熬了一整夜,老人家的面容上雖有些疲憊,但淡黃的眼瞳卻依舊炯炯有神,她望着那屋門外的垂簾,不由得輕笑着搖了搖頭,喃喃說道:“這孩子,從前沒少給他介紹姑娘,硬是一個都看不上,這回,算是開竅羅。”說罷,她笑了笑,一步步走了出去---
屋內很暖和,許默靜靜地坐在炕頭旁的矮凳上,默默地注視着躺在炕頭上的女子,她安安靜靜地躺在哪裡,身上蓋着厚厚的錦被,烏黑的頭髮就這樣散落在枕間,髮絲是如此的黑亮有光澤,猶如黑明珠一般鋪散開來,讓那套嶄新的錦被都頓時失去了光彩---
幾縷墨黑的髮絲貼在她的臉頰,襯得沉睡中的臉孔更爲蒼白,她的膚色是如此的白,五官是如此的精緻,長長的眼睫毛以一個好看的弧度鑲在眼臉之上。
她就這樣靜靜地躺在哪裡,睡在那裡,猶如一個白玉做的瓷娃娃,精緻得讓人離不開目光---
許默靜靜地注視着她,他知道這是他碰不得的女人,是他不該褻瀆的人,一切一切他都知道,都很清楚;然而這一刻,他卻跟着了魔一般,他違背了自己的理智,他緩緩地,將臉湊了上去,一個吻輕輕地落在那蒼白而乾裂的脣間。
這只是輕輕一個淺吻,拜膜一般輕輕地印了一下,就退了下來。
隨即,他像一個虔誠的教徒抓起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臉額,默默地注視着她精緻的臉孔。
半晌,感覺到掌中的手指動了一下,許默不由得一驚,他趕緊將她的手放了下來,然而女人卻沒有睡過來。
許默望着她,眸內有着他無法察覺的癡迷,最終,他輕輕地爲她掖了掖被角,轉身出了屋---。
當他走了出去的一瞬間,躺在炕上的女人那緊閉的眼臉動了動,長長的睫毛扇動了幾下,眼臉卻始終沒有睜開。
她雙手吃力地支撐起身子坐了起來,默默地舉手,扶上了那剛被親過的脣。
那輕輕的一吻與曾經的鐘觸是如此的相象,記憶排山倒海地涌進她的腦海,她以爲自己早已忘卻,卻原來記得如此的真切,每一個場景、每一個溫柔的碰觸。
昨夜的夢,從前的種種,以及方纔那珍惜、呵護的吻在她的腦海交織着,就像放映機放出來一般,讓她無法遏止。
明明是一場騙局,一場殘忍的騙局,爲何她還是無法忘懷?
痛,那是無助的、失落的痛---絞着她。
身心似被繩索勒着一般的痛。
窒息的痛讓她顫抖着,不停地顫抖着,她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麼了,然而她就是無法阻止,無法阻止那直哆嗦的雙脣,無法阻止那涌上眼眶的淚水---。
葉初雲,你不能哭---你不能哭---
在聽到自己的抽噎聲,她一手死死地按住胸膛,然而淚水卻不聽她的使喚---,她開始一聲一聲嗚嗚地哭了起來,那雙眼臉由始至終沒有睜開,淚卻一樣從眼隙中流敞出來----
最終,她再也隱忍不住放聲大哭了起來---
一次,就讓她放肆一次吧,心實在太痛了,就一次吧,不然,她會死---真的會死---
頓時,淚如雨下---
許默聽到裡頭的動靜之時,什麼也來不及想就衝了進去,卻被眼睛的景象嚇了一跳,炕上的女人坐了起來,此刻正抱着錦被嗚嗚地哭了起來,淚水像缺了堤的壩,從她那緊閉着的眼臉內涌出來---
她就這樣一直哭着,哭得就像一個脆弱的孩子。
從來不曾見過她如此脆弱的模樣,許默再也不能淡定了,他一把衝上去,坐在炕上,將這個慟哭着的人兒緊緊地抱在懷中,這是他首次如此大膽地接近她。
懷中的人直哆嗦着---
這一刻,許默只覺得自己的心隨着她那一下下的顫抖,以及那一聲聲的抽咽而融化掉,再也拼不齊整了---
他什麼也不能做,只能如此緊緊地抱着她的身子,讓她在他的懷中漸漸地平息。
不知過了多久,似是整整一個世紀,又似僅是一刻鐘,懷中的女人終於平靜了下來,那睜開了眼臉,默默地注視着他。
許默無言地鬆開了環住她腰身的手,一臉關切地對着她問道:“怎麼哭了?是不是哪裡痛?”
她那通紅的雙眸望着他,眼臉扇動着,隨即她垂下了眼臉,對着他輕聲說道:“對不起,嚇着你了吧?”
她這一聲劃清界限的對不起讓許默苦笑,然而一切也只能這樣了---他的心隱隱作痛,就像一個不大不小的傷口,擊不垮他,卻總時刻扯動着他的肌肉---
他多想將眼前這個人脆弱的人兒再度擁抱入懷,將她保護在自己的羽翼之中,然而他又極清醒地知道,其實自己的羽翼並不豐滿,若真如此做了,恐怕只會將這人兒拖入無底深的深淵---
許默第一次感受到如此這般的無奈與心痛---
他想做,卻什麼也不能做。
這種無力感讓他甚至痛恨起自己來---
女人伸手抹了抹臉上的淚珠,她張開眼睛茫然望着四方,一臉疑惑地向他問道:“這是哪裡?”
“這是我家。”許默輕聲說道:“昨夜你受了風寒,衣衫溼透了,要儘快換下來,這裡離你的學校比較近,我就將你帶到這裡來了。”
葉初雲輕輕點了點頭。
許默將她身後的軟枕整理了一下,望着她,柔聲說道:“你身體還很弱,再躺一會吧,好嗎?”
葉初雲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地點了點頭,順從地躺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