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傭人忙手忙腳亂的進來將銀炫冽擡起來,那一頭房裡的家庭醫生也跟着趕了過來。
銀炫冽已經徹底失去了知覺,醫生低頭查看了下,語氣驟然冷凝,“高燒,深度休克,呼吸停止,快送醫院!”
幾個人忙將他擡下去,而後通知轎車和手下。
夜晚歌洗漱完之後走出來,方纔那個傭人還驚怔的站在原地,看見她後張了張嘴,“太太……”
夜晚歌看了眼染血的牀單,而後淡淡的說,“把這些都換掉吧,看着噁心。”
“……”
傭人目瞪口呆的看着她,而後將頭低下去,“是,太太。”
她上前將牀單收拾起來,血實在太多,底下的席夢思都染紅了,傭人只得一起換了個新的。
夜晚歌一眼也沒再看,轉身走到窗邊站着。
她的視線飄忽不定,一整個早上都是那麼站着,屋內的血腥味很濃,夜晚歌伸手拉開窗戶,將空氣對換下。
中午的時候,因爲銀炫冽不在,夜晚歌便下了樓吃飯。
傭人將準備的午餐端到桌上,每一樣菜里加了牛肉,這是夜晚歌要求的。
她坐下後就開始吃,完全一副沒事人的樣子。
傭人見狀對視一眼,太太對着先生冷冰冰的,根本對先生的生死置之不理,真不知道先生爲什麼還這麼愛她。
幾個人都垂着頭,發生昨晚的事,沒人敢開口。
一餐飯還沒吃完,大門便被人推開,夏紫茵直接衝了進來,她左右看着,“夜晚歌在哪裡?!”
傭人嚇了一跳,沒想到她直接太太的名字,“夏小姐……”
夜晚歌坐在餐桌前,她放下筷子擡起頭來,“你找我?”
“你還有心思吃飯?”夏紫茵看着她還有心情吃東西,她幾乎是衝過去抓住她的手腕,“你居然還能安安穩穩的坐在這裡吃飯?!”
“放開!”夜晚歌眼神一冷,她站起身,甩開夏紫茵的手,“我不坐在這裡吃飯,難道我要跪着吃飯嗎?”
“……”
夏紫茵被她堵得差點說不出話,她盯着一桌子的牛肉,喉間哽咽下,“少主在醫院。”
“噢。”
夜晚歌點點頭,坐下來繼續吃。
“我說他在醫院!”夏紫茵一掌拍在餐桌上,震得碗碟都顫動,她在外面闖蕩久了,說話都是這般直接的,“他躺在醫院,你居然還能吃的下飯,夜晚歌,你到底有沒有心?!少主對你這麼好,你看不出來嗎?你眼睛瞎了嗎?!”
夜晚歌不願意同她爭吵,她低下頭,重新拿起筷子。
夏紫茵看她這副淡然的樣子,氣的幾乎吐血,她伸手拽住夜晚歌的手臂,用了點力就將她提了起來,“跟我去醫院看少主!”
“放開你的手!”
夜晚歌擡手掙扎,可夏紫茵正在氣頭上,幾下便將她抵在後面的冰箱門上,“我叫你跟我去醫院!”
邊上的傭人嚇得半死,忙上前,“夏小姐,別這樣……”
夏紫茵不管不顧,想到銀炫冽被擡出去時渾身是血的模樣,她都想殺了她,“你到底是不是人?少主待你好你不是不知道,你偏偏要這樣傷害他,你愛誰?帝御威,還是東方閻?就算你愛他們,不愛少主,可這不是你傷害少主的理由!”
“我傷害他?”夜晚歌后背貼着冰箱門,陣陣寒氣涌進來,她幾乎是笑出聲來,“真好笑,我傷害他……這真的是我活了這麼久以來,聽過最好笑的一句話。”
夏紫茵咬着牙,死死的盯着她。
夜晚歌擡頭對上她的視線,此時的她面容冷靜,不像來時的吵鬧,用冷漠築起一道保護牆,“夏紫茵,我跟銀炫冽之間的事情你不懂,我說了你也不能體會我的心情,他早已傷我千遍萬遍,昨晚我不過是拿回一點利息而已,從今往後我跟他的恩怨一筆勾銷。反正在你們看來,我這也不對,那也不對,我怎麼做都是錯的,既然這樣,你不如殺了我。”
夜晚歌說着微仰起頭,想到當年她被銀炫冽綁架、強暴、流產……昨晚只是讓他流了一個晚上的血而已,這本來就是他欠她的!
她雙肩不可抑制的抖動下,強忍着纔沒發出聲音。
真好笑,曾經捅進去的刀,難道就因爲傷口是看不見的,就可以當做沒發生嗎?
夏紫茵抓着她的肩膀,語氣變得冷冽,“你以爲我不敢殺你嗎?”
夜晚歌聞言勾脣淺笑,她並不掙扎,“你敢就動手,我若是眨一下眼,我就不姓夜。”
“……”
夏紫茵擡起的手生生止頓住,她盯着夜晚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她沒說錯,她怎麼敢殺她?
就憑銀炫冽在中間,她怎麼也不敢動手。
夏紫茵收回手。
夜晚歌見狀伸手推開她,她坐回餐桌前,舀了勺湯後放下勺子,“去把湯熱一下。”
“是,太太。”
傭人走過來拿起湯碗。
夏紫茵站着沒動,夜晚歌也沒在意,吃完後轉身就要上樓。
夏紫茵盯着她清瘦的背影,突然開口,“少主也許不行了。”
夜晚歌腳步頓了下,也就那麼一下,她什麼也沒說,也沒回頭,繼續朝樓上走去。
夏紫茵喉間哽咽下,想到銀炫冽,竟然莫名的想哭。
驀地,大門被人用力推開,十幾個手下闖進來。
爲首的那個人帶着黑色的口罩,看不清臉,他眼神掃了一圈,最後定格在樓梯中央的夜晚歌身上。
墨淵眼神一冷。
這女人就是個紅顏禍水,凡是沾到了她的男人,非死即傷。
身後跟着的人腰間都彆着槍,他們全都走進來,將傭人扯過來後讓她們都跪下,“說!早上是怎麼回事?!”
幾個傭人面面相覷,早上的事和太太有關係,可先生當初交代他們的是,不管怎麼樣都要保護好太太……
沒人敢出聲。
“說不說?!”其中一個人掄起邊上的椅子就要砸,他們都是混黑道的人,行事從來都是這樣,“不說都得死!”
幾個傭人顫抖着跪在地上,都咬住了脣,可礙於銀炫冽的吩咐,誰沒敢開口。
那手下見狀掄起椅子便要砸。
“住手!”夜晚歌喊了一聲,她轉過身,從樓梯上走下來,她很冷靜,並未見任何情緒的起伏,“早上的事情是因爲我,和她們無關。”
夏紫茵聞言瞳孔劇烈的收縮下,心中更加苦澀,夜晚歌對幾個傭人尚且懷着善心,可爲什麼偏偏對銀炫冽就……
她的冷漠,果然還是分人對待的。
夜晚歌走到傭人身邊,彎腰將她們扶起來,“這件事情和你們無關,都下去吧,暫時別出來。”
“太太……”幾個傭人嚇的眼淚都出來了,忙伸手抹臉,“對不起太太,我們……”
“下去吧。”
夜晚歌擦着她們的肩膀走上前,她站定腳步,微揚起下巴,“是我做的。”
墨淵對上她的眼睛,此時的她冷靜勇敢,毫無畏懼的模樣。
雖然他之前也有幾分同情夜晚歌,可是她傷了少主,卻是不可饒恕的。
墨淵冷冷地盯着她,“是你傷了少主?”
夜晚歌點點頭
墨淵繼續開口,再次確定:“他現在在手術室,能不能搶救過來還是一回事,據說他昨晚躺了一夜都沒得到治療,夜小姐,這件事情真是你做的?”
夜晚歌並不否認,她點下頭,“是我。”
“媽的!”邊上的手下聞言火蹭的躥上來,伸手便掏槍,“這是少主養起來的女人嗎?怎麼這麼狠,要我說直接斃了!”
夜晚歌見狀冷笑一聲,她並不動,纖瘦的身體在幾個男人面前顯得尤其嬌小,“斃吧,我就站在這裡,你今天要是不斃了我,你就別說你是個人。”
“你——”
那人直接將槍舉起來。
“別輕舉妄動,”墨淵擡手止住他的動作,他上前兩步,視線掃過夜晚歌脖頸上的吻痕,眼神更加深邃,“你既然跟少主都是夫妻了,而且你還懷着他的孩子,爲什麼還要這樣對他?”
夜晚歌聞言眼底一刺,她別開臉,墨淵擡手握住她的手腕,“我在問你話!”
“放手!”夜晚歌甩開他的手,她擡頭同他對視,“你這話問的真是好笑,那我問你,你既然口口聲聲說我是你們少主的妻子,還懷着他的孩子,你還這樣對我,又是爲什麼?”
墨淵一怔,沒想到她竟如此伶牙俐齒,“你……”
夜晚歌並不說話,只是睜着一雙大眼睛看着他。
墨淵沉着臉,他退後兩步,知道說不過她,吩咐道,“既然是你導致少主耽誤治療,生命垂危,來人,把她抓起來!”
“是,老大!”
幾個手下上前按住夜晚歌的雙肩,在她膝蓋上用力一踢,“跪下!”
夜晚歌被迫跪在地上,她並未低頭,視線一直盯着墨淵看。
墨淵被她看的渾身發麻,他轉身朝外面走,“帶走。”
幾個手下將夜晚歌拉起來,推着她的肩讓她朝外面走。
夜晚歌也知道反抗沒用,這幾個人都是血玫瑰裡的高手,何況她現在還懷有身孕。
她被推上大門口停着的黑色轎車。
墨淵跟着準備上車。
夏紫茵見狀衝上前,她看了眼車內,將墨淵拉到邊上,“你不能殺她。”
墨淵挑下眉,他看眼夏紫茵,“爲什麼?少主因爲她現在還生死一線!”
“你也知道少主還在生死一線。”夏紫茵到底還是爲銀炫冽着想的,“要是少主醒了,知道她被你殺了,我敢保證,你絕對活不下去,少主拼了一切都會殺了你。”
墨淵聞言冷笑一聲,“我知道她對少主的意義,不用你提醒。”
夏紫茵聽不懂他的話,“你什麼意思?”
“我沒打算殺了她,只是她傷了少主,按照血玫瑰的規矩,必須治罪,我只是抓她回去接受懲罰。”墨淵轉身便要上車,突然回頭看眼夏紫茵,“你走不走?”
夏紫茵別開視線,“你走吧,我還得去醫院看少主。”
墨淵擡起頭,“你喜歡少主?”
夏紫茵皺起眉頭,卻並未回答。
墨淵也不多問,夏紫茵卻再度開口,“你要帶她去血玫瑰?”
“她傷了少主,組織自然不會放過她,”墨淵眼眸深沉,“當然是去血玫瑰總部關着。”
*
夜晚歌被兩個手下押下車。
她腳步踉蹌了下,擡起頭來。
果然是到了血玫瑰總部。
四周的環境都給人一種陰寒的感覺。
墨淵走在前面,這周圍的高牆上灑滿了毒粉,一般人是進不來的。
他拿出個小瓶子,朝夜晚歌身上灑了下,這才轉過身,“帶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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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歌本來覺得暈眩,這會兒卻陡然清醒過來,她盯着墨淵手上的小瓶子,這是……
“別亂看!”兩個手下用力的踢了腳夜晚歌,她只得被迫低下頭。
一路被押到側樓。
墨淵帶着她順着深黑色的樓梯上了樓,夜晚歌擡起頭,就看到一面巨大的玻璃窗。
整個圓形房間都是用玻璃圍起來的,靠近後面的部分是純白色的,墨淵走過去打開門,將夜晚歌推進去。
她踉蹌了下,整個人摔進去,卻並未覺得疼,連地板都是柔軟的羽絨。
墨淵在她身前站定,“這裡是實驗人專用的隔菌防彈玻璃房,玻璃全是子彈都打不穿的,更別提用砸的,反正除非有鑰匙,不然沒人能進的來。你好好待在這裡反省,要是少主真的出了什麼事,整個血玫瑰都不會放過你。”
“不放過我?”夜晚歌擡起頭冷笑,“我倒想知道,你們怎麼不放過我。”
墨淵目光犀利:“你就在這裡等死吧。”
夜晚歌皺起眉頭,知道掙扎也沒用,她什麼也沒再說,起身走到邊上,擦着玻璃窗坐下去。
墨淵看了她一眼,轉身走出去,鎖上門後,他直接走到自動焚燒桶邊,將鑰匙扔了進去。
兩個手下張大嘴,“老大,這……”
“這房間就兩把鑰匙,一把在我身上,一把在少主那裡。”墨淵轉頭看向玻璃房內,“少主要是不醒,她就得一輩子待在裡面,除非血玫瑰整個被人掀起來,還得炸開才行。像她那樣漂亮的女人,留着就是個禍害。”
兩個手下誰也沒再開口,跟着墨淵下了樓。
一整個下午都沒人再上來,這裡似乎並沒人看守,因爲關進玻璃房的人不可能逃得出去,所以也不需要安排人看守。
夜晚歌一直被關在裡面,每餐飯都會從一個特殊的小口子送進來,看起來像是邊上的自動加熱區。
她只是瞥一眼,並未吃一口。
一直到第二天晚上,夜晚歌餓得頭腦發昏,坐的雙腿都發麻,她伸手扶住玻璃窗,站起了身。
她走到餐盤邊,掃了眼後勾起嘴角,果然,是自動加熱的飯菜,定時從那個小口子被傳進來,應該也是全自動的。
夜晚歌將餐盤拿起來,擡手朝那小口子處敲打,可怎麼也敲不開。
她收回手,端起碗隨便吃了幾口,明明清淡的飯菜她卻覺得十分油膩,看着都噁心。
夜晚歌放下碗,肚子裡空蕩蕩的難受,她伸手捂住胃,只覺得一陣乾嘔。
驀地,玻璃房外傳來腳步聲。
夜晚歌側過頭,就見夏紫茵從樓梯口上來。
她身邊還跟着兩個手下,夏紫茵側過頭吩咐了兩句,那兩人點點頭,便退了下去。
夏紫茵擡腿走上來,在玻璃房外站定。
夜晚歌直起身體,同她對視。
夏紫茵身上還是之前那套衣服,上面點點血漬,應該是還未來得及換掉,她擡起頭,臉上明顯帶着憤怒的神色。
夜晚歌別開視線,走回方纔起身的那個位置,準備坐下去。
夏紫茵眼神一刺,她伸手從口袋裡拿出鑰匙,這還是從銀炫冽的房裡取出來的。
她將玻璃房的門打開。
夜晚歌聽到動靜後擡起頭,見門開了,便起身走過去,夏紫茵擡手攔住她的路,“你想去哪裡?”
“你不是來放我出去嗎?”夜晚歌面容冷靜,她站着沒動,“如果不是你就直說,走來走去我嫌累。”
“你嫌累?”夏紫茵擋在房門口,聞言笑出聲來,“你居然嫌累?夜晚歌,你到現在還能如此鎮定!”
“被關了這麼久當然淡定,要不然我早就瘋了。”
夜晚歌維持鎮定,不想將情緒表露出來,她擡首,“夏紫茵,我不想和你耍嘴皮子,如果不放我走,我就回去坐着。”
“放你走?你覺得你出了這裡還能活下去?”
夏紫茵盯着她淡然的臉,一股子氣直衝上來,她咬緊牙關,突然開口,“你非要這麼淡定是嗎?好,那我就告訴你,少主死了!”
轟——
一道驚雷炸過頭頂,夜晚歌猝然瞪大雙眼。
渾身像是陷入冰窖之中,所有血色褪的乾乾淨淨,驟然變得冰冷無比。
她張張嘴,一個字也發不出來,心就像是被撕開一個口子,夜晚歌想說自己不會覺得痛,更加不可能會流血。
可分明就是泣血的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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