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各位做好心理準備，也許不是很樂觀，這也是大家都不願意看到的。”醫生推了推眼鏡，認真說道。“初步診斷，病人應該是肌萎縮側索硬化。”
幾個人一頭霧水。
川弘長雄問道。“那是什麼病？”
“als嗎？”川弘千信問他。“Amyotrophic Lateral Sclerosis？”
“是的。”醫生點點頭，意外的。“你知道啊？”
怎麼覺得眼前這個年輕人很眼熟。
“八嘎！你確定你們沒有弄錯！”下一秒川弘千信已經拍桌子了，抓着他衣領問道。
“千信，你冷靜點。”川弘長雄拍了拍他手臂。
“我去看看他。”川弘千信踹翻椅子離開。
自己好不容易平復下來的心情，又亂了起來。
儘管我也明白，那個很有可能就是事實啊。
“父親。”
川弘千信來到牀邊，拉開椅子坐下。
川弘鬆德點點頭。“小千，你今天有些狼狽啊。”
“出了點狀況，我能解決好的。”川弘千信說道。
“我怎麼了，檢查結果怎麼說？”川弘鬆德問道。
川弘千信搖搖頭。“結果好像還沒出來，我先過來看看你。”
“哦，這樣子啊，”川弘鬆德說道。“你不用特地回來的，我沒什麼事情，現在有你媽媽他們在呢。”
“不要緊，我最近不忙，有很多工作在家完成也沒問題的。”川弘千信說道。
“這樣子啊，辛苦你了。”川弘鬆德說道。
“不辛苦，這些事情也是應該的。”川弘千信說道。
“對了，我記得你的電影又要上映了。”川弘鬆德想了起來。
“那個，，就是動畫電影。”川弘千信也要回想一下。“想看的話我送一份錄像帶過來就方便一些。”
川弘鬆德望向外面走廊。
川弘千信回頭望了望，於是問候了一聲先離開了。
兩人出去，在消防樓梯上，川弘千信默默掏出香菸點上。
川弘長雄伸了手過來，川弘千信給了他一根，幫點上。
“咳咳～～爲什麼總讓他們遭罪呢，你奶奶還在世的話要難過的。”川弘長雄嘆氣。
“去東京吧，再檢查確認一次也好，有很好的醫療水平。”川弘千信說道。
川弘長雄走到樓梯上坐了下來，又默默抽了幾口香菸，點點頭。
“我讓她們先回去了，瞞不住的，你母親的話，在他面前藏不住事情。先帶他回家休息吧，現在還用不着住院。”川弘長雄嘆了口氣。“你呢，跟他說了沒有。”
“還沒說。我，，抱歉。”川弘千信說道。
“你道什麼歉呢。”川弘長雄彈了彈菸灰。“千信，我也老了。這輩子走過了那麼多的風風雨雨，半截入土還遇上這些。唉、、”
“爺爺，我帶你們回國吧。”川弘千信鄭重說道。“沒有什麼不能捨棄的！！只要我們一家人都在就可以了，其他的就不管了。”
“蠢貨，我要回去我早就回去了！！用不着你替我考慮，現在也不是對我盡孝心的時候。”川弘長雄斥責道。“你給我記着，等我死了之後，在最西邊，把我的骨灰撒去大海里！以後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你自己保重！你走好你的路，如果真有那些什麼的話，我也想保佑你。”
“爺爺～～”川弘千信跪下，心緒起伏。
“我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但是這些年來也確實沒有爲你們考慮過，一直是虧欠你們的。”川弘長雄身軀在輕輕顫抖着。“當初埋在那裡的東西，如果對你有用的話你就拿去吧，不然等我百年之後你再自行處理了。”
“爺爺。”川弘千信抓着他的手，哽咽着，說不出話了。
“千信，就像你當年那樣拿出勇氣就行了，你畢竟從來沒有讓人干涉過自己的道路啊，就照着自己的意願。”川弘長雄最後說道。“你選了一條與衆不同的路，今後必然大放異彩，我很欣慰。也許一直以來我對家裡做錯了好多，影響了他們一生。但是還好有你，你會幫我彌補上我那一份對吧。”
唉～～
可是我才發現，自己什麼都做不了啊。
川弘千信默默開着車送了他們回家，心裡盤算了一下怎麼讓他去東京的大醫院檢查，找個理由其實不能。
自己也很快明白確實會瞞不住多久的，大家都知道父親是個心思細膩的人。或者都已經察覺到了。
回到家，川弘千信端了一盆水去給他洗腳。
讓他坐在沙發上，自己把洗腳盆放到他腳下，蹲下身子，再次用手試了試水溫。
“千信君，上次那個女孩子很好啊，你很有眼光。”川弘鬆德說道。
“哦，你們也覺得好就好了。”川弘千信點點頭。
小心把父親的褲管一下一下的挽起來，推到膝蓋上，再小心地把腳捧進水盆裡。
雙腳完全浸沒在溫水裡，用手輕輕地撫摸，指肚輕揉着腳背。
“千信。你爺爺跟你說了吧，你當初問的事情。”川弘鬆德看向他，問道。
“說了。”川弘千信輕輕點頭。
思緒一時有些複雜，這時候輕輕摩挲着對方的腳，發覺是那樣的枯老，一片蠟黃之色，乾瘦的血管清晰可見。
腳後跟上也層層老繭，自己彷彿抓着的是兩塊骨頭，被皮包着。
而且有些蓬鬆，感覺已經分離開，每次輕輕揉着就生怕就剝掉了。
於是輕輕地揉捏，一點一點地，很仔細地搓，也怕用力重了會弄疼。
用着乾淨的毛巾，仔仔細細把父親的腳擦乾淨，川弘千信拿來指甲鉗，小心翼翼一點一點的。這時候才發覺，父親的指甲好厚、好硬，自己提防傷着的用力剪下，卻是沒能聽到那種自己所熟悉的清脆的“咔嚓”聲。
自己常常幫雅子她們剪指甲的，它們是那樣的稚嫩，青蔥。
但是自己未曾發現，父親的指甲已經是那麼的蒼老，失去了活力。
川弘鬆德望了望，見他們都沒在這邊，就隨口說道。“千信，如果是你的話，能夠做到很好的吧。”
“我後悔了啊，千信，你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