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菜流水般奉上,武三思曾提過來自大理的柔骨美女們,在場中表演歌舞,鼓樂伴奏下,裙裾翻飛,長袖飄蕩。人是千嬌百媚,歌則婉轉動人,由數十美人兒齊聲詠唱,賓客如墜雲端,極盡視聽之娛。
龍鷹朝花秀美瞧去,符君侯正坐她身旁,與她喁喁細語,花秀美神情冷漠,有一句沒一句的應着。
龍鷹在看人,也感到很多人在注視他,當然難以一一回敬,只向太平公主和凝豔公主各咧齒送贈陽光般的笑容,前者神色微黯,避開他的目光,後者一點不讓與他對視片刻,眼神凌厲。
上官婉兒從席後的走道來到六人身後,將一個小銅鑼和小銅錘交給武乘川,道:“我們和凝豔商議好,銅鑼一響,比武雙方必須立即停手分開,違令者會被處決。”
武乘川接過放在桌上,苦笑道:“不論誰勝誰負,都不會是好事,突厥人這招很毒。”[
要知不論中外,武士最重名譽,若在公開比武中落敗,會視爲奇恥大辱,當代表的是本國,便成國恥,變成需加洗雪的恥恨。默啜此舉,是要令各族與大周結下仇怨。如有傷亡,情況會更嚴重,所以武乘川有此憂慮。
上官婉兒輕嘆一聲,將一張名單交給武乘川,道:“除三位大哥外,名單有七個名字,是今晚經議定的出戰人選。全交由大統領調兵遣將,我們和對方輪流派人上場。由我們先派第一個。”
龍鷹問道:“上官大家坐的是哪一席?”
上官婉兒道:“要打點的事太多哩!到現在尚未可以坐下來。”
又對武乘川道:“聽鑼聲分開後,敲鑼者必須說明敲鑼的原因,並指出誰是勝方。”
武乘川聞言將銅鑼全送到龍鷹桌前,笑道:“豈可放着更加有資格的敲鑼者不用,我最大的長處是調兵遣將,就調我們的鷹爺任此要職。”
小魔女首先笑得花枝亂顫,上官婉兒亦笑彎了腰,其他人莫不笑個不停。
龍鷹將銅鑼錘移給風過庭,長身而起,在沒有一個人明白他在幹甚麼下。向上官婉兒道:“請大家坐我的位子,好與仙兒多多親近,增進點了解。”
又向小魔女道:“記得爲小弟搖旗吶喊。”
輕輕鬆鬆的往場心走去,登時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喧鬧聲從高處滑落,直至全場葉落可覺,針跌可聞。
龍鷹面向主席的方向,躬身施禮,二十多雙眼睛利箭般落在他身上。太平公主和武三思均一臉茫然,其他人只要看他們兩人表情。便知他們不清楚龍鷹在幹甚麼。
凝豔美眸射出凌厲神色,罩着龍鷹,不眨半下。
龍鷹的目光從太平和武氏子弟的一桌,緩緩移往外賓主席,接觸到疑是秘族頂尖高手的神秘人物深沉的眼神,倏地魔芒劇盛,晉入魔極之境,整個人氣勢陡增,變得不可一世。以邪帝的氣魄君臨天下。場中不論懂武功或不懂武功者,均察覺此一遽變,不心生寒意,驚呼駭叫之聲此起彼落。
那疑是秘族高手的人物,雙目瞇成一線,眸神精芒爍動,隱帶驚異。
龍鷹魔目掃射。席上幾個功力稍遜者,紛紛避開他如芒如電的眼神,其他人則露出懍然之色。最後,龍鷹與凝豔目光交鋒。豪情蓋世的道:“歌舞之後,中外比武切磋之前,尚有場助興的武技表演,由小弟龍鷹下場獻醜,請凝豔公主不吝賜教。”
語音才落,萬仞雨一桌帶頭鼓掌叫好,接着是張氏兄弟的一席,惹得全場跟隨拍手,采聲震天,令龍鷹提出的急就章表演,立成定局,勢在必行。
凝豔臉寒似水,一點不掩飾心中的不滿,但也知從阻止,求助的目光往太平公主投去,太平公主容色煞白,顯然已知道龍鷹意在何人,奈道:“請問龍先生挑何人作對手呢?”
全場肅靜,恭聽龍鷹公佈的人選。
龍鷹大喝道:“君侯!下場表演的時間到哩!還坐在那裡幹啥!”[
掌聲采聲轟空再起。
萬仞雨和風過庭心中叫好,龍鷹此着是奇兵突出,凝豔方縱有甚麼奇謀妙策,亦被龍鷹破壞遺。假設符君侯確是敵人布在中土的厲害棋子,那龍鷹命中的正是敵人要害。
凝豔俏臉陣紅陣白,顯是不但芳心大亂,也是陣腳大亂,而龍鷹則盡收先聲奪人之效。
全場目光,移到“槍君”符君侯處。
誰也多少風聞過符君侯最近與太平公主打得火熱,亦知龍鷹和太平有密切關係,所以這場名之爲表演的比武,等若兩人間的公開火併、一較高低的對決。
符君侯近日聲勢,如日中天,敗在他手上者不計其數,且挾南方第一槍手之名而來,龍鷹雖如彗星般崛起武林,能否勝他仍是未知之數,令此戰大有看頭,等若頂尖高手排名之爭。
萬仞雨和風過庭卻曉得龍鷹必勝,就看他在如此的情況下,如何爭得漂亮爽脆的勝利。
小魔女和上官婉兒緊張得透不過氣來時,太平公主矛盾得想自盡,任何一方敗北,都不是她心之所願。
符君侯緩緩起立,龍鷹往南面兩主席退去,讓出場心的位置,兩人間似有一根形之線牽引着,此退彼進。
符君侯顯示出南方第一槍手的氣度,昂然來至場心,向剛立定離他遠達五十步的龍鷹長笑道:“獻醜的該是符某纔對,能與龍兄公平比試,是符某夢寐以求之事。槍來!”
場內仍是鴉雀聲,被兩大高手隔遠對峙的氣勢震懾。
龍鷹今次掌握主動,絕非因好勇鬥狠,又或因符君侯連番挑惹,動了真火,而是要化解突厥人令中土與其他外族結怨的毒計,亦藉此震懾有異心的外族,讓他們看到中土的威勢。巧妙處在於其他外族均不知符君侯的底細,還以爲隨便兩個人出來,都是如此可怕的高手。
一人託着重鋼槍,從張氏兄弟席後奔出來,直抵符君侯身旁。
符君侯接過長鋼槍,單手執着槍尾,隨意揮動幾下,立時破風之聲大作,如千萬厲鬼悽聲尖叫,駭人至極,忽又把槍收到身後,昂然挺立,從容道:“此槍名‘飛伏’,來自卦象,所謂卦爻之見於外者爲飛,不可見而藏於後者爲伏,也是符某自創‘飛伏一百零八槍’的精粹和心法。”
又笑道:“龍兄要用空手來接符某的飛伏槍嗎?”
龍鷹笑道:“若小弟感覺誤,君侯此槍長九尺三寸半,重六十五斤,不知小弟有否看錯?”
以符君侯的沉着,亦臉現異樣神色,失聲道:“龍兄真是憑這麼隔遠望望猜出來的?”
全場譁然。
“鏗!”
凝豔公主的聲音從後方傳入龍鷹耳內,道:“龍先生來猜猜凝豔此劍的長度和重量如何?”
衆人大感趣味,目光投往凝豔舉手直豎頭上寒芒浸浸的利劍,確非一般形制,介乎三至四尺間,鋼質奇怪,似重非重,似輕非輕,凝豔敢以此劍挑戰龍鷹,當然認爲他沒有可能猜得中。
當誰都以爲龍鷹會轉身去看時,龍鷹揹着凝豔長笑道:“公主秘技驚人,竟能運功減輕劍重,此劍長三尺九寸,重二十一斤半。”[
凝豔公主一臉不能置信之色的收回佩刃,首次收起氣焰,道:“龍先生非是凡人也。”
全場譁聲震耳,拍掌喝采。
小魔女叫得最厲害,俏臉脹紅,不顧儀態。
龍鷹喝道:“來完文的,該比武的,老子的兵器在哪裡?”
“兵器大人到!”
聲音從主堂方向傳來,小曾和小徐兩個御衛兄弟,一頭一尾肩扛着接天轟,故意氣喘喘的急步走出來,往龍鷹奔去。
除了萬仞雨和風過庭,在場人等,包括符君侯在內,人人看呆了眼,怎想得到世上竟有這麼形狀可怕的奇異兵器?
龍鷹一手接過兵器,小曾小徐兩人移往小魔女的一席,立於武乘川身後。
龍鷹氣定神閒的將長一丈二尺的接天轟扛到左肩去,另一手朝符君侯攤掌,微笑道:“此器名接天轟,可長可短,最長是現在般的一丈二尺,更可一分爲二,千變萬化,本是用來馳騁沙場的神器,善用之者可於千軍萬馬中取敵將首級似探囊取物,兼備多種兵器的特性,永不崩折。用之於一般比武,實有點不公平。小弟便先任君侯攻幾招來看看,君侯不用客氣。”
符君侯見他看似隨意和毫防備,實質立得扛天壓地,氣勢強凝,似靜似動,懈可擊,兼且完全摸不透接天轟的特性,豈敢逞強猛攻,心中拿定以不變應萬變的謀略,笑道:“武場對戰,豈有公平不公平可言?符某更不會客氣,龍兄儘管放手攻來,讓符某領教高明。”
萬仞雨和風過庭交換眼色,曉得符君侯中計,將龍鷹的好意視爲敵策,他們雖未見過龍鷹以接天轟放手強攻,但已可想象其猛不可擋的架勢。
龍鷹啞然笑道:“事後君侯會深深後悔此一決定,換過是橫空牧野,必不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