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讓開!”蘇如是雖然膽怯,卻仍舊固執地說道:“想殺我兒子,就從我的身體上跨過去吧!”
趙午聖無奈地扭過頭來,問沈軒:“你怎麼看?”
沈軒也明白了現在的局勢,沉靜地說道:“如是,讓開。”
“爲什麼?”蘇如是瞪大了眼睛:“你不準備救兒子了嗎?”
“正因爲要救他。所以才讓你讓開。”沈軒說:“這位是惡狼幫武堂的堂主趙午聖。如果他想現在殺人,別說我們三個,就是有十個,也都被他殺了。他遲遲沒有動手,看來是想把順子帶去哪裡。”
“我不讓他把順子帶走!”蘇如是仍舊固執地說道。
“不讓他走,我們都得死;讓他走,我們或許還有機會救順子。”沈軒並不在意在趙午聖面前將心裡話說出來。
大家都是聰明人,何必繞彎子呢。
“沈老闆果然聰明。”趙午聖說:“你不妨就聽你老公說的話吧。我只等十秒,十秒之後,如果你還沒有讓開,我不介意就在這裡將你們一家三口全部殺掉。”
沈軒的眼睛猛一下睜大,蘇如是全身顫抖的如同篩糠一般。但還是沒有讓開。
“一……”趙午聖開始數,並且從口袋中拿出一把寒光四射的匕首來。
“如是,讓開。”沈軒喘着粗氣,他真的很擔心她會做出什麼衝動的事來。
“如是,讓開!”沈軒吼道。
“二……”趙午聖並沒有停留,喊出了第二聲。
“不要。”蘇如是淚如泉涌:“順子得了胃癌,本來就活不久了,所以我們夫妻二人今天晚上纔回到這裡,你行行好……”
就在蘇如是快速說出這番話的時候,趙午聖也數到了“五”這個數字。
趙午聖此刻已經明白順子的身體突然變弱的原因,也明白了他們夫妻爲何突然和好的原因,可是這一切,並不能讓他有所動搖。
“原來你們已經知道了。”倒是順子有些驚訝。他趴在蘇如是的身後,手被她緊緊握着,嘆息道:“我說你們怎麼會來呢……”
“順子,我們回來,確實是爲了說服你做手術。但。和好是真的,準備復婚也是真的!”蘇如是扭過頭來,百般溫柔地對順子說道。
趙午聖已經喊出了“八”這個數字。蘇如是依舊沒有半點退讓的意思,大有“要死死在一起”的勇氣和覺悟。沈軒知道趙午聖是那種說到就會做到的人,忙說道:“小趙,讓我過去把她拉開好嗎?”
趙午聖停下來,看看這馬上要面臨生離死別的一家人,冷笑了一下,點了點頭。
沈軒忙緊張的走過去,雙手拉着蘇如是的胳膊,就要將他拉開。
“不要!”蘇如是一張美麗的臉都有些扭曲了:“我們不能把孩子丟下。不能!”
“相信我。”沈軒沉穩地說道:“他既然如此做,應該一時半會兒還不會動手,咱們要爭取時間。”
“媽,爸說的對。”順子又輕輕咳了咳,但依舊沒有吐出血來,他也在忍耐着:“你趕緊隨爸離開。”
“不……不……不……”蘇如是痛苦地搖着頭,沈軒別無他法,只得強硬地將她拉起來,退在了一邊。
趙午聖滿意地走過來,用早已準備好的繩子將順子捆起,抗在肩上,出了門。期間,蘇如是不停搖着沈軒的胳膊:“救救兒子啊,救救兒子啊……”
順子被趙午聖抗在肩上的一剎那。天和地彷彿都倒轉過來。他看着那一桌母親親自下廚做的可口飯菜,看着母親無力地倒在父親的懷裡,這一刻,他卻覺得十分平和。
這些年來,他無時不刻地不在幻想父母能夠復婚,能夠重新在一起。他期盼着兩人一邊拉着他一隻手,蹦蹦跳跳地到動物園去;他期盼着廚房的竈火能夠重新燃起,父母會聊着些家常事,嘻嘻哈哈地就將飯菜做了出來;他期盼着即便是父親的工作很忙,母親牽着他的手去給父親送飯的時候,父親會露出笑容給他們一個擁抱……
期盼着期盼着,就長大了。雖然長大了,這些夢境卻還一直出現在他的夜裡。
於是他將這些夢,用稚嫩的畫筆,一幅幅畫了出來,然後小心翼翼地貼在父母離婚之前所住的臥室裡。
不知不覺,竟然將一整間屋子都貼滿了。他不允許任何人進入,生怕有人會破壞掉這最唯美的夢境。他害怕以後再也做不出這樣的夢。
可就在今晚,這些長久以來的夢境、夢想、幻想竟然實現了。幸福來的是如此的猝不及防,讓他整個灰暗的人生都有了些許色彩,整個人都振奮起來。
從未這樣開心過。
順子看着相擁在一起哭泣的父母,突然笑了。他很想對他們說一聲:“謝謝。”如果時間還來得及,他不介意更肉麻一些,說一句:“爸媽,我愛你們。”
可是趙午聖的腳步很快,僅僅幾秒,就已經出了客廳,再幾秒,已經出了大門。
這時,無論說什麼都來不及。順子只有用盡畢生的力氣大喊:“我想……活下去!”
沈軒和蘇如是同時聽到了這一聲呼喊。蘇如是哭的更兇,而沈軒豁然站起,走到了窗邊。
外面大雪紛飛,站在這個位置,可以看到從這棟樓出去的任何人。沈軒瞪大眼睛,過了一會兒,果然看到趙午聖扛着順子走出去。
這樣的雪夜,鳳凰小區當然空無一人。
沈軒的眼睛一下都不敢眨,眼睜睜看着趙午聖將順子扔進一輛白色麪包車裡,又迅速記下了那輛車的車牌號碼,然後他給金毛鼠打了一個電話。
他當然也知道今天晚上那場最終談判的會議,不過對他來說,那些東西根本就無所謂。黑社會的打打殺殺,在他看來幼稚極了。當然,前段時間的金海娛樂城被砸,還是讓他開心了一段時間。
對於他來說,黑社會這種東西,無非是他生意場上的墊腳石而已。有些時候,需要這塊“石頭”去跟對手硬碰硬。除此之外,再無用途。
但是,今天晚上順子被綁架之後,他第一時間想到的是求助黑社會。十二生肖在他眼裡還不算是黑社會,但他知道金毛鼠和那幾個大佬在一起,所以就打過去了電話。
第一遍金毛鼠沒有接,反而掛斷了。他很着急,又打過去第二遍。金毛鼠這時才接,沈軒用最快的速度和最簡潔的言語將事情描述了一遍。
電話掛了之後,沈軒將面前的窗戶推開,寒風捲着殘雪吹進,衝着沈軒迎面撲來。沈軒一動不動,任憑風雪拂面。他需要清醒。
蘇如是顫顫巍巍地爬起,來到沈軒身邊,帶着哭腔問道:“怎麼樣?”
“一定會救出兒子。”沈軒咬着牙,雙拳握緊,狠狠砸在窗臺之上。
那輛白色麪包車早已出了沈軒的視線,可是他依舊眼睛朝着那個方向遠遠看去。
趙午聖開着麪包車並沒有出小區,他左拐右拐,然後進了一間地下車庫。在車庫裡,趙午聖將車子停好,又把順子拖出來,扔進旁邊一輛老舊的綠色皮卡之中。
順子看着趙午聖有條不紊地做着這一切,有些佩服地說道:“你實在是一條老狐狸。”
趙午聖沒有理他,坐進綠色皮卡中,發動車子,駛離了車庫。
他已猜到,現在的新香市,恐怕已經在全城搜捕那輛剛剛被他拋棄的白色麪包車了。
“你要帶我去哪兒?”順子又問道。上貞肝扛。
趙午聖仍舊沒理他,全神貫注地看着擋風玻璃前不斷席捲而來的雪花。
順子只好作罷。他躺在車後座上,身體被簡單地綁着,卻有效地制住了他四肢的活動。趙午聖果然是一條老奸巨猾的狐狸。
趙午聖並沒有走大道。即便是開着這輛不在目標範圍內的皮卡,他也沒有掉以輕心,專走一些無人防守的羊腸小道,在新香市各種巷子裡如魚得水的穿梭着。
類似於這樣的全城搜捕,趙午聖也帶隊做過,所以他知道哪些地方最容易被忽視,哪些地方可能埋伏着人手。趙午聖對這座城市極其熟悉,每一條暗巷、每一條小路,他都知道得清清楚楚,除了有心記憶之外,也是被逼無奈。
幹他這一行的,隨時可能遭到對手的追殺,如若哪天不小心陷入被多人圍堵,他也可以利用這些小道將敵人輕而易舉地甩開。這一條條小路,宛若這座城市的血管。
趙午聖在其中暢快地遊弋着,每一個轉彎,每一個路標,他都無比嫺熟。
順子的四肢被綁着,但眼睛沒有被蒙,嘴巴也沒有被堵。他嘆了口氣說道:“一開始我以爲你在亂開,現在看來,你似乎是有目的地的。”
“你以爲我沒事幹半夜帶着你瞎轉?”趙午聖終於說話了。
“我倒沒這麼想。”順子說道:“我以爲你會把我帶到哪個偏僻的地方好毀屍滅跡。”
趙午聖沒有說話,他用沉默來向對方表示不屑。車子突然在一個巷子口停下,趙午聖下了車,又將順子拖出來抗在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