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莊……哭喊……哀嚎……黑煙……刀光劍影
“殺死他們!殺死所有的羅馬人!”
“用刀把男人和老人的頭都砍下來!兒童用長矛挑起!女人誰搶到就是誰的,扒光它們的衣服,讓羅馬女人舔你們的玩意兒!給我踏平村莊,一切都是你們的!”
馬蹄重重踏在泥土上,砸出一個個巴掌大的深坑,一個身着皮甲外面套着毛皮外套的叛軍將領一邊勒馬不停在空地上來回轉動,一邊雙眼中噴吐着飢可不耐的嗜血兇芒,高舉長刀指向百米外正在一片硝煙中掙扎的羅馬村莊,大聲嘶吼着用充滿誘惑的許諾讓手下的那些日耳曼人的殺戮慾望之血更加沸騰!
卡龐特拉只是一個很小的偏遠村莊,佔地不過幾千平方的村子裡一共居住着117戶居民,實際人數有452人,這是一個典型的北疆式村莊,村內所有人都是自耕農,擁有羅馬公民身份,沒有奴隸,其中有7戶居民是軍改後退役的邊軍家庭,剩餘的則大多都是從南方遷移而來的流民,分配到土地之後便被安置到這裡,建了這個嶄新的家園。
這裡的村民們擁有村莊周圍豎起界碑圈定之內的土地,彼此之間的土地佔有面積相差不大,他們擁有永久的土地使用權,但土地不得買賣,不過可以租賃給他人承包,但必須本人自願而且村莊必須邀請護民官前來現場監督和公證。
整個村莊,從房屋、耕地、工具、牲畜都是民衆神聖不可侵犯的私有財產,任何侵佔或騙取都構成非常嚴重的犯罪,甚至會直接驚動省農業廳直接派遣專員前來調查,得益於北疆的新《帝國農業法》反覆強調基礎農業的重要地位和對普通農業人口的保護,北疆的村莊都是完全自治的,除了繳納稅務的時候,村莊隸屬的上級行政單元會派來稅務官按照村莊土地丈量圖冊上登記的各戶土地數額進行統一貨幣農業稅徵收之外,這些散佈在北疆各處的村莊都不會受到任何官僚勢力的影響,也就無從被可能存在的腐敗地方勢力盤剝和控制,至於村莊內部事務,則有村中60歲以上的老者和服過正規兵役的退役老兵以及接受過知識教育的村民自動組成產生的村議會民主解決。
這樣的模式顯而易見,是對傳統的羅馬貴族大莊園式農業的徹底顛覆,帝國的農業基礎將徹底從貴族手中轉移到數量龐大的自耕農階層手中,而毫無疑問,有了這些獲得人身解放、擁有了公民權利的龐大自耕農階層,羅馬的農業不僅會從衰退中迅速復興,而且可以預料到的,數以百萬計的公民擁有了土地這個基本生產資料、從貴族的壓榨中解放了的他們,在北疆政府的技術、政策扶持下,將會推動帝國的農業很邁向一個新的速度迅猛的發展階段!
而僅僅一年的時間,北疆的變化已經初步驗證了這個預想,這些生機勃勃的村莊遍地開花,結出累累碩果,不僅從根本上鞏固了帝國對面積廣袤的歐陸的佔領和吸納,第一年的秋天,農業取得的收穫就出乎意料的驚人,各種農作物堆滿了各地城鎮的倉庫,而那些剛剛從無產者、奴隸變成公民的人們也第一次真正體味到了希望。
而也許是改革之路註定佈滿荊棘,馬克西穆斯的叛變、格拉蒂安的不幸遇刺,讓北疆剎那間籠罩在一片不祥的陰雲之下,城鎮被攻陷淪爲廢墟,曠野之間盡是從集中營內被釋放的日耳曼暴徒,一個個寧靜的村莊被摧毀,無辜的村民被屠殺,血色瀰漫天地。
正如此刻,卡龐特拉同樣正面臨着最終時刻,一夥日耳曼遊兵散勇發現了這個小村子,於是立刻包圍了村莊,這些殘暴貪婪的野蠻人根本懶得去進行什麼談判,他們的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踏平眼前的村莊,然後在那些無辜的村民身上盡肆意發泄他們的**!
幸運的是,由於卡龐特拉附近平時野獸橫行,因而在村內的幾個軍戶提議下,村子集中青壯圍繞着村子修建了一道還算堅固的木牆作爲屏障,以在深沉的夜色中爲熟睡的村民提供保護,而現在,這道木牆成了村民們抵禦暴徒的唯一防線!
靠着木牆的保護,還有村內軍戶的組織和鼓舞,村民們從一開始的驚慌失措、恐懼畏怯中清醒過來,保衛家園的決心讓他們瞬間充滿了勇氣,村民們團結一致,分工協作,老人和小孩負責照顧傷員,婦女負責遞送武器和擡下傷員,而男人們,則在幾個退役老兵的指揮下奮不顧身,用獵弓、削尖的木矛、各種木板拆下做成的盾牌還有軍戶家裡的武器,寸步不讓地將日耳曼暴徒死死壓在木牆之外!
戰鬥已經持續了差不多一個小時,兩百多名日耳曼暴徒居然始終奈何不了一個小小的村莊,當然,這主要是因爲他們的武器同樣粗陋不堪,只有短斧和長矛,沒有盾牌沒有能夠迅速破壞木牆的重型戰斧更談不上什麼器械,就這些還都是他們被從集中營釋放時,馬克西穆斯派人分發給他們的,可惜數量有限,另外就是一路上他們截殺了一些羅馬軍民收繳來的,即便如此,手頭上的所有武器也只夠他們武裝大約100人,所以,戰鬥呈現出一種詭異的場景,一半日耳曼暴徒狂呼大叫在木牆前與村民們血戰,而另一半,則只能等着同伴戰死或是負傷,然後撿取他們的武器補充上去。
正緣於此,根本不懂得如何戰鬥的村民們才能憑着一腔血勇堅持這麼長時間,但遺憾的是,隨着時間的流逝,勝利的天平無可避免地還是漸漸倒下了日耳曼人一邊,他們擁有更多更強壯的戰鬥力,他們甚至可以保存體力、輪換着去戰鬥,雖然武器粗陋但靠着水磨工夫村莊的木牆還是終於被他們砍破,坍塌露出了一段缺口!
近身肉搏戰無法避免了,而這恰恰是老實巴交的村民們最無力的致命短處,有木牆在,他們還能有條理地反擊,畢竟隔着距離危險感也就顯得不那麼強烈,而現在,相比於那些視他人和自己的生命都一樣如草芥的日耳曼暴徒,村民們面對短兵交接、血肉紛飛的場面顯然無法保持鎮定,一些年輕人早已是臉色煞白、兩股打顫,連長矛都端不穩更遑論去維持陣型了。
於是,木牆缺口處雙方陷入了混戰,勝利在望的日耳曼暴徒們不斷高呼口號、表情猙獰地用短斧一通亂砍亂劈,不惜代價地往裡推擠突進,而村民一邊,靠着全副武裝的退役老兵們組成單薄的盾陣防線還勉強維持着,可是隨着越來越多的村民慘叫着倒在日耳曼人的戰斧下剩下的人膽氣迅速消退,攻擊隨之變得雜亂無章、虛弱無力起來。
情形岌岌可危。
“殺!”“用力衝啊!”
“頂住,不能退!絕不能放這些畜生進去!”
廝殺震天的木牆缺口處,村民們和日耳曼暴徒擁擠在一起,在狹窄的空間內你來我往,胡亂揮舞着粗陋武器拼命彼此殺戮着,不時有鮮血飛濺、屍體倒下。此時此刻,也許唯一仍鎮定自若的就是那些退役老兵組成的盾陣了,雖然只有區區不到10個人,但這些仍處壯年的退役老兵曾經經歷過的,豈是與之相比只能算是械鬥的眼前戰鬥所能相提並論的,在他們眼中,那些看上去兇悍的日耳曼暴徒不過是一羣徒勞蠻力的靶子罷了,老兵們披掛鐵甲、頭戴戰盔肩並肩,手中的方盾緊密相連,組成牢固的戰列固守原地,不管有多少日耳曼人衝擊盾陣,也不管他們的戰斧有多麼鋒銳,他們的吼聲有多麼震撼,在冷酷如冰的老兵面前都是撞得頭破血流,死在那單薄防線前的日耳曼暴徒幾乎佔了地上躺着的日耳曼人屍體的一大半!
忽然,盾陣邊緣的一個老兵似是看到了什麼,猛地朝不遠處嗔目吼道:“小朗克斯,你在幹什麼?!!!頂上去,拿起武器擋住這些殺人不眨眼的惡魔!”
原來,在不遠處的戰場一角,一個日耳曼暴徒剛剛用戰斧劈開了面前的一個村民的腦袋,紅的白的濺了一臉,然而那個日耳曼人也卻是兇殘成性,不僅沒有不適,反而竟表情猙獰地伸出舌頭用力一舔然後掂了掂手中染血的戰斧,如同猛虎盯着食物一樣地死死盯着面前頂上來的一個年輕村民,扭曲的臉上盡是殘忍的獰笑!
可憐那年輕的村民恐怕還不到成年,手裡端着一個削尖的木製長矛呆呆地站在原地,兩眼呆滯,似是被那個日耳曼人的動作嚇得徹底傻了!看到那年輕人的樣子,日耳曼人毫不客氣地狂嘯一聲舉起斧頭徑直朝年輕人腦袋劈去!方纔老兵的喊聲正是想要驚醒眼看就要死於非命的年輕人!可惜,年輕人早已失去了知覺!
呼!戰斧在半空中揮舞發出一聲淒厲的嘯聲,鋒銳的斧刃眼看着就要劈在年輕人的腦袋上,突然,一旁閃過一道身影,飛身朝那日耳曼人撲了過去!
砰的一聲悶響,老兵和日耳曼人頓時滾作一團,滾到了木牆外一路還砸翻了好幾個日耳曼人和村民!
“小朗克斯,想想你媽媽!”
就在這時,一聲憤怒的吶喊從那滾作一團的人堆中傳來,兩眼呆直的年輕人似乎被媽媽兩個字觸動,瞬間清醒了過來,然後,他就看到……
噗噗噗!!!由於身上甲冑過於厚重,再加上撲倒日耳曼人後一路翻滾,那個救了年輕人朗克斯一命的老兵,那個用吼聲驚醒了年輕人的老兵,不幸滾入了木牆外的日耳曼人中間,不等他奮力掙扎着站起便被四周紛紛劈砍而下的戰斧重重砍倒在了人堆中,不見了身影。
“啊!巴烏斯大叔!”年輕人目眥盡裂地看着老兵的身影淹沒在日耳曼人中間,驀地,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叫聲,接着,他的身體在渾身激涌的熱血驅動下猛地向前突進,手中長矛用力前刺!
撲哧一聲,削尖的毛尖立時刺入一名正向着撲上來的日耳曼人胸膛!兩眼圓瞪,那日耳曼人似乎不相信殺死自己的竟是這個剛剛還在傻呆呆站着的年輕人,可惜,撲哧,毛尖抽出,血液噴涌,日耳曼人倒在了地上,意識陷入了一片黑暗。
慘烈的戰鬥仍在持續着,村民們懷着最後的決心和勇氣奮力抵抗但漸漸的,日耳曼人還是壓過了木牆的缺口,突入了村內,他們發出興奮的咆哮,更加瘋狂地突進,他們要用無辜村民的血來滿足他們泯滅人性的殺戮慾望!
眼看着,又一個村莊,將要在叛軍的刀鋒下流血悲吟……
忽然!
“嗚嗚嗚~~~~!!!”
一陣無比悠揚渾厚的號角聲響起在天際,瞬間傳遍狂野!無論是叛軍還是村民,都下意識地望向號角聲響起的方向。
於是,越過重重人影和瀰漫的硝煙,他們看到,在視野盡頭的狂野上,一面炫目的紅色旗幟高高揚起!
那是一頭雄鷹,一頭展翅高踞於劍盾之上,鷹眼顧盼、傲視天下的雄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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