因爲要在齊家活下去,我必須忽略讓我軟弱的東西,強硬起來!
三歲的時候,我開始有記憶,記憶卻是如此鮮明而滴血!
在我的生命裡,那個稱之爲父親的男人,儘管據說是頗有身份地位的人,但在我眼裡,卻成爲最深的痛楚!
依稀記得我開始學着大哥喊他爸爸的時候,他總是一臉猙獰的怒吼,“你他媽的野種,給我滾!”
當時在他的臉上,所震懾出來的恐怖表情,怒目圓睜的模樣,讓我第一次感覺到害怕兩個字。
顫着嗓音,我以爲只要自己乖巧、聽話,爸爸就會看我一眼,於是,我再次鼓起勇氣,弱小的聲音連我自己聽起來都是那麼軟弱無力,“爸爸……”
“住口!”
啪!
臉部一陣痛麻,一個眩暈,我被這股力道甩在了牆上,頭破血流!
他狂怒的吼道:“你個野種!你不是我兒子!你給我滾!”
他的憤怒紅了雙眼,他不會顧及我仍然只是個三歲的、連走路都踉蹌的孩子,那一巴掌將我抽向牆上,毫不留情!
父親的形象,也第一次那麼鮮明的在我心裡烙下深刻的痕跡,沒想到卻是鮮血淋漓!
“二少爺……”好心的傭人會擔心的想要跑過來接住我,畢竟我還只是個小孩子。
“不準叫!他是野種!誰管了打斷誰的腿!讓他死了最好!”往往這時,那個野蠻的男人會怒斥傭人,誰也不允許接近我半分!
因爲我是野種,雖然在那時我還不明白野種是什麼,但卻深刻的明白這種痛苦,喊他爸爸,是要付出疼痛代價的,於是從那開始,我便再也沒有叫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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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野,過來,喝媽媽泡的茶。”
每當清晨醒來之後,媽媽便會跑好香濃的茶等我喝。
每每看到茶几前盤腿而坐的母親,日式的盤發,溫婉動人,猶如一朵空谷幽蘭般,不忍採擷。小時候,我不懂母親,爲何這麼喜歡日式的裝扮,但常常聽到大人們說母親是他們見過最漂亮的女子,美得脫俗。
不過齊家似乎不歡迎我們母子,只有沒旁人在場的時候,一些好心的傭人纔會小聲的叫母親二太太,叫我二少爺。
那個野蠻的男人,儘管總是叫我野種,但對母親,雖然冷漠,卻不至於粗暴,因此母親帶着我,在齊家頂樓修建的一個充滿日式風格的小小木屋閣樓裡住了下來,從此我成了安靜的孩子,默默的聽母親彈琴,泡茶,唱小曲兒。
可是,大哥在齊家院子裡的笑聲總會傳過來,我總會好奇的想要跑出去,看看大哥在玩什麼,每每這時母親就會叫住我,一個制止的眼神,一個輕輕的搖頭,便讓我停下了腳步。
即便是很想像大哥那樣爽朗的笑,即便是很想像其他小孩子般,肆意的玩耍,可我,不可以,因爲我不像大哥一樣姓齊,我姓尉遲,我是尉遲拓野,是安靜的,一如我母親,要做個安靜的孩子。
母親很溫柔,很嫺靜,有時候會對我淡淡的笑,有時候又會在夜裡莫名的哭泣。
每次被她的低泣聲驚醒,我便會爬到牀邊,安撫的拍拍母親的背膀。
那時的我,總以爲是自己做錯什麼了,惹來母親的哭泣,可母親總會抹乾眼淚,慈愛的摸着我的頭,溫柔的吐道,“拓野……你是拓野……最愛的拓野……”
然後,抱着我繼續默默的流淚,從黑夜,哭到天明,直至我的身體僵硬到失去直覺,母親才沉沉的睡去。
然而我卻眼睜着到天明,不敢動身,怕驚動母親。身子已經麻痹到沒有力氣爲她拂去臉龐的淚水,這便是我母親,一個安靜的如幽靈一般的女子,卻總是充滿淡淡的哀傷,她讓我的世界,只看得到灰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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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我五歲的時候,母親開始帶我去老西塘玩耍,那段時光,是我人生中最快樂的日子。
在那裡,母親教會了我釣魚,放風中,爬樹……
當然,那一年,還有一位新來的女子,是野蠻的男人專程配給母親做女傭的,叫江影。
每當我跟母親去老西塘的時候,江影一定會跟在身後,我知道,她是野蠻的男人派來監視我和母親的。
儘管如此,我依然玩得很盡興,老西塘美好的一切,讓我彷彿忘記了過去的五年,在那個不稱之爲家的齊家,不稱之爲二少爺的二少爺,彷彿忘卻了所經歷的一切煩惱憂傷,只記得老西塘給我的童年,帶來新的色彩,不再只有灰色。
然而,某一天,這一切似乎都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