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今天站軍姿的時候,我卻發生了一件極其丟人的事情。不知是因爲前一夜沒睡好,還是因爲太陽太過毒辣,竟然暈倒了!以前我看其他稍微柔弱一點的學生暈倒,還總覺得他們缺乏鍛鍊,真是嬌生慣養云云,結果這麼快報應就來了。
軍姿大概站到第十幾分鐘的時候,我先是覺得眼皮越來越重,眼前越來越黑,剛覺得不對,想舉手喊報告的時候,腦子就沒了意識,身體直直栽下去。恍惚記得站在我前面的劉星一下子回過頭來,接着好多同學都圍過來了……
再醒來的時候,我就躺在宿舍。而坐在一邊看書的,竟然是高小山。我全身沒有力氣,掙扎着坐起來。高小山看到我醒了,走過來,“校醫說你是中陰了,開了點藥,還囑咐你喝點白糖水。我因爲個子高,所以教官讓我把你揹回來的。”
我點點頭,心裡卻在納悶這個中陰是什麼,以前只聽說過中暑啊。清醒了很多,看到枕邊的藥,和桌子上的水,感激的看了高小山一眼,喝了下去。
再也無話,我既然醒了,一時半會兒也睡不着。而高小山依舊捧着一本書,看的津津有味。又看了看錶,原來已經下午6點,快到吃飯時間了吧?可是自己完全沒有胃口,渾身又沒勁兒,只是躺着看天花板。
“你挺看不起我的吧?”高小山突然沒頭沒腦的來了一句。
“什麼?”我突然反應過來他是在說那天挨耳光的事,“沒有啊,他們人多而已。”
“我會報仇的。”高小山依舊看着書,彷彿在自言自語。
我沒說話,是鼓勵他加油,你一定能成爲新一代的一中扛把子,還是力勸他忍一時海闊天空,退一步風平浪靜,他們勢力大人又多?無非都是扯淡罷了。
高小山也沒有再說話,可是我能感覺到他是個說得出做得到的人。又過了大概二十分鐘,走廊漸漸熱鬧起來,想是學生們都吃過飯後回來了。“你不去吃飯嗎?”我問了一句。
“王強他們一會兒給我帶回來。”
“哦……”我沒有問是不是也給我帶了,反正我也不餓。正想着,門突然被推開,六個嘻嘻哈哈的少年竟然一起進來了,唱着軍歌,走着正步,彷彿打靶歸來。
“給你這個!”王強把熱騰騰的兩個包子塞給我。
“還有這個!”小眼鏡也遞過來一杯奶茶。
“補補身體啊。”黃飛面色淫蕩地遞給我一根烤腸。
“喏,煮玉米!”陳志鵬看着我手上已經塞滿了,便放在牀上……
舍友們一個接着一個的過來,我的牀上突然就堆滿了各種食物,我感動的竟然無語凝噎,叫我說什麼好呢,叫我說什麼好呢。就連高小山也露出平日難得一見的笑意,捧着飯盆和大家聊着天,“周明是咱宿舍第一個暈倒的啊,哈哈哈……”大家笑成一團。
這纔是真正的宿舍生活把?我的眼睛有些溼潤了,心中的感覺無法用語言和文字表達出來,除了感動還是感動。或許,他們在面對強敵面前確實沒有勇氣與之抗衡,他們在面對那些不良少年的時候確實只會唯唯諾諾,忍氣吞聲。可是,我以前不也是這樣的嗎?誰說他們有着一顆麻木不仁的心?誰說他們只會幸災樂禍?
我想,我需要重新對這幫舍友審視下了。暮色漸漸降臨,我們宿舍八人一起走在通往晚自習教室的路上,威風輕輕吹過,月亮漸漸從東方升起。我想,我找到了一羣不錯的舍友呢。自從開學,我都沒有像現在這樣開心過。我大聲的笑,和他們每一個人打打鬧鬧,模仿電影裡的無影腳和少林拳,對他們每一個人發起攻擊。我們的笑聲響徹整個校園。
到了教室,宋穎她們三人也圍上來,“周明,你沒事吧,下午我們很擔心!”
劉星也在不遠處對着我笑,用眼神詢問關心着我。因爲我的心情不錯,所以也笑着說:“我沒事,我可是鐵打的男人啊,這點小病怎麼擊倒我!”
教室裡又是一片笑聲。李思佳突然拍了我的肩膀一下,我回過身,只見她歪着頭,額前一縷頭髮垂下來,正巧搭在她的櫻桃小嘴邊上,“單挑,還是一起上?”模樣可愛極了。
“啊?”我有些驚訝。
“我們晚上在食堂吃飯的時候,聽到旁邊座位有個你們x縣的學生在講你的故事!”宋穎樂呵呵的跟我解釋。
原來是這樣!真是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啊。我摸着頭,不好意思地說:“那都是年輕時候的事了……”突然想起事情過去也還不到一個月,就又笑了。旁邊的楚婷婷看着我的窘樣,捂着嘴偷笑起來,眉宇之間的憂傷似乎也隨之不見了,我的心中也微微一動。
我們宿舍的的都圍過來,“什麼單挑還是一起上,給我們講講啊。”
我破天荒的伸了個懶腰。真的,似乎很久很久,都沒有這麼開心過啦!
不過,即便和劉星他們開口說話了,但我們之間的隔閡卻仍然存在。我仍舊故意和他們保持距離,和自己宿舍的兄弟們卻是越走越近,幾乎到了形影不離的地步。去教室,去食堂,甚至上廁所都是幾個人一起去,浩浩蕩蕩,十分拉風。而且郭磊和陳志鵬竟然還跟着高小山學起了抽菸,宿舍從此便多了三個煙囪。聞不了煙味的小眼鏡雖然多次抗議,但都被三人壓在牀上疊羅漢直到求饒才告終。
其實宿舍裡還有一個人我後來未曾提起。就是第一天那個穿紅色t恤的傢伙,號稱“只要老老實實的把錢給他們”的那個男生。他的名字叫錢快來,雖然從側面證明了他父親對他的厚望,但是此人卻異常之摳門。我中陰那天,宿舍衆人都給我買了點小吃的。錢快來也遞給我一包乾脆面,當時還很感激他。結果第二天他開門的時候不小心將手背劃破了一個小口子,馬上大叫起來:“周明,快去給我買個創口貼!”
當時宿舍的人都在,我也沒多想,看了看他傷口說:“沒多大事,不用那玩意兒。”
錢快來說:“我昨天還給你買了包乾脆面呢!”
我狐疑地看了看他,只好下樓去給他買了個三毛錢的創口貼回來給他。他問我多少錢,我隨口說,“三毛啊。”結果錢快來一下子就急了:“爲什麼不買五毛錢的!我給你買的那包乾脆面就是五毛錢的!”
我立馬從口袋從掏出剛纔找剩下的七毛錢塞在他手裡:“行了行了,現在連本帶利還給你,真囉嗦!”
事後,小眼鏡悄悄告訴我,那天他給我買那包乾脆面的錢還是和他借的,到現在也沒還,好像壓根忘了這回事。我就更對這個人有點意見了,要不是接下來的事情和他有點關係,真是不想在他身上浪費絲毫筆墨。
那天中午,我和小眼鏡,陳志鵬,錢快來一起去食堂吃飯。在那個兩塊錢就能打滿滿一飯盆炒餅的年代,飯卡里只需要輸入三十塊錢,就可以瀟灑的度過一個星期。我們前面打飯的時候都很順利,等錢快來把飯卡插進機器裡的時候,大概是打飯的師傅手滑了一下,不小心將錢快來飯卡里剩下的二十五塊錢全部刷掉了。
可想而知,以錢快來的性格,果然大聲嚎叫了一聲,引得幾乎整個食堂的人都把目光朝這邊投了過來,我和小眼鏡,陳志鵬都恨不得馬上裝作不認識錢快來。
“天啊,你刷掉了我二十五塊錢啊!”錢快來表情誇張的用手指着打飯師傅。
打飯師傅一副沒睡醒的樣子:“二十五嗎?我怎麼記得自己刷了兩塊五?”
錢快來一聽打飯師傅竟然不承認,更加淒厲的嚎叫了一聲:“你刷了我二十五!你刷了我二十五!你刷了我二十五!”
“你復讀機啊。”身後有人不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