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野和樹躺在鋪於榻榻米的牀褥上,在進入深夜的之後的第一個小時,聽到了裡間隱隱約約傳來的響動,本以爲是堀未央奈因爲今天遭遇的事情而輾轉反側,一會就能平息。
卻沒想到,最後又傳來了輕聲抽噎。
他不好當做沒聽到,於是只能推開自己的被子,穿上放在一旁的睡衣,慢慢打開裡間的移門。
門移開一半,西野和樹聽到堀未央奈的聲音瞬間收息,彷彿屏住了呼吸那般,沒有發出一點響動。
“hori?”西野和樹試着喊了一身。
半晌,沒有應答。
西野和樹只當她不好意思,在準備退去的時候卻傳來了堀未央奈的聲音。
“嗯。”她應道。
“你沒事吧?”西野和樹首先錯愕,接着便順着問道,“不用擔心你行李的事情,相信我可以找回來的。”
“......不是。”堀未央奈的語調不似平緩。
剛纔睡在牀上,進入柔軟的被子的時候,堀未央奈想了許多,和樹前輩就在外間,只要自己稍稍努努力,說不定可以得償所願,但又在腦海裡忍不住懷疑西野和樹對自己的態度。
放觀過去,總是自己主動出擊,像是一個不知進退的傢伙,扛着無意義的旗幟咄咄逼人的前進,而和樹前輩表明了自己的心意,委婉拒絕自己,自己卻還是不肯罷休,依舊如此倔強。
沒想到想着想着,堀未央奈不知何時睡着了,今天旅途勞頓了一天,而且又遇到了不少糟心事,人也很疲勞,於是便睡過去了。
等到她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深夜了。
心懷心事在半夜醒來的人,基本就再也無法入眠了。
堀未央奈想着自己與西野和樹的事情,想着自己在西野和樹眼中說不定只是一個不知進退的女人,對自己的評價如何成爲了她心頭的煩憂。
自己這麼不要臉的貼上去,和樹前輩說不定已經把我看成一個輕賤的女人,不懂自愛沒有自尊的人。
想着想着,她就心裡難受,心情鬱結,怎麼也無法抒發,憋悶在身體裡。
漸漸的就又流下眼淚來。
她不想讓西野和樹聽見,免得見到她又是這樣一副樣子,惹他厭煩,於是捂住嘴巴,整個人鑽進被窩裡,默默哭着。
但西野和樹還是聽見了,不僅聽見了,還打開了移門。
“和樹前輩,你、你能過來一下麼?”堀未央奈此刻已經收起眼淚。
西野和樹遲疑了一下,然後邁步進了裡間,他不知道堀未央奈的想法,自然也體會不到她的心情。
隨後,西野和樹緩步走了過來。
“要開燈麼?”西野和樹問道。
“不要!”堀未央奈立即回答,隨後像是意識到自己太過激動,又補充了一句,“這樣......這樣就挺好......”
“那好吧。”
西野和樹站在離她牀邊大約幾步距離,在黑暗的環境裡隱約聽到響動,隨後便是看到影影綽綽的輪廓,從牀上坐了起來,像是靠坐在牀上。
“對不起。”
“?”西野和樹聽到堀未央奈的聲音,不知道她爲何道歉,“怎麼了?”
“這麼糾纏前輩實在抱歉,我這麼頑固,早知道你的想法卻只自私想着自己,我這樣一個無理取鬧的人,給前輩添麻煩了。”
“我爲我所有不合時宜的時候出現,不知深淺的喜歡,不顧廉恥的糾纏,向你道歉。”她又說。
堀未央奈說出這段話,着實讓西野和樹驚訝,不管在什麼時刻,堀未央奈似乎都是開朗的,即使在上次自己委婉拒絕了她的表白之後也是,現在聽到她說出這句話,是在令人吃驚。
“其實也沒.......不是,我也不知道怎麼說。”西野和樹梳理一下自己的語言,試圖把長期無法訴諸語言的事情整理成句,但最後還是沒能說出什麼有條理的東西。
“這次的新年旅行,也是我特意跟着前輩來的,讓和樹桑困擾了......”堀未央奈似乎又有些淚流下來,但在漆黑的環境中,西野和樹並不能看到一絲一毫。
就像是當初無法看到自己的心意一樣,堀未央奈想着。
“謝謝你收留我一晚,明天早上我就會回去,不再讓你爲難了。”
堀未央奈的思維大概就是像是自我堵塞了,陷入一個死循環,把所有的事情都認爲是不好的,悲觀又消極,然後越來越當真,得出自己實在是看不下去自己的結論,於是就有了這番話。
她覺得自己出口的話語尚未找到去向,便被虛無的空間吞沒了。
“喂,你淋雨淋壞了?我什麼時候嫌你麻煩了?”西野和樹走上前去,坐到她牀沿邊,儘管在黑暗中,還是準確的找到了她的腦袋,在上面狠狠一彈。
堀未央奈似乎吸了一口涼氣,額頭上傳來的清晰的痛楚,但她心情卻稍稍破了個口子,心裡擠滿的東西一下子從裡面鑽出。
這情緒來的突然,讓她難以抑制,堀未央奈趁着西野和樹依舊坐在牀頭,一把抓住他的睡衣。
“和樹前輩——我真的好喜歡你!”
堀未央奈的喊聲在寂靜的夜裡甚至有些過分的大了,隨着她的話語聲落下,彷彿這世界又重歸於靜謐。
“從一開始,從見到你,從你教我演技,從去你的家,從你擔心我的時候,從看到你帶給我感情的震顫與亢奮的記憶開始。”堀未央奈語氣竟有那麼一絲決然,“我就喜歡你了。”
“我從岐阜縣上京,有過夢想,也遇到過討厭的人,參加過甄選也經歷過失敗。”堀未央奈自顧自說着,卻沒聽到西野和樹的話。
也許自己忍不住說的話又讓和樹前輩厭煩了,她又開始想。
於是便說道:“對不起,我也不知道我在說什麼,但求你了......希望你能再聽我說一會......”
西野和樹此刻也不知道做什麼表情,從話語裡他都能聽出來少女的倔強與妥協。
這兩種截然相反的性格,卻深深地存在她身上,準確的說,是這時候的她身上。
“對不起......我......”
西野和樹本能地說道,卻被堀未央奈打斷。
“不用抱歉,如果是因爲我這些話的原因。”堀未央奈又把頭埋在自己的雙膝,“更何況......我本來就擅長被辜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