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狩不過是慣例,並無甚特別的,溫榮看了看帖子,便命碧荷收下。
外間伺候的文杏與主子傳了話,二房溫三娘子一早遣了婢子過來問娘子是否有收到帖子。
溫榮微微一笑,菡娘必定是收到帖子的,可她喜歡同自己比,縱是自己無心,她也一直留意,知曉自己得了帖子,怕是要失望了。
用過晚膳,溫榮同阿爺說起了今日陳府之行。
溫世珩聽聞陳府賓客裡有御史臺官員的家眷,鬆了口氣,這把火暫時燒不到盛京陳府裡……
溫榮與溫景軒離開阿爺、阿孃廂房,走上抄手遊廊時,溫榮悄悄地向軒郎打聽陳府南園裡發生的事情,“前院不是有鼓樂麼,你們爲何好端端地去南園。”
溫景軒見溫榮提起,又想起南園裡的不愉快,心裡頗不利爽,撇嘴說道,“前院的樂鼓聽了沒趣,我與林大郎聽說南園裡有幾位郎君結了詩社,好歹詩社要比鼓樂安靜些,就想着去看看。不想碰上了那晦氣事,早知道還不如在前院聽鼓樂呢。”
溫榮捂嘴輕笑。
遇見小娘子遭難,分明是有豔福之事,如何到了軒郎嘴裡,就變成晦氣事了。
陶家娘子必定是爲了林大郎,一開始陶娘子贈嬋娘與瑤娘荷包便可看出了,她是一心想同林家人套近乎的。另一位崴腳的董娘子阿爺,與崔娘子阿爺一般是御史臺的諫官,不知董娘子又是爲了何人。
“董娘子可是有求你們去相幫。”溫榮認真地問道。
溫景軒回頭看了榮娘一眼,搖了搖頭說道。“不曾注意,我們見着這情形。躲都來不及。”
溫榮瞪眼瞧着溫景軒,真真是個榆木腦瓜。
溫景軒突然想到了什麼。撲哧一笑,“榮娘是在意林大郎麼。”
今日溫景軒同林大郎在一處時,一直擔心林大郎會考自己功課,緊張的宴席都沒吃好。可不曾想後來林大郎只問了些生活裡的事,有關於杭州郡的,還有關於作畫弈棋的,可不論何事,都和榮娘有關係。
再榆木的腦瓜,都看出來了……
“胡說。我是擔心洛陽陳府娘子,和林大郎有甚關係了。”溫榮柳眉一鎖,一個比一個沒得正經,腳不點地的匆匆回了廂房。
……
次日一早,溫榮起身準備了去遺風苑。
謝氏已從家寺搬去了穆合堂。
謝氏雖未親自開口,可汀蘭卻不止一次地說過,希望溫榮能在遺風苑裡小住幾日。
穆合堂是抄手遊廊環連六間上房,供溫榮住的廂房早早整理了出來,就在謝氏廂房的旁邊。冬日的暖閣,盛夏的青紗櫥,還有雕亭荷水蓮清雅紋樣的胡牀、矮塌、書案……一應俱全。
前幾日,謝氏自庫房裡取出了珍視的墨寶。讓溫榮隨意挑幾幅喜歡的,掛在廂房牆上……
早先溫榮雖也有到遺風苑小住、陪陪伯祖母的想頭,可心裡還是有顧慮。
雖說溫老夫人身旁奉孝的人多。但畢竟溫老夫人才是自己的親祖母,與伯祖母走得過近。難免生出閒話。
這兩日溫榮終於下了決心。
伯祖母奉佛,雖自家寺搬出。卻堅持了過午不食的習慣。
終歸是年紀大了,偶爾尚可,長此以往不免拖累了身子,且此季正逢秋燥,聽汀蘭說,伯祖母晚上極難入眠,咳的很是厲害。
溫榮心下擔憂,故今日去遺風苑,一來同伯祖母商量陳老夫人的事,二來告訴伯祖母自己想到遺風苑住上幾日。至於過幾日的秋狩……溫榮笑了笑,自己還是遂了菡孃的心意吧,反正自己着實不擅騎射,去了也不過是在林間散步,沒得與他們湊熱鬧了。
……
謝氏知曉榮娘過來,精神難得的好,早早命人到大門處等候。
溫榮捧了個食盒,原來林氏見溫榮總從老夫人那帶了好吃的回來,心下過意不去。今日寅時即起身,親自去廚裡做了三味玉露團,一部分就着清粥做了珩郎與幾個孩子的早膳,另一些令溫榮帶了去遺風苑,玉露團特意做得淡口,想來會合老夫人的口味。
“傻孩子,怎麼還帶了東西。”謝氏牽着溫榮,笑着說道,孫女的心意,帶來了也沒有推的道理,命啞婆婆將食盒接下。
溫榮親暱地虛靠在伯祖母懷裡,嬌聲說道,“是阿孃親手做的,我就是借花獻佛。”
謝氏被溫榮逗笑了,“你這孩子,嘴巴甜,討人喜歡。”
“對了,”溫榮從謝氏的懷裡擡起了身子,“伯祖母,我想與阿爺和阿孃說一下,到這來住上幾日。”
溫榮一邊說一邊起身走至窗戶跟前,踮起腳將窗關上,入秋天漸涼,今還是陰天,先才知曉伯祖母睡覺時都不肯關窗戶。
這習慣不好,夜間吹了冷風,能不咳嗽麼。
汀蘭笑道,“也就娘子說的老夫人會聽了,若是我們,就得白白的挨訓。”
謝氏望着溫榮,滿眼暖意,轉頭嗔怪汀蘭道,“你這丫頭渾說,我何時訓過了你們。”
“如何沒有,老夫人身子不好,那咳嗽聲,就是一聲聲地在打我們的臉。”汀蘭邊說邊求助地看向啞婆婆,啞婆婆忙不迭地點頭應和。
“罷罷,說得那般嚴重,往後順着你們安排便是了。”謝氏捱不過也笑將起來,可胸口一悶,猛地咳嗽幾聲。
溫榮慌忙爲伯祖母順背,接過啞婆婆遞來的痰盒,親自侍奉伯祖母。
伯祖母病不見轉好跡象,溫榮憂心地向汀蘭打聽伯祖母請醫用藥的情況。
汀蘭支支吾吾的不敢說,溫榮再三問了才知道,早請了醫官來看過。雖不嚴重,但也是多年的頑症。若是好生將養,可無大礙。
偏偏伯祖母從不吃湯藥。平日裡一如既往的清淡素寡白粥小菜。
溫榮心一沉,自己是非得在這多住幾日了。
“也不是什麼要緊的事”,謝氏喘了口氣說道。
溫榮在謝氏身後墊上了石青織金連珠紋引枕,又扶着伯祖母靠好,才向啞婆婆問道,“婆婆,今日的湯藥可煎好了。”
啞婆婆緊張地點頭。湯藥每日都煎熬,可每日又都倒了。
“麻煩婆婆將湯藥端上來,榮孃親自服侍伯祖母用藥。”溫榮蹙眉說道。
啞婆婆聽聞面露喜色。連忙轉身出了內堂。
“傻孩子,你難得過來,莫要叫這些瑣事攪了興致。”謝氏聲音悶悶的,心下嘆了口氣,身子確實是一日不如一日了。
溫榮板着臉,“伯祖母這般不愛惜自己身子才真真是攪了兒的興致。”
啞婆婆端了藥進來,溫榮小心接過,又備了蜜糕在一旁案几上。
謝氏瞧見黑糊糊的湯藥連連皺眉。
說來人各有異,總沒有十全十美的。謝氏雖心性寬遠。內慧從容,可自小就見不得也吃不得湯藥。
“榮娘不必擔心,伯祖母比前幾日已好了許多。”謝氏不自覺地躲開。
溫榮故作生氣顰眉道,“伯祖母如何能比茹娘還要孩子氣了。茹娘還知道病了要吃藥呢。”
見伯祖母不爲所動,溫榮負氣地將青瓷湯藥碗放在了案几上,“若是伯祖母不肯吃藥。兒便不用膳了。”
“這……”謝氏被孫女鬧得沒了主意,也知曉溫榮是會說到做到。心裡一暖,終鬆了口。“好好,伯祖母吃便是了,你這孩子,叫人心疼的緊。”
溫榮聽言才笑了起來,端着碗一口一口地喂伯祖母吃下,待吃下最後一口,溫榮執起蜜糕放入伯祖母口中,爲伯祖母壓了苦味。
謝氏口中苦澀,可胸口卻舒暢了不少。
汀蘭笑着端起第一次被吃得空空的藥碗出了穆合堂。
謝氏待口中苦味散去後,闔了闔眼,慈祥地問道,“昨日去了陳府可還好。”
溫榮正要說話,就瞧見汀蘭走了進來,朝伯祖母和自己遞了個眼色,指了指窗外。
有人偷聽。
溫榮一人過來遺風苑時,會多帶上兩名婢子,除了信得過的綠佩和碧荷貼身進內堂伺候,其餘的皆在外候着。
溫榮看了碧荷一眼,碧荷福身出了內堂,好歹先引開那人。
謝氏看着溫榮低聲問道,“碧荷可靠得住。”
綠佩是打小跟在溫榮身邊的,故能信得過,可碧荷也是到國公府後由方氏安排的,謝氏自然有顧慮。
溫榮點了點頭。
除了前世裡碧荷幫着自己辦了好幾件事外,還有一點很重要,那就是碧荷和貼身伺候阿孃的彩雲一樣,都非家生子,且早先是在庭院裡做打掃,粗使婢子入不了大伯母她們的眼,主子都認爲粗使婢子不機靈。彩雲和碧荷的爺孃,皆不在國公府的莊子上做事情,也沒有可被威脅的。
如今碧荷與彩雲已被重用,就算此時大伯母她們打上這二人主意,也要顧慮是否會被二人反咬一口,不慎暴露本藏在暗處的謀算。
偷雞不成蝕把米的事,大伯母她們是不會去做的。
過了一會,碧荷進來向溫榮點了點頭。
溫榮這才與謝氏說道,“伯祖母,陳老夫人想來探望你。”
謝氏聽言皺眉沉思了一會,意味深長地望着溫榮說道,“榮娘,你可知比起貪墨,更令聖人痛恨的是什麼。”
溫榮一愣,猛然明白了伯祖母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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