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江王府。吳媽媽家的二媳婦,在卯時初刻坊市大門剛剛打開時,就領了府裡的木牌,帶着幾名小婢子往西市做採買。
臨江王府常要熬一些藥膳,除了部分宮裡分下來的名貴藥材,其餘皆是在西市名喚益草堂的藥鋪子裡採買的。
到了西市後,吳媽媽家二媳婦爲各個婢子安排了任務,自己則徑直前往益草堂,照管家提的單子領藥材。
在距離益草堂約莫三家鋪子的巷口,吳家媳婦的兄弟曾大已提了個盛滿草藥的笸籮等候多時。吳家媳婦泰然自若地走了過去,和自家兄弟打了聲招呼,接過曾大手裡的笸籮,翻檢了一番,蹙眉說了幾句話,才從腰間取下粗麻荷囊,掏出幾顆金豆子。曾大收了錢後,轉眼就消失在晨光的薄霧裡。
吳家媳婦如常去藥材鋪子領藥材,簽了賬簿,再往西市深處去尋那幾名小婢子。
……
溫榮起早向甘媽媽瞭解了情況後,就吩咐馬車前往溫府。
靠在車廂那搖搖晃晃的格扇上,溫榮思及晨時甘媽媽與她說的事情,忍不住地擔心起琳娘。
原來吳媽媽一家人並非是謝家送於琳孃的親信,也不是臨江王府後來從人伢子處買的。
吳媽媽一家最早在琅琊王氏族裡做雜事,後來臨江王府王側妃的阿爺調入盛京,就將吳媽媽一家人都接了過來。放在南郊的莊子上幫忙。中間又轉了三兩次,這才最後到的臨江王府。若不仔細查,着實很難發現。
如此看來。吳媽媽根本就是王側妃的人,縱是平日裡聽了琳孃的吩咐,也不會是真心的。
溫榮將遮住格窗的帷幔拉開了些,隨着車的前行,會有些許涼風吹進來,令車廂不至於太過悶熱。甘媽媽安排去跟隨吳媽媽和曾大的人,有看到吳家媳婦的兄弟曾大。數次前往當鋪和錢莊,皆是用赤金的鐲子、簪子。再不濟也是金顆子,去更換散錢和絹帛。
雖然聖朝有規定,賤籍不允許着絲綢料子袍衫,亦不允許使用赤金料子的首飾。但主子將赤金之物賞賜給婢子算是常有的,便是綠佩和碧荷手裡的赤金物也不會少了,可溫榮知曉她二人皆是安分收着的。
算來綠佩和碧荷是她身邊的一等侍婢,才能時不時得賞賜,可吳媽媽都只是臨江府廚裡的一名小管家,更何況她家的媳婦和媳婦的兄弟,怕是連主子的面都瞧不上吧,哪裡來的那許多錢物。
溫榮也是心存疑慮罷了,並不知曉中間究竟有何貓膩。只能吩咐甘媽媽命人跟好了曾大,盯梢他的一舉一動。
不一會,溫榮就到了溫府長房。
穆合堂裡謝氏正在和林氏閒閒地摸葉子牌。暑氣重了,婢子也鮮少在庭院裡踢花球,皆聚在長廊下吹穿廊風納涼。
溫榮進內堂後,謝氏一邊招呼溫榮在她阿孃林氏的身邊坐下,一邊數落道,“你阿孃連個葉子牌都玩不利索了。你好好教教。”
汀蘭端了一隻八寶攢盒進來,攢盒裡的八個格子各繪吉祥圖案。每個格子都放了不同的時令水果或是蜜果子,幾隻銀籤擺在果盤中間。溫榮瞧着那攢盒比宮裡設宴的還要好看。
汀蘭將攢盒放在溫榮身旁,“王妃嚐嚐,這水晶葡萄是莊子上才送來的,可新鮮了,奴婢又用井水湃了兩個時辰,這些荔枝和櫻桃則是用冰鎮的。蜜果子還是王妃釀的呢,老夫人不到配湯藥的時候都不捨得吃,可王妃回來了,都要上幾碟的。”
溫榮笑道,“祖母單吃着許是會覺得太甜了,若喜歡平日除了湯藥,配配素粥還是可口的。”
說罷溫榮看了穆合堂一週,詫異道,“茹娘怎不在府裡。”
林氏笑道,“徐府的小娘子前幾日就送了帖子,喚茹娘一道去學花式蹴鞠,茹娘閒來無事也就應下了,今日她知曉你要過來,本是想不去的,可你祖母說了,既然答應就不能輕易食言。一會茹娘會回來與我們一道用午膳。”
溫榮頜首笑道,“茹娘可比我開朗多了,只是天這般熱,茹娘在日頭下可得小心中了暑氣。”
白日阿爺去公衙,軒郎則是住宿在國子監,茹娘再出去玩了,府裡是要冷清的許多。溫榮陪着祖母和阿孃玩了兩局葉子牌。歇下來了林氏纔開心的與溫榮說道,“榮娘,前兩日我和阿家說了,想爲軒郎定門親,榮娘可有甚好主意,京中貴家娘子太多了,光是與我們府交好的,未出閣的女娘都有幾十人呢。”
林氏本還未關心軒郎的事情,實是因爲前日她與其他府裡的夫人去寺裡祈福,那一個個夫人都在問軒郎的年紀,又是否婚配,聽話裡的意思,那些夫人似乎十分中意軒郎,有同溫家聯姻的想法。
林氏見自己的孩子是搶手的熱餑餑,自然高興,回府了多次提起此時,只可惜溫世珩忙公衙的事情不上心,而謝氏卻又一直避開不肯談,今天好不容易將溫榮盼回來了,林氏遂興高采烈地提起。
溫榮嘴角微揚,笑嗔道,“阿孃怎麼那般急着要爲軒郎娶媳婦,軒郎才十七歲罷了,功名都還未定,那裡要着急。”
林氏笑着說道,“榮娘還小,不知道這裡面的玄機。就是要趁現在定下一門好親事,將來若軒郎真考不上進士試,只能靠蔭補,對方也不能反悔退親了。”
謝氏聽言皺眉沉沉的咳嗽了幾聲,林氏才訕訕的閉了嘴。
溫榮朝林氏笑道,“阿孃說的有理,可這事兒真真不能草率了,若是輕易地聽旁人說道,再因爲一時心血來潮就將此事定下來,將來說不得會誤了軒郎的。”
林氏愣了愣,本以爲榮娘會向着她的,可仔細想了,榮娘說的也有理,她就是聽了周圍那些夫人說道多了,才忽然起的念頭,便連那些夫人給介紹的貴家女娘,她都不曾去了解過了。
謝氏看了眼林氏,“時候不早了,你先去準備午膳吧,今日榮娘過來了,吩咐廚裡多做幾碟新鮮的冷膾。”
林氏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應聲出了穆合堂。
溫榮看着謝氏歉疚地說道,“祖母,爲軒郎議親的事,暫緩一緩吧,琳娘那還未鬆口了。”
謝氏嘆了口氣,“府裡一個個都是靠不住的,這事兒還得你去費心。你妹妹茹娘前幾日還沾惹了些事,府裡瞧着事兒不大也沒去與你說了,省的你又要擔心。”
溫榮一怔,“茹娘怎麼了?”
謝氏道,“京裡那些未出閣的貴家女娘,約了一道去城郊的籬莊打馬毬,茹娘也興沖沖的帶了新買的月杖去了。不想打馬毬時薛國公府張三孃的青駒被旁人的球杖擊到,青駒本是衝撞向茹娘,幸虧茹娘馬術極好,輕鬆避過了。結果於她身後瞧熱鬧的尚書左僕射府趙家娘子遭了殃,被生生撞下馬,臉摔花了不說,腿也斷了一隻,張三娘雖也墜馬了,可不及趙家娘子傷的嚴重。”
“這事倒也怪不得茹孃的。”溫榮端起茶吃了一口,薛國公府的張三娘對晟郎情思極重,她與晟郎還未全禮前,張三娘就時常對付了自己,約莫還是不肯死心,對她們溫家仍存怨恨。此次驚馬雖不知張三娘是否有意爲之,可將趙家娘子撞成重傷,是真真惹下大麻煩了。算來尚書左僕射府和薛國公府皆是依附了二皇子的,不知二皇子是否會出面調解。
溫榮道,“雖說與茹娘無關了,可趙府也是溫家二房的姻親,少不得我們府裡要去探望和慰問的。”
“晟郎和茹娘都讓你和你阿孃寵壞的,”謝氏寵溺地點了下溫榮的額頭,“我讓你阿孃帶了些補品和一朵雪蓮去趙府探望。”
溫榮目光裡透了一絲惋惜,那雪蓮是她特意送給祖母和阿孃活血補身子的,拿去趙府於趙娘子而言也無甚用了,糟蹋了好東西。
溫榮爲祖母將迎枕擺正了,又提起了軒郎的事情,“想來祖母是知曉軒郎在平康坊認識鄭都知一事了。”
謝氏面上露出嫌色,頜首道,“不過是名樂伎罷了,早些替軒郎定一門好親事,他的心也就收回來了。”
溫榮搖了搖頭,看來祖母只是一味排斥,並未和軒郎談過,更不知軒郎心裡究竟做何想法,“祖母,軒郎此次很是認真,怕是沒那般容易妥協的。”
謝氏思及平康坊的女娘,嫌惡道,“只要我在這世上一日了,就不會允許軒郎將平康坊的女娘引進門的,退一萬步講,縱是我答應,他阿爺也必不會答應的。”
謝氏猛地咳嗽了幾聲,面色漲的通紅,嚇的溫榮不敢再往下說,連連拍撫謝氏的後背,自責地說道,“都怪兒未思慮周全,先穩住軒郎便是了,祖母千萬莫要激動。”
謝氏長嘆一聲,抓着溫榮的手腕,“若軒郎和茹娘能有你一半聰明聽話,我也不用再操心了。”
溫榮生怕再氣着祖母,垂首不敢言語。
大明宮延慶宮內殿。丹陽和琳娘正在陪太后說話,丹陽忽想起她先才帶進宮、要送於琳孃的香膏落在丹鳳閣了,遂起身出內殿,吩咐宮婢替她取了過來。
吩咐後丹陽回到內殿門前,正要撩殿門珠簾,聽見太后和琳娘在談聖主欲發兵平定隴西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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