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蒼涼霜白的雪原上,激戰正酣。
咻!
眼角餘光突然瞥見身側一道劍影猛然劈下,正漲紅了臉握劍和一個皮克特猛士角力的維斯特斯不由眼眶邊的神經劇烈抽動了一下,立時狂吼一聲奮力將那個皮克特猛士推開,然後間不容髮地轉過身避開偷襲的劍光。
哧!一聲輕響。
維斯特斯的反應已經足夠迅速,可是還是免不了被掃過的劍鋒劃開了肩部的甲冑,帶起一溜血珠,凌空播撒。
“該死的!”忍痛咒罵了一句,撤步退後讓開位置,身後自然有士兵頂上缺漏,趁着難得喘口氣的機會,維斯特斯得空掃視了一下週圍的戰場,結果發現除了除了靠近身前的一圈羅馬步兵,陣列外圍人頭聳動、呼號震天,全是瘋狂試圖衝破防線的皮克特人。
“嘿,維斯特斯,你怎麼退到圈內來了?喲,還受了傷啊,真是個可憐的傢伙。”突然,耳邊傳來一個嗓音尖細、明顯帶着調笑意味的聲音,維斯特斯甚至不用回頭,就能猜出,除了帕圖爾那個死胖子不會是別人。
可是,當維斯特斯回頭看到那個胖子的樣子時,即便脾氣好如他也不禁異常憤慨,這個死胖子!居然身上衣甲連點褶皺都沒有,乾淨整潔的足以去參加宴會!
“你這個混蛋,居然一直躲在後面!光吃不幹活!”維斯特斯齜牙滿臉憤怒地就欲伸手去抓住他的脖子,好好教訓一番。
哪知帕圖爾臉色一變,飛快跳開,同時變戲法似的舉起一張弩擋住了維斯特斯的龍爪手,弩弦上已經上好了箭,只見帕圖爾斜眼瞥着維斯特斯,既有畏懼尷尬又有一絲得意地開口道:“喂喂喂,維斯特斯你想幹嘛!動口不動手啊!我可沒有幹看着沒幹活,近戰我帕圖爾承認玩不轉,可是我也是能殺敵的,而且絕對效率,認真看着!”
話音剛說話,維斯特斯就愕然只見胖子舉起弩,對準不遠處的一角,胖臉上鑲嵌的兩個綠豆眼瞄了一下,擡手便射,咻的一聲弩箭化作一道烏芒迅疾竄出,精準地從人縫中間鑽過,哧的沒入一個擠在盾陣前沿的皮克特人腹部,那個倒黴的傢伙猛地瞪大了眼睛,捂着肚子就倒在了人羣中很快消失不見。
一箭奪命!回過頭,滿臉都是得意神情的胖子賣弄似的搖晃着手中的弩,大笑道:“怎麼樣?我的弩玩的不賴吧!大家只是各有專攻而已,你可別小看了我!”
看着那張笑得肉都堆到一起的臉,維斯特斯無言以對,只能悲憤地吐了口吐沫,轉身咆哮着衝上鋒線,尋皮克特人的晦氣發泄滿腔抑鬱去了。
羅馬的步兵三角陣此時已經徹底陷入了皮克特人的人馬中間,硬生生地在皮克特人的圓陣上鑿出了一個大口子,弓箭對於豎起後拼接得幾乎密不透風的羅馬盾陣幾乎毫無建樹,皮克特人只能選擇留下一部分兵力,應對隨時可能發起突襲的騎兵,然後瘋狂地四面撲擊,意欲用人海戰術儘快淹沒步兵方陣,然後再對付外圍遊弋的羅馬騎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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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皮克特人太小看了羅馬盾陣的頑強,或是太高看了自己的所謂悍勇,雖然人數上存在着巨大差距,但泥足深陷的羅馬步兵盾陣卻是如同一個堅硬的烏龜殼,在皮克特人的人海中翻滾向前,任你大浪滔天也是巋然不動。而且,密集的近身搏戰,讓那些被裹挾或是擠壓着無奈貼近盾牆的皮克特人悲哀地發現,如果你拿着手斧和盾牌那是你的幸運,如果是過長的凱爾特劍,那簡直是悲劇!狹窄的空間里長劍根本運轉不靈,甚至被架住或是扭開之後無法收回,不少皮克特人等於赤手空拳,只能徒勞地嘶吼,然後被血紅着雙眼的羅馬士兵用短劍砍翻戳倒,慘呼呻吟。
而這並非讓皮克特人真正擔心的,單憑500步兵,即便他們無法獲勝,羅馬人也不可能突圍,真正讓他們感到如芒在背的是那兩股不斷在交戰人羣外圍轉圈的騎兵。他們時不時發出衝鋒的吼叫,恐嚇那些負責警戒的長矛手,但卻總是虛張聲勢,並不真的發起衝鋒,而是耐心地繼續遊弋,只是找個機會就挑動一下長矛手的神經。
對付騎兵並非無法,事實上,皮克特人嘗試用弓箭驅趕、消滅兩股騎兵,不過可惜,羅馬人顯然早已考慮到了這種狀況,預先想好了應對之策。首先,那些騎兵始終遊弋在弓箭精準射程以外,如果要想達到殺傷的目的,意味着你要集中足夠的弓箭手,進行覆蓋式射擊可是你的腹地,500多羅馬步兵可不是擺設,他們不斷攪亂陣型,皮克特人根本無法召集弓箭手,其次,那些騎兵的位置飄忽不定,再加上戰場上視線受到阻隔,視角也受到限制,除非都是神箭手,否則零散的箭雨飛過去,全都落在馬屁股後面。
不說皮克特人的指揮官在那大罵羅馬人狡猾,奧卡帶着部下兜風似的轉了一圈又一圈,卻是始終保持着絕對的冷靜。
銳利的眼神寸步不離地緊盯着皮克特人的陣型,奧卡一直在尋找着最佳的機會,這需要敏銳的觀察,更需要足夠的耐心。他絕不會貿然就將騎兵投入,決勝的時機只有一次,如果沒能一舉擊潰皮克特人的鬥志,再想收束騎兵回來可就難了,一旦陷入消耗戰,憑着一腔血勇、身體素質高羅馬人一籌,堅忍不拔而且不要命的皮克特人只會越打越興奮,而反觀自己一方,恐怕隨着人數越打越少,最後士氣會率先崩潰。
“皮克特人的指揮官也很有耐心啊。”再一次策馬如風般從皮克特人的長矛兵面前飛馳而過,看到他們的陣線不由自主地凹凸不定着散亂開來但隨即又在一些似乎是軍官的人呼喝下恢復穩定,奧卡不禁在顛簸的馬背上有些遺憾地感嘆自語着。
“奧卡,我們應該發起進攻了,猶豫不決反而會延誤戰機!奧利安他們的壓力太大了,我們必須適當地給予支援,否則他們恐怕很難支撐下去。”正在拼命思索着還有沒有其他辦法誘使皮克特人陣線動搖的奧卡,突然聽見身旁呼嘯的風中傳來一番喊聲。
奧卡側過臉,看向沙律哈,他的神情很堅決,毫無疑問,他已經不願再等下去了。原本奧卡讓他作爲維斯特斯的副官,不過後來他主動提出自己是遊牧族人,精擅騎術,奧卡汗顏,趕緊讓他和杜伊烏斯調換,讓他作爲自己的騎兵副官隨同左右。沙律哈一貫冷言少語,幾乎很少會因爲某件事而情緒過激,可是此刻,奧卡卻能看到他眼中流露出的不加掩飾的急迫,這份急迫的心情就是因爲此刻,在不遠處那因視線阻隔而無法看到的戰場中間,他的夥伴們正不顧生命危險地充當誘餌,吸引着皮克特人的大部分攻擊。
奧卡感同身受,內心熱血沸騰的衝動也在肆虐着,可是身爲指揮官的理智仍在不停提醒他,現在還不行!必須忍耐,必須等待!錯過唯一的機會,奧卡面臨的就將是慘敗,最低的代價,也是付出那些步兵同袍的生命!可是,如何面對這些同袍的眼神!奧卡第一次感覺做出抉擇是如此艱難。究竟該怎麼辦!
“喝喝喝!!!~~”
篤篤篤~~~就在這時,遠處的鏖戰漩渦卻傳來了一陣突然的巨大騷動,期間摻雜着無數人的慘叫和呼喝聲,兵器碰撞發出的聲音也陡然變得更加激烈!
奧卡和一衆騎兵都是疑惑地循聲望去,結果,眼前的一幕頓時讓所有的目光爲之一凝!
不用再費神抉擇了!步兵的兄弟們已經替他們做出了選擇!身處重重包圍之中的步兵們爲不得其門而入的騎兵找到了一條通向勝利的通道,而代價就是,在取得勝利之前,一分一秒他們都將承受難以想象的壓力,傷亡激增!
奧卡只覺胸腔的一股血流直衝頭頂,漆黑的瞳孔中第一次迸射出亟不可待的利芒!步兵們居然放棄了盾陣,用齊擲而出的標槍將皮克特人右翼的隊伍整個打亂,密密麻麻的標槍讓措手不及的皮克特人在頃刻間丟掉了近百條人命的同時,受到標槍的恐嚇,那些擋在外圍的長矛手不由自主地四散躲開,結果就是,一個預示着勝利就在眼前的缺口出現在了騎兵的眼前!
鏗!
一聲長長的戰劍爭鳴聲迴盪,奧卡緊緊握住高舉的劍柄,昂起的頭顱掃視着每一個騎兵的臉,這一瞬間,他的吼聲彷彿要將整個蒼穹撕裂!
“羅馬騎兵,衝鋒!”
“羅馬騎兵,衝鋒!”
震天動地的齊聲吶喊響徹雪原天際,所有騎兵的熱血此刻都徹底沸騰了!彷彿血脈中沉睡的某種力量正在甦醒,轟隆的馬蹄聲中,奧卡率領着騎兵,猶如一條蜿蜒的盤龍,龍嘯而出,直撲皮克特人散亂的右翼。而與此同時,隨着掌旗官搖動戰旗,對面,亞瑟也幾乎同時催促着部下,發起了決定命運的衝鋒!
這一次,全力以赴!
馬蹄聲如雷霆轟鳴!幾百米距離不過是短短的一個呼吸,當那些瘋狂圍殺着失去盾陣掩護的羅馬士兵的皮克特人驚醒過來,回首張望的時候,眼簾中,除了那如潮水般帶着鋪天蓋地的狂風席捲而來的黑影和抖動中閃爍着冰冷寒光的槍尖,再無其他!所有的皮克特人,都露出了哀絕的目光!
“哦,不!”
隨着一聲戛然而止的慘叫!
整個世界,宛如只剩下一個聲音!那就是戰馬嘶鳴、轟鳴如雷的踐踏!兩股勢不可擋的鐵流幾乎同時從缺口處斜着鑽入了皮克特人的後心,然後…鑿穿,分割、砍殺!如林而進!如火熾烈!
僅僅下意識地抵抗了不到幾分鐘,皮克特人就徹底崩潰了,猶如春天裡的積雪,盡數消融!
到處都是滿臉塗着靛藍的皮克特人在奔逃,每個人的臉上都是茫然中帶着深深的恐懼,好像無頭蒼蠅般四處亂撞!
失去意志的軍隊已經不能再稱之爲軍隊了,他們和手無寸鐵的平民沒有任何區別,他們手中的武器除了增加了一些逃跑的負重之外起不到任何作用。數千人的隊伍,瞬間就被奧卡和亞瑟的騎兵來回鑿穿了數次,被殺死、踩踏死的屍體鋪滿了雪原。
不能停!還不能停!宜將剩勇追窮寇!奧卡不斷夾着馬肚,率領鐵騎奮力突進,幾百人的隊伍被撞散成幾十人的隊伍,幾十人的隊伍被撞散成幾個人的隊伍!當不經意間環顧四下,再也看不到一個手持武器抵抗的皮克特人時,奧卡終於長舒了一口氣,沾滿血污的雙劍緩緩垂下,因極度充血而酸澀的眼睛終於得以舒緩。
勝了!
心底的一個聲音唸叨着。
突然,奧卡想起了什麼,猛然渾身一震,轉頭四望,近乎情緒失控地吼道:“步兵呢?我的步兵呢?!”
身旁的騎兵佈滿了血污的臉上頓時蒼白。
“找到他們,找到步兵!!!”奧卡咆哮着,他第一次用力地拍打了自己的坐騎,以使他轉向。
似乎感受到了主人心中的焦急,戰馬理解地甚至沒有嘶鳴,立刻通人性地轉了個頭,馬蹄揚起!
就在這時,驚變驟生!
旁邊的屍體中突然躍起一道身影,唰的躥起,不等一干騎兵反應過來,他們的指揮官,已經被那個人影撲下了坐騎。
“保護總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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