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境雙忘,是修行者夢寐以求,想得而不可得的真我狀態。給吳銘誤打誤撞的領悟到,除去人品,福緣自然是最大可能。

就東土而言,無論佛、道還是諸門各派,修行多半分爲三個階段:門、境、界。

修行者窺得門徑,便是‘入了門’。入門者能覺醒五行所屬,調動五行之力,或修內、或煉外,雖弱小卑微,卻已遠超凡人了;

而修煉到一定程度,便都會遇到‘瓶頸’。此頸非天劫,而是‘真知迷途’。通俗的說,就是窺得門徑後,在修煉的道途中,行越遠,越覺得無望,知道越多,越覺得自己無知。天長日久,鬱氣累積胸腹,阻塞經脈,便會生出‘心魔’。此一來,調息打坐、行功運氣,甚至平時生活,都會時常出現幻覺。修行至此,便來到了第二階段的境。境亦分三層:幻境(意)、塵境(心)、真境(仙)。

‘凡夫取境,道人取心。心境雙忘,乃是真法。’說的便是此中關鍵。也只有跳出幻境和塵境,才能到達真境,蒞臨天位;

界,自然是更高級別的存在。三千大千世界,習得大神通,自有大自在。

言歸正傳。

靈氣遊走,元氣外放,吳銘似老僧入定,這一坐就是三天三夜。等最後一縷真元迴歸下丹田,吳銘這才緩緩睜開雙眼。

入目卻是空蕩蕩的僧房,非但懷中麗人早已不見,就連他那便宜師傅也躲得遠遠的。

心中剛剛升起的喜悅便被翻涌的失落衝散。

不及起身,時空忽地一抖,上官凌城絕世孤傲的身姿便出現在他身前。

羊脂白玉後的目光清冷無匹,似能將他看個對穿。所有的陽謀陰謀都在凌人的目光中冰消瓦解,吳銘甚至生不出一絲反抗之心。

吳銘強咬雙脣,任由清零的目光一寸寸掃蕩全身,漸漸向胯下匯聚。

主人雖慫,可小不周山卻很強勢。受此一激,竟又爆脹數圈,越發的神豐氣爽,鬥志昂揚。

‘完了!’吳銘心如死灰,正準備受那斷根一刀,不料目光上上下下收刮一圈後,竟憑空消失。不等他喘口氣,只聽上官閣主平靜的開口,“南風無法完成這趟差,我會另派人來。你耐心等待便是。”

吳銘心中竊喜,卻又徒生一絲感傷,本想追問南風之事,話到嘴邊卻悄然一轉,“你不殺我。”

“南風無礙。”似能讀出吳銘的心聲,上官凌城答非所問。

“那個我……”

“該相見時,自相見。”話未落,人已去。

相較名動江湖的四方名捕之南風,烙上翻天門徒烙印的吳銘,很有些自慚形穢。就連他師傅並雞鳴寺衆僧樂呵呵的走進來,他都難有好心情。

正應了那句,衆口鑠金,積毀銷骨的古話。全天下都拿他做臊氣熏天的夜壺,饒是神經大條,吳銘自己也難免暗自生嫌。

老火怪既去,番僧已歸,雞鳴山贏得盆盈鉢滿,而吳銘自己也收穫頗多。按理說,這應該是連日來,他難得過上的好日子。可少年就是提不起勁來。

又混了頓可口的齋菜。一老一少對坐庭前,各自齜牙咧嘴的剔着牙縫中的菜葉。崩出片小手指甲大小的殘菜,吳銘嘟囔着開口,“我說師傅,有一事俺想了許久,卻怎麼也想不通。”

“何事?”黔墨剔的正爽,隨口應道。

“按理說,俺們翻天門出手狠,死要錢,各個狗膽包天,件件樁樁都是遭天譴的勾當,玩的就是個心跳,也向來死道友,不死貧道……”說着吳銘瞥眼問道:“那麼,俺們做那什勞子的渡劫善後,又是爲了什麼?難不成真是助人爲樂?”

“呃……”吳銘這一問,正問到緊要處。老道一時語塞,吭哧半天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

“師傅,看你那熊樣,是不是其中有說不得的隱秘?”吳銘也就是隨口一問,也沒指望老傢伙給他個滿意的答案。

嘿笑兩聲,黔墨老眼一轉,旋即說道:“乖徒兒,我就知道沒什麼能瞞得過你。說起來,這也不是什麼了不得的秘密。”見吳銘支起耳朵,黔墨搖頭晃腦的說道:“無它,物及其用耳。”

吳銘吁了口氣,“夜壺?”

“咳咳!”黔墨老臉一臊,“話糙理不糙,說的正是這個理。”

吳銘點了點頭,“因爲有用,所以能存在。”

“對,沒用的都死光了。”黔墨齜牙一笑。

沉思許久,吳銘拍拍屁股起身,“師傅,幫我取把劍。”

“何劍?”

“飛流直下三千尺。”

黔墨不禁手抖,“千咫劍!”

吳銘伸了個懶腰,“驪山不凋樹,鏡湖水中仙。正是水雲天閣主、雲水散人,水鏡先生的千咫游龍劍。”

黔墨後槽牙咬的咯嘣作響,“你雖領悟九霄元氣訣,可也只算得初窺門徑!乾坤如意銘文豈可輕啓?!更何況仙府內各式仙兵皆是本門各屆師長嘔心瀝血……”

吳銘懶得聽他囉嗦,兩眼一翻,“你幫是不幫?”

黔墨又氣急敗壞的跺了跺腳,“千咫劍已隨雲水散人毀於天雷地火,你取之何用?”

吳銘冷笑,“老傢伙,別忘了翻天印如今戴着某的指上!別跟小爺玩花樣啊,該知道的,不該知道的,我都已然知曉。你若不介意我將本門隱秘公之於衆,那我可……”

“便隨你!”黔墨一臉剜他心頭肉的苦逼相。

這日,重又閉關的霧隱大師,忽覺心意煩擾,六根浮動,竟無法入定。正欲卜問禪機,只聽室外龍吟陣陣,林木瑟瑟,走獸呼號,更夾有風雷之聲,不禁微微一笑,“緣是仙兵降世。”

號稱第四十二洞天福地的雞籠山皆被攪動,藏身在後山療傷的三品巡察使畢方自不例外。以爲又有人來找翻天門的麻煩,便急急散去功力,飛撲而至。

推門進入,正見吳銘好端端的坐在桌前,倒是歪在旁邊的宇內第一銘文師呼哧呼哧吐着長舌,累成狗一樣。

吳銘努了努嘴,“有勞,請將此劍交與南風姐。”.。。。。。。

作爲一切的始作俑者,黔墨自然明白其中緣由。可老傢伙偏偏不說破。或正如他先前所說,這便是吳銘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