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此事之後,小鄒氏沒再說話。
氣氛陡然冷凝。
鄒氏乾巴巴的坐了片刻,頗爲尷尬。許徵不知想到了什麼,若有所思。許瑾瑜卻笑意盈然神色自若。
小鄒氏眼角餘光瞄到許瑾瑜坦然的樣子,心中愈發不喜。
紀妤進來給小鄒氏請安,總算打破了沉悶。
紀妤昨日被小鄒氏臭罵了一頓,心裡還在鬧彆扭,請安之後便悶着臉坐到了一旁。
許瑾瑜笑眯眯的搭話:“妤表妹,你昨天讓人送來的衣裙,我試了一試,還算合身。今日特地穿在了身上,你看看怎麼樣?”
紀妤看了許瑾瑜一眼。許瑾瑜生的一副好相貌,膚白似雪,身材窈窕,那身秋香色的衣裙穿在她的身上,愈發精緻奪目。
四條新做的衣裙裡,紀妤最不喜歡秋香色,嫌老氣一直沒穿,因此才毫不心疼的送給了許瑾瑜。沒想到許瑾瑜穿着卻這般好看......
紀妤心中又嫉又惱,不冷不熱的應了句:“還過得去。”
許瑾瑜哪能猜不出小心眼的紀妤在想什麼,故意抿脣笑道:“妤表妹對我這麼好,我無以爲報,想繡個帕子送給妤表妹。不知妤表妹喜歡什麼樣的圖案?”
那身衣裙可是汴梁城裡最好的繡莊做的,值二十兩銀子呢!許瑾瑜也好意思用帕子做回禮!
紀妤撇撇嘴:“我可不缺絲帕,你繡帕子留着自己用吧!”
“妤表妹身邊當然少不了會繡帕子的丫鬟,我只是想表一表我的心意罷了。”許瑾瑜半點都不惱,笑吟吟的說道:“妤表妹生的像芙蓉一般俏麗出塵,我就爲你繡一朵芙蓉好了。正好相得益彰。”
千穿萬穿馬屁不穿!
紀妤聽的美滋滋的,面色也和緩了不少。
小鄒氏將這一幕看在眼中,眼眸暗了一暗。
紀妤脾氣急躁沉不住氣,又眼高於頂,從來都是想什麼說什麼。許瑾瑜只比紀妤大了一歲,城府卻遠勝紀妤,三言兩語就將壞脾氣的紀妤哄的高高興興......
“夫人,二小姐和顧四小姐來了。”含玉走進來稟報。
小鄒氏眸光一閃,脣角似笑非笑:“快些請她們進來吧!”
珠簾叮噹作響,兩個妙齡少女一前一後走了進來。
紀妧還是那副矜持淡然的樣子,行了禮之後便坐下了,沒有說話。顧採蘋倒是主動和小鄒氏搭了話:“大姐一直臥牀養病,深愧沒能日日來汀蘭院請安。我來之前,大姐特意叮囑我代她給您問安。”
語氣恭敬,全然一副晚輩和長輩說話的口吻,挑不出半點不妥。
也正因爲如此,反而更讓人覺得異樣。
顧氏和小鄒氏面和心不和絕不是一兩天的事情了。自顧氏小產之後,婆媳兩個關係愈發冷淡。小鄒氏等閒十天半月都不去淺雲居一回。此事顧家人不可能不知道。顧採蘋身爲顧氏嫡親的妹妹,理所當然的站在顧氏那一邊。現在卻主動向小鄒氏示好......這背後暗藏的意思,實在值得琢磨。
小鄒氏心中冷笑不已。
顧家也是勳貴名門,顧氏和紀澤成親算是門當戶對。可這幾年來,顧家不得帝心,漸漸式微。紀家卻深得聖眷。紀賢妃所出的三皇子頗得聖心,威寧侯紀弘領兵駐守邊關,世子紀澤也執掌兵權,做了侍衛歩軍副都指揮使。
如今的威寧侯府,已經是大燕最頂尖的勳貴門第之一。
眼看着顧氏熬不了多久了,顧家人開始打着將幼女嫁進侯府做世子續絃的主意。
這個顧採蘋,看着秀麗端莊,其實根本不是什麼好東西。沒定親的姑娘巴巴的跑來住下,瓜田李下的算怎麼回事?一旦傳出什麼名聲,豈不是要賴着世子負責了?
小鄒氏將心裡翻涌的怒火按捺下去,神色淡淡的笑道:“顧氏身子不好,安心養病就是了。一家人請不請安的有什麼要緊,最要緊的是她快些好起來。也免得大家夥兒日夜心中記掛。”
有意無意的將一家人三個字說的重了一些。
顧採蘋臉頰微微一熱,旋即故作坦然的應道:“我昨日陪着大姐說話,也這麼勸她呢!大姐這一病就是一年多,一直躺在牀上養病,侯府裡的事情一概管不了,就連淺雲居的事都無法操持打理。幸好有伯母一直幫着打理。”
小鄒氏嘆道:“看着她整日躺在牀上,我這個做婆婆的心裡也不是滋味。幫着打理些瑣事也不算什麼。”
許瑾瑜垂下眼瞼,掩去眼底的譏諷。
一個覬覦自己的親姐妹,親姐還病在牀榻上,就迫不及待的湊上來謀算。另一個更陰暗扭曲,懷揣着不可告人的隱晦心思,恨不得將一心傾慕紀澤的顧採蘋立刻趕出侯府。
偏偏兩人面上都不肯流露出來,虛情假意你來我往,聽着簡直令人作嘔。
說到底,最可憐的還是顧氏。人還沒死,世子妃的位置就已經被人覬覦算計了......
閒話片刻,顧採蘋起身,秀麗的臉龐露出柔婉的淺笑:“大姐一個人待在淺雲居,我心中着實放心不下,厚顏先告退了。”
一派關心長姐的好妹妹模樣。
小鄒氏強自忍住嗤鼻冷笑的衝動,和顏悅色的應道:“也好,你早些回去陪顧氏吧!只管當成是自己家。缺什麼張口就是了。”
顧採蘋一臉感激的道了謝。
紀妧不耐煩看小鄒氏惺惺作態,隨着顧採蘋一起告退。
從汀蘭院回來之後,鄒氏免不了又要絮叨幾句:“瑾娘,你今日說的話可太過火了。非要堅持設小廚房,惹的你姨母不高興,剛纔臉色那麼難看。我們母子三個剛纔多尷尬。”
許瑾瑜彎了彎脣角:“一時尷尬怕什麼,總之姨母已經答應了。有了小廚房,以後想給大哥做點心宵夜多方便。我們也不用總吃大廚房送來的飯菜了。”
最妙的是,打着採買的名義,可以隨時自由出入侯府。今後想做些什麼也方便的多。
鄒氏拿許瑾瑜沒法子,無奈的叮囑了一聲:“這一回就算了,以後說話行事可得小心些。”
許瑾瑜隨意的點了點頭,顯然根本沒往心裡去。
這丫頭,以前溫馴聽話又乖巧,現在怎麼像換了個人似的。
鄒氏無奈的嘆了口氣,很快又打起精神和許瑾瑜商議起了小廚房的事。眼下最要緊的是把小廚房弄好。至於小鄒氏那邊,只能以後再找機會慢慢修補關係了。
引嫣閣裡原本就蓋了小廚房,只是一直沒用,積了不少的灰塵。李媽媽領着丫鬟婆子收拾了半天,便將小廚房拾掇了出來。
第二天,鄒氏又命小廝出府買了竈具碗筷食材之類的回來。很快,小廚房便有模有樣了。
鄒氏此次到京城來,一共帶了十幾個下人。還有一些留在了臨安的許宅裡。十幾個人不算多,伺候母子三個也綽綽有餘了。其中有一個孫媽媽廚藝最好,如今正好派上用場,做了廚娘。
鄒氏看着佈置一新的小廚房,心裡暗暗歡喜,開始盤算起今天的夜宵要做什麼,一邊隨口問道:“李媽媽,瑾娘人呢?”
李媽媽笑着應道:“回太太的話,二小姐去了淺雲居。”
淺雲居?
鄒氏下意識的皺了皺眉,忍不住在李媽媽面前發了幾句牢騷:“這幾日瑾娘像變了個人似的,特別有主見。我叮囑過她的事,她壓根就沒放在心上。我讓她少和顧氏來往,多和妤姐兒親近,她就是不肯聽我的。”
李媽媽是鄒氏當年的陪嫁丫鬟,這麼多年來看着許瑾瑜長大,對許瑾瑜的性情也十分熟悉。聞言點頭附和道:“是啊,奴婢也覺得二小姐變了不少。”
頓了頓又笑道:“二小姐今年十四,到明年就及笄,說起來也是大姑娘了。有些主見也不是什麼壞事。”
女子十五及笄後,也到了議親出嫁的年齡。
鄒氏想到這些,心裡不免一陣悵然,嘆道:“老爺兩袖清風,除了臨安城的宅院,也沒留下多少財物。將來瑾娘出嫁,只怕連一份像樣的嫁妝也沒有。”
女兒生的一副好相貌,聰慧過人,詩詞書畫無不精通,一手刺繡之藝更是無人能及。鄒氏深以女兒爲傲。可許瑾瑜畢竟沒了父親,又沒太多嫁妝。想謀一門好親事實在不易。
鄒氏低聲下氣的投奔小鄒氏,不止是爲了許徵的前程,也是爲了許瑾瑜。以威寧侯府的門第聲勢,只要小鄒氏肯出力,許瑾瑜想尋一門好親事也未必是難事。
許瑾瑜嫁的好了,將來或許還能幫扶兄長一把......
這些隱秘的心思,鄒氏自然不會隨意說出口,很快就扯開了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