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絕毒火炮
龍鷹給敲門聲驚醒過來,腰痠背痛,但比之睡下牀時的幾近虛脫,已大見改善。丁娜來到牀邊坐下,上半身伏在他身上,柔聲道:“要不要人家脫光衣服到被子內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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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鷹是真真正正的大吃一驚,求饒道:“你當我是用鐵鑄出來的嗎?現在是什麼時候?”
丁娜媚笑道:“只是嚇唬你吧!看我們憑個人之力毀掉近半投石機的大英雄,原來也有可令你害怕的事。現在是晚膳時間,風爺和野爺在外面邊吃邊等你。我們四姊妹今晚定要伺候你,不準推搪。”
龍鷹坐將起來,笑道:“飛來豔福,我會害怕嗎?何況你們四姊妹如此動人。萬爺呢?”
丁娜道:“他仍在睡覺。想喚醒他都不成,他把門上閂哩!”
龍鷹啞然笑道:“真是個守身如玉的小子,幸好不是人人像他,否則你們怎辦好?”
摟着她坐起來。
丁娜伺候他穿衣着靴,殷勤周到,且挨挨碰碰,極盡挑逗的能事。
龍鷹忍不住摟着她痛吻一番,這纔到外面去。出乎意料之外,萬仞雨和覓難天都起來了,正和風過庭,夜棲野一起進食。
覓難天見他來到,笑道:“今早真是精采絕倫,一招人肉投石器,將整個形勢扭轉過來,現在輪到敵人頭痛,除雲梯攀攻一法外,還可以耍什麼花樣。”
龍鷹坐下道:“勝敗確是一線之隔,記得公主說過嗎?宗密智會不惜一切,不擇手段的毀掉我們。我們在龜茲和突騎施兩國交界處,吃過一場慘痛的敗仗,當時我們仍以爲一切盡在掌握裡。有點像現在的情況。”
四人現出怵然之色。
萬仞雨道:“你想到什麼?”
龍鷹沉吟道:“或許我是過慮,但我們現在並非全無破綻,破綻就在從後山腳石灘登上第三層臺地的秘徑,宗密智是不可能不知道的,因爲洪水氾濫那一晚,我們並沒有循原路回來,而是繞了個大彎。所以只要宗密智使鬼卒扮成來援的白族人,便可直攻上來,殺我們一個措手不及。”
夜棲野道:“王子早有見及此,故此在半山處加上木欄關口,居高臨下緊扼快捷方式的咽喉,派人日夜輪番把守,叫不出口令者,格殺勿論。”
龍鷹道:“來的是宗密智本人又如何?險崖峭壁亦攔他不住,又可趁我們忙於應付敵人大舉攀攻時纔來,那時誰有閒暇去理會快捷方式的情況?”
萬仞雨道:“這確是我們的破綻弱點,現在我們能戰者只在八十人間,應付下層來的攻擊已力有不逮。假如敵人連續三天三夜的不住向我們展開強攻,那時只要宗密智一個人殺上來,已足可令我們全軍覆沒。”
覓難天頭痛的道:“問題在我們雖明知有這個可能性,偏毫無應付的辦法。”
風過庭道:“我們怎都要守穩第三層,直到援兵抵達。否則這一仗,我們便輸了。”
輸的結果,大家清楚明白,就是沒人可活着離開。
龍鷹笑道:“窮則變,變則通。”指着天上飛翔的神鷹道:“我們有最佳的探子,只要能分出力足可應付宗密智的人手,便可縫補這個破綻。”
風過庭道:“死守而不出擊,是下下之策,如任由敵人日攻夜打,早晚會崩潰。”
龍鷹點頭道:“對!公子說得比我更有見地。”
覓難天斷然道:“事不宜遲,我們須在敵人重整陣腳,發動新一輪攻擊前,殺對方一個措手不及。”
萬仞雨道:“突襲有突襲的目標,我們的目標是什麼?”
風過庭淡淡道:“今次輪到我們晝夜不息的攻擊敵人,最終目標,是重奪石橋的控制權,即便辦不到,至少可拖延十多天的時間,怎都好過在這裡等死,如被逼退守王堡,援兵來了也不起作用。”
龍鷹同意道:“公子之言有理,我們第一步先燒掉對方的臨時斜道,又燒掉對方所有木材,來個大搗亂。”
萬仞雨道:“你不曉得我們餘下的火油,只夠點着幾盞燈嗎?”
龍鷹怪笑道:“善忘的是你老哥纔對。記得我們可連續發射六支大鐵箭的弩弓機嗎?那才真是無堅不摧,足可破去整個攻來的部隊。”
覓難天道:“這與燒敵人的木構斜道有何關係?”
龍鷹道:“小弟最大的本領,正是偷雞摸狗之道。敵人總有個儲存火油的地方,首先不會離城太遠,其次,絕不會在營地中間處,以免一旦起火,波及整個營地。如此儲藏火油的地方,已是呼之欲出。”
夜棲野道:“可是我們現在被敵人重重圍困,如何去放火燒營?”
風過庭笑道:“我曾和鷹箭合作過一次,是在神都內進行,比起來,敵營算哪門子的一回事?”
萬仞雨點頭道:“我們三個留守這裡。現在好該喚王子來商量大計,今晚將會舉行南詔有史以來最大規模的野火會。”
飛天神遁電掣射去,抓實九丈外的一塊巨巖。龍鷹轉頭向身後風過庭笑道:“公子請。”
風過庭朝前掠去,足尖連點蹬直的遁絲,倏忽間越過了百丈深淵,抵達對崖一塊巨巖上,蹲伏下來,再往他打出安全的手勢,龍鷹平飛過去,落到他身旁。
兩人均改爲蒙巂詔戰士的裝束打扮,魚目混珠,好方便行事。山風呼呼下,兩人衣袂拂揚。
兩人位處山城東南方險崖峭壁的邊緣地帶,敵方十多個設在丘陵高處的營地,橫陳前方,燈火昏暗。營地與營地間只有疏落的交通往來,但山城由石橋至底層的區域,卻是燈火通明,照亮了半邊天。
龍鷹仰望星空,雲多星稀,見不到月亮,欣然道:“今晚最適合幹偷雞摸狗的勾當。”
風過庭道:“看!”
龍鷹依他指示看去,原俘虜營的位置,已重建木柵和箭樓,衆營裡以此營燈火最光猛,還傳來人聲和各類響音。
風過庭道:“換湯不換藥,此營仍是敵人的主要作坊,肯定正趕製另一批投石機,又或撞車、雲靈梯。”
龍鷹道:“該是儲藏火油的地方,我們偷他孃的十多壇,四處殺人放火。”
風過庭搖頭道:“營地間相隔太遠了,只要我們射出火箭,被敵人發現位置,未及燒另一處敵營,便會給敵方的高手截着,說不定宗密智還會親領鬼卒來伺候,那時襲營變逃生,可不是好玩的。”
龍鷹大訝道:“公子今天所思所慮,處處見神來之筆,令小弟甘拜下風。”
風過庭道:“不是我比你行,而是我比你用心。現在已可肯定月靈是眉月,只她自己不知道,所以與宗密智的惡鬥,更是不容有失。幹不掉宗密智,一切休提。”
龍鷹籲出一口氣道:“對!絕不可有一着錯失,因爲將是全軍盡墨。辛辛苦苦建立的一點優勢和喘息的空間,勢將盡付東流。我們先去起出敵營外密林裡的弩箭機,然後藉河水運至石橋底下,藏好後,再到作坊去撿便宜。”
風過庭道:“總共是六大箱重貨,你有把握瞞過敵人耳目嗎?”
龍鷹俯察形勢,道:“若這是戰爭開始時的幾天,肯定瞞不過,但只要想想我們今天逼敵退返底層後,睡個昏天昏地的情況,可從而推想敵人絕好不了我們多少。從前線撤回來的敵人,正倒頭大睡,出來站崗放哨者,則全在打瞌睡,哈!”
風過庭道:“真誇大!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來吧!”縱身下躍,落往下方十多丈處一株盤根老樹的橫杈處。
箱子本身的情況,解決了避敵耳目的問題。他們將六個至少重達五、六百斤的箱子,以索子一個繫着一個,甫放進河水裡,已直沉進河底去,幸好大江聯的工匠爲了防潮,箱子接縫處均塗上能防水的樹脂,河水一點也滲不進去,加點牽扯之力,箱子便因內藏足量的空氣,在水內成半浮半沉之態,所以大部分時間兩人須在河牀逆水硬扯而行,到水面換氣是最危險的時候,在這種情況下,龍鷹的靈覺發揮最大的作用,避過了敵方的崗哨和幾起巡兵。
抵達石橋下時,兩人筋疲力盡,索性任由六個大箱留在河底,他們則藏身河灘的草叢裡,調息運氣,恢復元氣。
石橋和浮橋有敵兵把守兩端,還不時有騾車和騎兵經過,不知爲何,與敵人如此接近,反感安全。
龍鷹忽然湊到風過庭耳旁,傳音道:“宗密智來了!”
風過庭忙淨心內守,收斂一切能惹起厲害如宗密智般高手警覺的生命訊息。
兩個人的足音在石橋上響起,停在石橋中間處。
兩人心忖宗密智真識相,忙豎起耳朵偷聽。
宗密智的聲音道:“很奇怪!今晚守城軍安靜得異乎尋常,似在等待某一時刻的來臨,耐人尋味。”
在暗黑裡,兩人暗吃一驚,宗密智確有非凡的感應,如果不是受到眉月以生命施出的厲害咒誓,約束了他附體的邪靈,真不知會厲害至何等程度。
另一個聲音冷然道:“我亦在奇怪鬼尊怎會容許他們有安靜的機會,至少該給他們來一、兩次的突襲,以便他們疲於奔命,瓦解他們的對抗之心。”
龍鷹和風過庭大感詫異,聽此人說話的語調和態度,不但非是宗密智的手下,本身亦該屬一方霸主的身分。
宗密智嘆了一口氯,從容道:“大論你有所不知,此是非不欲也,是不能也。我軍從來戰無不勝,而每戰必勢如破竹。可是今次碰上龍、萬、風三子,先有洱西平原之敗,再被其劫奪大批優良利器,到今天將他們困在此處,仍在他們的反撲下接連受挫。對我來說,能遇上對手,是平生快事;但對我的兵將,卻是打擊沉重,士氣低落,還出現了個別士兵畏戰開溜的情況。所以若非能得到一定的成果,宜靜不宜動。”
龍鷹和風過庭終於曉得與宗密智對話者,是從高原逃下來的欽沒晨日,難怪有與宗密智平起平坐的資格。同時大爲驚懍。在此刻之前,宗密智在他們心中的形象,充滿荒誕邪惡的色彩,即使沒真的發瘋,也是個在正常和不正常間掙扎的狂人,視人命如草芥,爲所欲爲,以滿足他事實上永遠沒法滿足的**和野心,是個向邪惡出賣了自己的人。豈知現在耳聽到的他,不但深明人情世故,且思慮周詳,既不貶低對手,更明白自己的情況,且有容人之量,而此正爲霸主的條件。只可惜他如龍鷹的其他大敵般,沒法掌握龍鷹究竟是什麼東西,致棋差一着。
欽沒道:“原來鬼尊竟有如此苦衷,不過龍鷹此子,確不能小覷,竟能以如此手段,破去張魯精心設計的彈石器。幸好我們尚餘兩臺投石機,只要張魯今夜能趕製出毒煙炮,向守城軍擲出二十至三十枚,對方定無倖免,即使強如龍鷹,也肯定功力大幅被削弱,只餘任我們宰割的命運。”
龍鷹和風過庭在暗黑裡你眼望我眼,均知對方想的是什麼東西。張魯確是名不虛傳,攻城之法層出不窮。
宗密智道:“毒煙炮的製作真不容易,自於此立營後,張魯便開始研製,到今晚纔有點眉目。”
欽沒道:“最困難的是南詔沒有火藥,所以必須找尋有瀑炸威力的代替品,幸而在毒藥方面,有鬼尊親自調配能見血封喉的鬼夜哭,再配合三十多種不同藥料,注以猛火油,只要在發射前以燒紅的烙錐將毒煙炮錐透發火,投到敵人處時着地立即冒出毒煙,隨風擴散,保證一下子可收拾敵人。”
宗密智欣然道:“如明天確一如所料般攻陷風城,張魯應記首功,本尊當然不會薄待大論,如何管治好雲南,建立強大的帝國,需仰仗大論呵!”
欽沒奸笑兩聲,道:“龍鷹此子,詭計多端,善於利用形勢,怕就怕他見勢不妙,從城後山路溜走,不知鬼尊對此可有辦法?”
宗密智笑道:“對此我早有預防,大論可以放心。不如我們回山上去,好好休息,明天由張魯先生親自領軍攻城,我則負責截殺任何想從秘徑逃走的可憐蟲。”
欽沒道:“攻陷風城後,我想親到滇池一趟,找爨斑說話,以解開我們和他們間的誤會,因爲異日攻打漢人的姚州都督府,他們在各方面的支持,仍是不可缺少的。”
宗密智道:“大論想得周到,事不宜遲,大論何不立即動身?我會派人領路,黑夜和白天並沒有分別。”
最後幾句時,聲音由近而遠,顯示兩人逐漸遠去。
兩人聽得一額冷汗,想不到對方竟有此厲害手段,若今晚不是因要到敵後進行顛覆破壞的活動,知悉此事,即使讓他們摸進製作毒火炮的作坊去,也要白白錯過。作坊所在的術寨,是能容納過萬俘虜的大寨,沒有目的地進去盲闖亂撞。最後頂多只能偷幾壇火油。
風過庭籲出一口氣道:“南詔的大鬼主,全是山草藥的高手,看眉月便清楚,竟可以調配出如‘夢鄉’般的毒藥,宗密智在這方面的能耐,該不在眉月之下。”
龍鷹微笑道:“你想到什麼呢?”
風過庭雙日閃閃生輝,道:“我想的該和你想的是同一件事。只要我們能偷得毒火炮,再循原路偷返山城,重奪石橋關隘,再非是一個夢想。”
龍鷹欣然道:“這叫英雄所見略同。宗密智在後山必然做下手腳,令他可與鬼卒迅速到達登山秘徑,就像我們剛纔利用飛天神遁,攀山越嶺的潛出來。”
風過庭道:“此事可擺到一旁暫不理會,還是偷東西要緊。你的直覺真的靈驗如神,說是偷雞摸狗,便真的是偷雞摸狗。”
龍鷹道:“來吧!由小弟領路。”
兩人重又投進河水去,直到避開敵人的監視,方登上陸岸,往大木寨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