累!渾身上下,各種深入淺出的累!
從暴雨突降、河水猛漲開始,差不多有一個月的時間了,奧卡都能數的清自己睡了糊弄覺,千辛萬苦、夙興夜不寐,奧卡和總督府團隊簡直成了連軸轉的機器,打個盹再醒來保準面前就堆滿了各地最新的災情急報。
經歷了這麼一個月的不是人過的日子,奧卡算是徹底消除了以前腦海裡認爲文官都是病秧子的無知觀念,這遇上治河防洪、抗震救災的大事,連他這個特種兵出身、身體素質沒話說的鐵漢都給硬生生拖掉了半條命,那文官要是都弱不禁風、精力不濟,他能受得了?還不直接就爲國捐軀了?
當然,奧卡這個看似實踐出真知的新認識其實仍是停留在主觀臆斷的層面上,奧卡是以一個國家公僕在面臨災難時最嚴格的標準來要求自己和下屬們,可是,這種幹活不要命的做法,對於一個仍處於奴隸走向封建過渡時期的國家來說,顯然和世俗對權力的普遍認知格格不入,在那些腐朽舊貴族眼中恐怕至多不過是換來一句‘忠公體國’的場面話,心底指不定卻在嘲笑奧卡他們就是一羣白癡!
不過,像這種涉及價值觀的問題,原本就不可能指望一新一舊兩個世界的人湊到一塊,但是,對於淳樸的民衆來說,這個新任的總督新的政府,所做的一點一滴,帶給他們的震撼、感動和改變卻是實實在在能夠觸摸到的東西。
高效及時的疏散計劃直接挽救了數以十萬計的生命在滔滔洪水中淪爲魚鱉食料的人間慘劇,當氾濫的洪水漸漸退去,一些大膽住在臨近村鎮的民衆曾偷偷回到災區內,希冀看到熟悉的家園,然而當這些人重新被派去搜救的騎兵帶回營地時,他們的臉上除了呆滯混雜着恐懼的神情之外,就只會縮在營帳內不停喃喃自語着一些類似“神靈發怒”“毀了全毀了”旁人完全聽不懂或是零星聽懂幾個斷斷續續不成句的詞語了,直到幾天後,這些人才漸漸恢復了清醒,於是,洪災區內的真實景象終於從他們的口中傳開。
一片凋零、一片死寂,淤泥覆蓋了漫山遍野,村莊、城鎮、來不及牽走的牲畜,盡數被埋葬在一眼望不到頭的沼澤之中,彷彿來自幽冥的河水將真正的地獄留在了人間,那景象,當真是無法言喻的充滿了死亡的氣息。
而令負責管理營地的官員們意想不到的是,就在消息傳遍整個營地的第二天,棲居在營地內的數萬民衆,便自發地匯聚到營地建立時仿照軍隊駐地模式搭起的中軍大帳前,由於駐軍已經全部調走,而營地的日常管理也已經基本下放民主化,所以,儘管是如此大規模的集會卻並沒有第一時間被官員們察覺,直到數萬民衆轟然跪伏在地發出驚天動地的叩謝高呼聲後,那些從軍帳內的官員才大驚失色、不明所以地惶然奔出。
於是在掀開帳簾衝出去後,他們目瞪口呆地看到整個營地的居民都默默地跪在軍帳前,跪了滿滿一地,黑壓壓的填滿了過道和帳篷的每一絲縫隙!他們的臉上,充滿真誠,充滿感激,掛着行行清淚,喊聲停歇,彼此默然對視,良久,那些軍帳前形銷骨瘦的官員們都笑了笑中含淚,他們衝上前,不厭其煩地一一將跪在地上的民衆扶起,老人、孩子、婦人,也許還會說上寥寥幾句話,沒有任何做作和虛僞因爲這一刻,這些年輕的優秀官員們和這些重獲新生的民衆已然融爲一體!
數萬民衆叩謝恩情的轟動消息很快傳到其他營地,隨即引起連串的巨大影響,其他營地的民衆雖然未曾目睹洪災區之慘狀,但將心比心回想這一個月來,他們在臨時營地中所得到的妥善安置,其中不少在年初洪水中僥倖逃過一劫的民衆都不由自主地感恩戴德,也是紛紛組織起來,前往營地辦事處,向留守的官員表達他們淳樸而真摯的感謝之意。
收到這個消息時,奧卡正在尼羅河三角洲地區的工地上,親自監督5千駐軍會同招募的兩萬民夫熱火朝天地進行着拓展河牀、擴大河口三角洲的工程,當看到侍從官的報告中所描述的臨時營地內的情景,奧卡也是唏噓不已,頗爲感慨,深深感受到民衆的信任和感激已經是自己最爲期待的回報,當天,他便臨時召開會議,將這些記載着一個個感人一幕的報告傳遞到這一個月一直跟隨他東奔西走、披星戴月的下屬們,不得不說,那些書記員的文筆十分形象生動,洋洋灑灑的言語宛如再現了營地內的情景,在場的官員無不面露驚容、繼而喜極而泣。
但那時還遠遠不到足以鬆懈的時候,暴雨停歇,肆意發泄了一通暴戾脾性的尼羅河水漸漸歸於平靜,根據學者們的實地勘察,確定了和往常一樣,洪災在呈現爆發式的破壞之後威脅迅速消除,氾濫區已經安全了,也就是說,災民們可以返鄉了。
組織20多萬災民的返鄉,毫無疑問又是一件工作量難以想象的艱鉅任務。不過,好在事情的發展卻是出現了意外的驚喜,也許是營地內發生的一切讓民衆們對總督府有了徹底的改觀,再加上神殿的盡力協助,民衆的依次返鄉進行得十分順利,對總督府的信賴讓民衆自覺地服從管理,而對於一個月來在營地內不斷給予他們精神慰藉的神殿祭司們,民衆更是表現出足夠的虔誠,整個過程竟是沒有額外牽扯奧卡過多的精力,留守在營地的團隊按照事先制定的計劃,獨立完成了這項任務。
不過,返鄉之後,那些蒙受了洪災摧殘的災民們不得不再次迎接更加嚴峻的挑戰,因爲他們的家園已經毀於一旦,遍地的沼澤雖然澆灌出了豐饒的沃土,但土地不會憑空長出糧食,家園也不可能自己恢復原貌,這些都需要他們用自己的雙手重新建設。
但情況也並沒有糟糕到一貧如洗的地步,從豪商以及各地府庫內預先徵集購買的必須物資包括口糧、食鹽、種子等都在總督府的命令下由各地護民官組織人手騾隊運載,和民衆的返鄉同步抵達各個新選定的村址。災民們可以可以從中領取一份無償的基本救濟,另外還可以無息地申請一份三年限期償還的援助,包括耕牛、鐵製農具等農用貴重品,都可以馬上拿到手,以便儘快地重建。
根據按照奧卡的構想,未來將集中力量一勞永逸地解決尼羅河的水患問題至少是確保這種只能逃避的大災不再發生,治河的草案書已經在籌劃中,而作爲整個計劃的環節之一,災民們重建的新村鎮將不再是簡單的擇地而建,而是要服從大局的規劃進行建設,同時建設的具體規劃也將趁勢參照新的村鎮樣式,由專業的軍屬工程隊爲核心當地村民爲協助,來共同完成。另外,大地神殿、農業神殿、太陽神殿的祭司們也將一一前往新建的村鎮,主持諸神對這些村鎮的庇佑賜福儀式,正式將這些地區納入諸神的懷抱。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最重要的環節,就是這些氾濫區重建後的農業開發,將徹底摒棄之前的原始耕作方式,由總督府專門派遣通曉新型耕種方式和農業經驗的學者前去指導,合理利用那些淤泥覆蓋的肥沃土壤,分配種植資源,從而根本上改善當地居民的生活,當然,對於整個埃及的農業生產能力,這也是至關重要的推動力。
但問題也並非沒有,比如在這些氾濫區進行農業改革,無可避免地首先要涉及到的就是土地所有權問題,如果土地的所有權無法進行調整,那些村民本質上就無法擺脫農奴的身份,而如果連生產者的束縛都無法解除,再先進的生產關係和生產工具也不可能根本上改變落後的生產力面貌,因爲生產者纔是根本的動力。
如果土地仍然都是貴族的,租賃耕種必須繳納鉅額的租稅、承擔沉重徭役、貴族還能掌握着對他們的生殺予奪特權,那樣的話一切毫無改變,總督府從民衆那裡取得的信任很快就會重新被貪得無厭的壓榨和殘酷無望的現實所磨滅。
爲了趁着洪災動搖社會經濟基礎的機會給未來的改革楔入一個有力的釘子,奧卡不得不再次使出“蠻橫”的手段,以總督和帝國伯爵的雙重身份,近乎強迫性地向原先擁有沿河那片土地的貴族贖買或勸捐地契田契,理由很簡單也很冠冕堂皇,兩次洪災讓埃及蒙受巨大損失,而這些土地的開發將直接關係到今年的賦稅能否足額上繳,如果貴族不願將這些土地交出,那麼,今年的賦稅,總督府將強行攤派給這些貴族!
這種蠻不講理的舉動自然是引起了埃及本土貴族的強烈抗議,不過奧卡在北疆時,多多少少也從安德魯那裡學會了不少應對貴族的偷奸耍滑的本領,於是立刻擺出一副十分迫不得已的姿態,紆尊降貴親自一一登門,向那些貴族稱述厲害,當然威逼利誘也是常態,無非就是讓貴族意識到,那些化爲烏有的土地,他們根本不會願意花費大量的資財去幫助那些卑賤的農戶去恢復土地,那麼不如將土地交給總督府來運作,總督府將依照土地原先的產出足額交給貴族,這樣一來等於是總督府花錢來幫助貴族開發土地,何樂而不爲?
奧卡的勸說很快奏效,貴族們紛紛將那些“雞肋”的土地交給總督府,土地的所有權也徹底歸總督府所有,而他們就可以在災荒年月仍然坐享其成,絲毫沒有損失。
可惜,這些鼠目寸光的貴族不會知道,解放了的生產力將會創造出多麼驚人的奇蹟,那是他們必然後悔不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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