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田原戰場很奇怪,人少的向人多的主動發動攻擊,人多的反而需要左右調派兵力支應。
山內軍的第一第二道陣線呈現一個“匚”字型的狀態,雙方的接敵面出現了一個巨大的凹陷,且這個凹陷正在擴大!
伴隨着長阪源五郎的武田旗本馬廻衆的加入,土屋昌恆的攻勢一瞬間得到幾何級數的增幅加成。武田義信的旗本馬廻繼承自武田信玄的奧近習、御小姓、御馬廻,忠心是肯定的,勇猛也是肯定的,就是武田義信是不是還帶一點別的意思就不清楚了。
原本土屋昌恆是直衝細川采女的佐久衆,但是這時候已經潰散的真田隊中的真田源太左衛門尉信綱,也就是真田幸綱的長子,看到真田隊居然如此不堪的潰散,感覺自己受到了巨大的侮辱,單騎越衆衝出。
“滋野三郎末裔,海野小太郎幸氏之後,真田彈正忠之子,真田源太左衛門尉信綱前來參見!”
年輕人就是氣盛無比,試圖以一己之力挑戰強襲而來的土屋昌恆所部人馬。
土屋昌恆認識真田信綱,兩個人雖然沒有過配合,但也曾有過一面之緣。他當然知道真田信綱是一名以勇力無雙而聞名的大將,擅使一把三尺三寸長的大太刀,在馬上輪轉如飛,端的是厲害非常。
如果在平時,土屋昌恆自然是不會懼怕,畢竟他也是經年久戰的宿將。但如今他自己也知道自己酣戰許久,加之左臂中箭使不上力,雙方的勝負就在五五之數了。
可左右四望,到處是充滿熾熱崇拜眼神的甲軍士兵。以及在他連戰連捷,斬殺山內大將的勝利鼓舞下,奮力向山內軍攻打而來的武田本部。
突然他意識到自己已經騎虎難下!
不能退!
不能停!
只能向前!向前!再向前!
只要土屋七曜旗飛揚,那甲軍就是那支足以撼動關東大山的勁旅。一旦七曜旗倒下,恐怕局面將瞬間傾倒。
不過真田信綱出陣也好,立陣在後的細川采女與小笠原長政便無法用箭雨和彈丸覆蓋土屋軍,誤殺了真田信綱的話,指不定真田家會當場跳反。
“武田氏足輕大將,使番十二衆,土屋惣藏昌恆在此!”
武田全軍之膽魄土屋昌恆和真田信綱對打到一起,真田幸綱本來已經撤了下去,這時候看到自己的嫡長子繼承人居然又單騎衝上去挑戰,急的眼睛都瞪紅了。
只得呼喚自己的親近武士,召集了十幾個人反身前去把真田信綱搶回來。
土屋隊的人馬則趁此機會與小笠原長政以及細川采女的大軍粘到了一起,不用再擔心鐵炮和箭矢的攻擊。
本陣的小平太氣的跳腳大罵,你充什麼好漢!
本來鐵炮百十支來上三輪齊射,指不定就能打崩土屋隊。現在倒好,不僅土屋沒打崩,山縣也插了進來,這算什麼倒黴事!
要不是影響太壞,小平太真想傳令無差別射擊得了。你要是個真田家的隨便誰,哪怕是加津野信昌都行啊,死了就說是誤殺。可真田信綱是真田家的繼承人,真田昌輝和武藤喜兵衛都在武田那邊,屬於戰後要清算的那種。
真田信綱死了,真田幸綱理論上就沒兒子啦!
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要是不能討殺土屋昌恆,戰後一定要趁機敲打真田家一番!
一個擅自亂陣的罪名跑不了了!
小平太氣的想砍人,土屋昌恆是急的想砍人。纔對了幾次刀,他就發現了,真田信綱那是真的力大。三尺三寸長的太刀,舞起來威風赫赫。一刀一刀又一刀,不停地砍過來。
不僅是力大勢沉,而且速度奇快。
“難道我要死於此處?”土屋昌恆腦海中蹦出這個想法。
“秋山紀伊來也!”兩人正打的不可開交,年輕而勇猛,繼承武田猛牛之稱號的秋山紀伊守高舉着長槍,乘馬飛馳而來。
對着真田信綱的面門就是一拍,真田信綱無法,調轉馬頭使太刀硬打上去。“乒”的一聲,金鐵交擊,令人牙酸。
真不愧是秋山信友之子,勇武不下乃父。同真田信綱一樣是力大剛勇之將,加上新近參戰,體力充盈,竟把真田信綱打的一滯。
好機會!
說時遲那時快,土屋昌恆覷着機會,終於一刀砍到真田信綱肩上。可惜鏖戰許久,力氣不繼,沒能徹底砍透,只是把甲葉砍得四處飛濺。
真田信綱嗚呼一聲,掉落馬下!
真田衆這時才匆忙趕到,大爲驚慌,齊齊上來爭搶真田信綱。真田家臣河原綱家手持鐵炮,對着土屋昌恆就是一槍,趁亂把人給接走。
人給搶走了,土屋昌恆也捱了一槍子。
不過不是什麼要害,只是大腿而已!人在馬上的土屋昌恆一陣搖晃,左右大驚,也跑過來救。嘈雜的戰場上一聲鐵炮響並不會有什麼人在乎,但土屋昌恆要是吃了槍子就很多人在乎了!
“打中了嗎?”
山內太郎、小平太、武田義信、山縣昌景等等等等許多人都異口同聲!
可遙望見土屋昌恆還是高居馬上,一點沒有變化,大家的表情就十分精彩了。
“真田家都是什麼玩意兒,貼臉十米都打不死一個人,真的是三十米外大象都打不死!”這是咬牙切齒的小平太。
“速速派人去查看惣藏的狀況!”這是武田義信。
“不行!我應該立刻去看看!”這是正在土屋昌恆後面擴大缺口的山縣昌景。
等山縣昌景衝入一線,才發現土屋昌恆已經不敢動彈了。大腿上殷紅一片,整個人面色潮紅,除了還能僵持在馬上之外,根本無法繼續作戰。
“啊!是山縣様,既然你來了,我就放心了!請繼續持我的七曜旗,向山內軍攻去!”
“這是我最後的請求!”
“這,我既然前來,必定與你一同奮戰,你要同我一道攻入下馬殿的本陣。”
“咳咳咳咳……”土屋昌恆嘴裡大口的吐出血沫來,打在大腿上的那槍似乎造成了嚴重的內傷。
“求您!…………”不知怎麼爆發出無窮的氣力,土屋昌恆將背上的土屋七曜一下子拔下來,插到了山縣昌景背後。
“最後一個請求!請爲我介錯,甲斐武士的威嚴不容羞辱!”
說着土屋昌恆搖晃着倒下馬來,衆人扶住一看,已經是出氣多,進氣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