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一場夢,一場不知何時會醒來的噩夢,她經歷過那麼多,做了那麼多,卻從來沒有預料到,人未必能勝得過天,命令,命運未必按你的努力而改變,最終的結果,可想而知,又重回軌跡了。
她努力過,爭取過又如何,最後的結果都是一樣的。邊亞嵐靜靜的看着鏡中的自己,稍作着梳妝,未施粉黛便站起身來,身子晃了晃,又跌坐了回去,她茫然的看着鏡中陌生的自己,那眼睛乾澀得連眼淚都沒有心,心裡悶悶的堵得慌,卻不見太多的悲傷,卻有點絕望了。
爲自己失去的朋友,爲重回原軌的人生,還有開始再次變得黯淡的人生。
“小姐,時辰差不多了,去晚了,實在是不好。”十六提醒着邊亞嵐,雖然天尚沒有大亮,但是今天的日子……很是特別,最好還是準時一些比較好。
邊亞嵐微微點着頭,強撐着站了起來,整個人都倚到了十六的身上,顯得很是嬌弱,除了十六,其他人都以爲她只是虛弱罷了,事實上,她整個人都在顫抖着,完全邁不開步子了。
一旁的十六都快要哭出來了,若說是姐妹情深,但邊亞雲離開時,也不見自家小姐有半點悲傷,反而是一種解脫,怎麼到了那邊的事情,就完全換了模樣。
“我沒事,快點扶我過去。”邊亞嵐喃喃的說道,聲音沙啞,透着濃濃的悲涼,當真是要承受不住了,怎麼會發生這樣的事情,她百思不得其解。
最重要的是,看樣子事發不止數天之久,爲何遲遲纔有動靜?到底是哪裡的情況不對了?爲何會突然發生這等情況,而其他皆是毫無察覺?她已然如此悲傷,那身爲他們的爹孃,又當如何?
“妹妹,可曾準備好了?”邊亞淞卻也是一臉的憔悴,但相比於邊亞嵐,這情況不知道要好了多少。
“哥哥。”邊亞嵐慢吞吞的走了過去,很是抱歉的說道,“我想先去看看老太太他們,昨兒,讓長輩們都擔憂了。”
這個消息來的,實在是太過突然,令她措手不及,竟一時憋氣的暈了過去,如今想來,當真是承受不了太大的打擊,竟這般嬌弱。
“妹妹這樣並沒有錯。”邊亞淞轉過身去,與邊亞嵐並肩往外走着,“你也不必先去看了,老太太與孃親已經上了馬車,準備往那邊去了,至於你……”
她怎麼了?邊亞淞難得緊張,她不過是因爲心情壓抑而微微的不痛快,但並不影響到什麼。她注意到邊亞淞的目光落到十六扶持着她的手上,便悶悶的變了面色,強撐着站穩了。
“都說妹妹重情重義,走吧。”邊亞淞嘆了口氣,知道若是讓邊亞嵐在府中休息,她必然是不肯的,跟着也好,畢竟,這是……宿可的葬禮。
邊亞嵐離開府門時,發現人人都已經準備好了,一片的肅穆,只等着她上馬車,前往太子府。
當她坐進馬車時,便終於疲倦的倒在了車內,由着馬車顛簸,往太子府的路上又不是特別的好走,到處都堵來堵去,可見去的人當真是不少。
邊亞嵐雖說是閉着眼睛,但心裡面卻是心心念念着宿可離開時的模樣,都怪她,不是嗎?如果她不是一直認爲兩個人的身份漸漸的有了差別,不應該太過親密的緣故,所以才漸漸的放棄了姐妹情誼一般,其實只是她自己知道,有的時候走得太近,反而會多了許多的紛紛擾擾。
如今,她可以說,是自己想得太多了嗎?她想要將那份姐妹情再尋找回來,都沒有機會了,如果當初可以稍稍的開朗一些,就像是一直與永宜郡主相處的那樣,與宿可相處着,也許在那場離別之宴上,宿可不會看向她時,總是一臉的落寞與無奈了。
閉着眼睛的邊亞嵐,感覺到自己的淚水順着眼角,慢慢的流淌了下來,可憐得令人心疼。
“小姐,您不要想太多了。”十六也不知道應該如何勸慰着邊亞嵐,幾乎是脫口而出道,“不如,想想如何爲太子側妃報仇吧。”
報仇?對,報仇!邊亞嵐頓時睜開了眼睛,那閃亮眼睛似乎證明,她又“活”過來了。
“小姐?”十六被嚇了一跳,幾乎就是想要往後躲着,卻聽邊亞嵐很是冷靜的說道,“看來,你也覺得此事另有蹊蹺,我相信王爺已經去查了,必然能夠查得到的。”
她相信宿可的死另有緣故。
“王爺當然會查,畢竟太子也……”十六的話,終於提醒了邊亞嵐,有另外一個人也與宿可死在了一起,那就是宿可一直記掛在心上的太子。
夫妻相隨,也是很美好的,但這份美好中,到底又有多少悲傷,只有他們自己才能夠清楚的吧?
邊亞嵐嘆了口氣,真的覺得十六這一次是句句說中,畢竟太子也已亡故,太子側妃宿可護夫而亡,皇上不可能不去下令追查的。
當邊亞嵐正在下着決定時,便被扶着下了馬車,看着太子府上熟悉的牌匾,卻知道這府裡怕是很久都不會有人再住進去,但是,那個牌匾將會換了主人。
她慢慢的閉上了眼睛,覺得心中一陣陣的發寒,此時,有誰還能繼承太子之位的?她的心中已經有了隱約的人選,但總是不希望他去承擔。
皇上,不止他們三位皇子,另外幾位也已成年,他們都是有資格的,相信他們都會很敬重從來都是剛正不阿的宋世烜,會相處平和的。
“小姐,老太太已經在那邊等着了。”十六提醒着發着呆的邊亞嵐,老太太的身子骨不好,但也堅持着過來了,邊亞嵐怎麼還可以慢吞吞的?邊亞嵐立即就回過了神來,扶着老太太一同進了太子府裡,聽着那一陣陣真真假假的哭聲,心便酸到不行。
直到現在,邊亞嵐纔剛剛想起,這府裡真正會感覺到傷心難過的人,應該是惟一被留下來的太子妃吧?她失去了夫君,失去了可以相互扶持的側妃,要獨獨的守着這個府裡。
如果孩子能夠留下來,應該是不同的模樣了吧?
他們尚沒有來得及反應時,就聽到裡面一片的混亂,令來者皆是驚慌失措,不知發生了什麼情況,但皆猜得出來,必是一件大麻煩。
“先不要進去,要太多了。”老太太忽然伸出手來攔住他們,畢竟這一大羣人都衝了進去,誰都不知道會發生什麼混亂的事情,如今太子府內沒有男子撐着,惟有太子妃可以平息任何騷亂。
可是,這太子妃哪裡去了?
邊亞嵐知道自己此時最好哪裡都不要去,畢竟這裡是太子府,最是混亂之時,如若發生半點意外,必然與她有着脫不開的干係,所以,安安靜靜的纔好。
“大小姐。”一個丫頭突然揚聲喚着,瞧着她一身的孝服,晃得邊亞嵐的眼睛都有些疼,竟一時沒有看出到底是誰,當她走近時才發現是宿可身邊的丫頭。
也對,宿可身邊的丫頭不止一兩個,不太可能全部都跟着宿可離開京城,自然會有留在太子府的。
“裡面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邊亞嵐略顯緊張的看着那個丫頭,焦急的問着,“側妃又暫時安放在哪裡了?”
“大小姐,不好了!”那個丫頭急得一句完整的話,“太子妃……自刎了。”
什麼?邊亞嵐雖然震驚,但遠不如聽到太子與宿可的死訊時那般錯愕,但是老太太與邊夫立即就前去照看着,留下邊亞嵐呆呆的立在那裡。
她已不知,究竟要如何心情來接受突如其來的變故。
眼下,已經不是可以多呆的時候,邊亞嵐緊緊的抿着脣,突然間很是迷茫,長輩們都前去“照顧”着太子妃,無論她是結果如何,都是需要有長輩來主持大局的。
如今能理着太子府,安排過所有事情的人,究竟會是誰?在這樣的日子裡,太子妃竟然也沒有了!
“扶你們大小姐到廂房去休息,如果沒有旁的事情,就暫時先不要出來了。”宋世烜的聲音突然從邊亞嵐的身後傳了出來,令邊亞嵐微微的回過頭來,擡起迷濛的雙眼,無措的看着宋世烜。
“是,王爺。”十六立即就回過神來,扶着邊亞嵐,卻不知道應該往哪個方向走,好在剛剛跑過來的宿家丫頭,爲他們帶着路,匆匆忙忙的往廂房而去,在那裡,竟然遇到了永宜郡主。
相比於鎮靜中的邊亞嵐,永宜郡主卻是透着淡淡的不耐煩與煩躁,看到她來時,立即就迎了上來。
“嵐兒,你知道嗎?可可的死不簡單,他們是被人伏擊的!”永宜郡主的聲音就像是一記記的悶錘,狠狠的捶在了邊亞嵐的心頭,卻也讓她迅速的回過神來。
看來,有如此想法的人,絕對不是她一個了!
邊亞嵐定了定神,知道永宜郡主並非不關懷太子妃,但更想知道太子與宿可的死因。
“你知道嗎?我聽到的事情是這樣的。”永宜郡主以最快的速度,將她聽到的事情全部講給了邊亞嵐,那語速急促,心思起伏,卻是句句清晰。
原來,他們根本就沒有到達過大西北,而是被故意引到了另外一個地方,與不知道哪裡冒出來的隊伍打得不可開交,因爲本就不是爲了戰爭而準備的隊伍,人數相比於對方實在是少了許多,最後一敗塗地。怪不得,太子與宿可完全沒有任何書信前來,估計以當時的情況,完全顧不上了吧?
到底會是誰?邊亞嵐想到的人除了宋世煒,再無其他人,但是他會用這麼冒險的方式,來對付太子嗎?萬一最後敗的人是他,又當如何?
“你知道,太子與宿可分明就是被暗殺的,我看到了可可身上的傷口……”永宜郡主的臉上寫滿了難以置信,“你知道嗎……”
邊亞嵐突然間就握住了永宜郡主的手,有意強迫永宜郡主冷靜下來,靜靜的盯着她,“郡主,別難過了,我們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永宜郡主定定的看着邊亞嵐,那眼中仿若有着千言萬語,最後卻化成了磅礴的淚水。
“嵐兒,怎麼會變成這樣,可可還好好的,她之前還好好的呀。”永宜郡主死死的抱住了邊亞嵐,叫聲分外的沙啞,“我想要可可回來呀。”
邊亞嵐輕輕的拍着永宜郡主的背,想要讓她平靜下來,“我知道……”
“不,你什麼都不知道,你不知道有多可怕,太子妃也沒有了,當着我的面兒就撞了大哥的棺,我到底要怎麼辦呀。”永宜郡主更多的是被嚇到了,“嵐兒,事情變成了這樣。”
邊亞嵐冰冰的整着臉,那怒氣似乎越來越濃,“你知道那麼多事情,有可能有是誰做的?”
這纔是真正重要的事情,太子妃的事情,自然有皇家的人去處理,太子與宿可的仇,想必會有人去報,但是,她更想知道真相,她就怕會有人將此事推到旁人的身上去。
“恭王,是恭王!”永宜郡主立即就從邊亞嵐的懷中直起腰來,直直的看着她,堅定的說道,“我偷聽到爹爹說的話,是恭王的人,一定是他的錯。”
“只有他了。”邊亞嵐的心正慢慢的沉了下去,扶着永宜郡主的肩膀,“大家都知道了嗎?”
永宜郡主輕輕的搖了搖頭,“父王說,人人都猜得到,但是沒有抓到一個敵人,根本就沒有證人,如果這個時候說,對誰都不好。”
對誰都不好,就將事情瞞下去了?邊亞嵐分明就知道襄王不是這樣的人,但是卻忍不住這般的想着,何況,郡主受傷不也都猜測是宋世煒做的嗎?
“你的傷怎麼樣了?”邊亞嵐突然轉了話題,“我聽王爺說……”
永宜郡主突然露出難堪的表情來,“我的傷,沒有事兒,但是,嵐兒,我們要想辦法爲可可報仇啊。”
這個仇,她要如何去報?邊亞嵐咬牙切齒的想着,總不能她與永宜郡主偷偷的披掛上陣吧?證據?有的時候不重要,重要的是讓皇上往哪個方向去查,要不要真的定了宋世諱的罪。
“嵐兒,你不想管的,對不對?”永宜郡主竟從邊亞嵐的目光中看出了冷淡來,急得忙對邊亞嵐吼着,“她可是可可呀。”
“不是嵐不想管,而是不能管。”宋世烜慢慢的走了進來,之前的震驚與難得的慌亂已經褪去,臉上除了淡淡的悲傷,便是堅定,“你們應該做的事情就是好好的保護自己,無論發生任何事情,都不能拖了家裡人的後腿。”
拖後腿?她怎麼會拖後腿?永宜郡主的心裡是滿滿的不滿,卻聽看邊亞嵐道,“是啊,郡主,我們還是要小心着自己,不能傷害到自己的家人。”
既然,宋世煒會想辦法去傷害到永宜郡主,始終自己沒有猜測到其中的緣故,但是想必,襄王已經知道事情的真相,應該會查吧?
她何嘗不是一個“得罪”過宋世煒的人呢?
“我知道了!”永宜郡主只要聽到邊亞嵐聽以什麼“傷害”之類的詞語,就會變得非常尷尬及難堪,這樣的神情,如何能瞞過宋世烜與邊亞嵐,卻依然只是安撫着她。
怕是,這太子府暫時不能再迎外客,需要他們暫時離開了。
“我先去找爹。”永宜郡主忽的站了起來,很是認真的對他們說道,“你們要好好的!”
如今,永宜郡主突然覺得自己的身邊沒有其他的什麼人了。
邊亞嵐剛要開口,就被宋世烜阻止。
“她最近很怪。”宋世烜只是說了一句話,便準備帶着邊亞嵐離開,但邊亞嵐自然看得出來,永宜郡主是心事忡忡,她從來就不是能瞞得住事情的人,她的一言一行,必有緣故。
“小心郡主吧,她必是知道些什麼。”邊亞嵐嘆了口氣,她自然不會認爲永宜郡主做了什麼錯事,但是她的一言一行着急奇怪,另有隱情。
宋世烜看向邊亞嵐的難過,但現在卻分外的堅定起來,便知道她的心裡有些決定。
“小心。”宋世烜的心裡極不贊成,但卻允許了邊亞嵐有可能的所爲。邊亞嵐聽到宋世烜萬般無奈的語調,“王爺放心,我會好好的呆在府裡面,絕對不會做出任何舉動來。”
“王爺,這些事情,您放心去做吧!”邊亞嵐算是給宋世烜吃了一顆定心丸,見宋世烜點了頭,才鬆了口氣似的。
轉眼間,她便往廂房外走去,尋了邊家的人,準備一同回府。
瞧着老太太悲痛的模樣,邊亞嵐的心裡也泛着酸,這太子府的人與鄭國公府平時沒有太多的聯繫,僅僅是她與宿可的關係尚算是良好的,轉眼間變成了這般模樣,可真是……
“女兒,這幾天,就不要出府了。”邊夫人說出這句話時,本以爲邊亞嵐會問明緣故,邊亞嵐卻默不作聲的將此事應了下來。
她要護自己萬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