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下雪了!”一座營帳前,鐵甲外裹着熊皮大襖的奧卡張開雙臂迎接着漫天灑落的大雪,無獨有偶地和遠在千里之外羅馬的老者發出了同樣的感慨,只不過相較而言奧卡的語氣中額外更帶着一絲釋然的欣喜。
“我可看不出來有什麼值得高興的,某人可以縮在溫暖如春的帳篷裡偷喝從羅馬帶來的美味佳釀,而我卻得和我的士兵們一起在冰天雪地裡趕建營壘,也許我該履行一下抗議的權力!”就在這時奧卡身後忽然傳來一個抱怨的聲音。
“你這傢伙,有什麼資格向我表示不滿,我好不容易帶來的葡萄酒可是大多進了你的肚子!”聽到那聲音說的話,奧卡立刻笑着轉過身給了走到近前的來人一拳調侃道:“再說你怎麼着也是皇帝任命的邊防集團軍最高指揮官,難不成還真會忍凍捱餓!”
來的人自然是安奎拉,胸膛受了奧卡一拳,這傢伙立刻是故作吃痛的臉上露出叫屈的表情誇張喊道:“某人當了奧古斯都就是變得不一樣了啊!連小小的抗議都不準了!”
奧卡沒有說話,他知道再這麼順着說下去安奎拉這傢伙只會更加的來勁,於是只是似笑非笑地盯着他,直到後者兩手一攤,鬱悶地無奈認輸。
“別以爲我全是信口開河啊!剛纔我可是真的和士兵們一起去處理大問題了,這雪雖然纔剛下,但是營地旁兩條河的河水昨晚就徹底冰凍了,早上剛起牀副官就來向我稟告說大軍飲水變得困難了,所以我就親自帶隊去看了看!”閒極無聊的插科打諢結束,安奎拉那紈絝似的的神情總算嚴肅了點,開始說到正題。
“嗯,河水冰凍!”聽完安奎拉的敘述,奧卡立時注意到這傢伙腳上的戰靴上的確沾了不少細碎的冰渣,意識到這傢伙真是剛忙碌正事回來,隨即,奧卡思考起安奎拉提及的問題道:“你去看了實際情況如何,河面的冰層有多厚!”
安奎拉認真道:“這裡冬季的氣候嚴寒程度出乎我的想象,一夜之間兩條河的河面都全部凍結,冰層至少有一米多了,這樣的厚度恐怕只能用工兵鏟先敲碎挖掘冰層然後才能汲水了,可是我們在這駐紮的軍隊可是有十幾萬人,光靠這種辦法汲水肯定不行!”
聞言,奧卡立刻意識到這是個大問題,行軍在外,指揮官最需要關注的事情無疑就是後勤,而後勤諸多事務之中最關鍵的就是飲水和糧草,這兩項直接關係到大軍的存亡由不得不謹慎對待。
而此次戰後奧卡之所以放心在佈列斯特駐軍,並且計劃興建要塞羣自然是充分考慮過基礎條件的,其中糧草方面,奧卡在率大軍支援途徑北疆時就做出了提前的準備,通過徵集民夫運輸和鼓勵商人隨軍兩種方式來保證大軍所需補給,至於飲水,佈列斯特所處的四座小島正好位於穆哈維茨河與布格河交匯形成的交錯河道之中,水源充沛完全足以支撐百萬人的用水,然而百密一疏,這裡畢竟是帝國從未涉足的土地,參謀官團隊對這裡的自然情況瞭解的太少,沒有考慮到冬季時的水文變化,這才導致眼下面臨的困境。
“保證大軍飲用的水源至關重要,既然河水凍結,與其花費大量人力汲取不如讓工兵尋找合適位置打一些深井吧!佈列斯特周圍多溼地河流,地下水應該相對充足並且很可能就在離地淺層,想必打井不會很困難!”奧卡給出了自己的建議。
話音剛落,安奎拉隨意點了點頭道:“嗯,我當時也想到了這個辦法,已經分派副官去組織人力開始勘測了,有熟練的工兵和精良的器械三天之內應該就能夠打好井,至於這三天就只好每天多派出士兵汲水了!”
奧卡微微一愣,不是因爲安奎拉的想法和他不謀而合而驚訝,而是他一直錯以爲安奎拉來就是爲了河水凍結的事情,但現在看來似乎不是這樣,於是奧卡開口問道:“飲水的事既然已經處理好了,那你來這是!”
聽奧卡這麼一問,安奎拉哪能不明白其中的意思,頓時沒好氣地佯怒道:“這麼點小事你居然以爲我還要特地來尋求你的幫助,你也太小看我的能力吧!要知道,我纔是這裡的最高指揮官,出了任何問題那都是我的分內職責,看來我之前隨口說的還真對了,你這傢伙當了奧古斯都連目中無人高傲自大都學會了!”
滿臉尷尬地聽完安奎拉毫無顧忌的嘲諷,奧卡覺得自己在朋友面前真是丟盡了臉,趕緊試圖岔開話題道:“好了好了,是我自高自大行了吧!你罵得也開心了,趕緊說正事!”
好不容易抓到個機會損奧卡安奎拉哪能輕易放過,又是一連串的言語炮轟之後才意猶未盡地說出來的真正目的:“凌晨的時候,諾頓率領騎兵回來了!”
安奎拉剛說完,奧卡已是睜大了眼睛,急不可耐問道:“諾頓回來了,太好了,這些傢伙,戰爭都結束了好幾天他們纔回來,真是目無軍紀,怎麼樣,他們情況如何!”
“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你想先聽哪個!”然而直接無視了奧卡迫切想要了解情況的心情,安奎拉不疾不徐地伸出兩根手指頭一臉欠扁的表情施施然問道。
“當然是好消息!”被安奎拉氣得恨不得揍他一頓,不過心裡還是尷尬於之前的對話,奧卡只好秉承君子找茬十年不晚的原則忍耐下來順着這傢伙的話做出了選擇。
“好消息就是,諾頓率領的騎兵這一路轉戰可以說是連番血戰戰績輝煌,不僅攻破了薩爾瑪提亞人的海濱營地,劫掠了蠻族聯軍的數批輜重,摧毀了哥特人的兩大老巢之一,還在隨後與蠻族聯軍以及遊弋於後方的匈奴騎隊進行周旋,取得了多次勝利,最後安然返回,那些回來的騎兵我看了,已經有幾分老兵的樣子了,戰場果然是最好的練兵的地方!”安奎拉將好消息的內容一一道來。
“好,諾頓果然不負衆望!”聽安奎拉話中提及的幾場騎兵遭遇的惡戰,奧卡是熱血沸騰,十分欣慰和滿意騎兵軍團在戰爭中這一路孤軍奮戰的表現,當然,更加高興的還是通過這場戰爭,這些騎兵雖說還不能稱爲精銳,當已經磨礪出了精兵的根骨,欠缺的只是更多的訓練、調整和實戰了。
不過,高興完了的奧卡忽然想到還有個壞消息,不由看向安奎拉等待他的下文,然而這一次,讓奧卡心底不禁生出一絲不妙預感的是安奎拉的神情倏然多了一絲沉重。
“出征時一共是12374名勇士,每一個人的姓名、家庭等詳細資料都是我親自派人記錄並且翻看過,我爲他們祈禱戰神的庇佑,希望他們凱旋而歸,戰神滿足了我的願望,但哈迪斯收走了其中4529名勇士的生命!”
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聽完安奎拉所說的,奧卡的腦海中莫名閃現出這首唐代詩人王翰《涼州詞》中的兩句,心情也是變得十分壓抑,一萬餘騎誓師出征,折其三分之一,要知道這是騎兵不存在負傷,少了的數字只能是意味着戰死,奧卡沒想到冷兵器戰爭的淘汰率會有這麼殘酷。
奧卡和安奎拉兩人同時選擇了沉默,他們在爲這些戰死甚至其中有些連骨灰都無法帶回的勇士默哀,然而在沉痛之餘,他們的內心卻並沒有絲毫軟弱,因爲這些犧牲都是必要的,沒有這些犧牲就不可能訓練出一支可以和匈奴人在草原上爭雄的騎兵,那未來,羅馬就永遠只能龜縮在城牆後,悲憤地面對匈奴人無盡的騷擾。
只有強大的騎兵,纔是真正戰勝匈奴人的唯一方法,華夏的先烈已經用歷史證明了這一點,奧卡很清楚自己的目標是什麼?那就是無和親、無歲貢,他無法接受這些歷史上的羅馬皇帝無可奈何之下應諾的恥辱條件,天子守國門、君王死社稷,這兩句形容明朝皇族的話是奧卡一直堅持的信念,身爲一個國家一個民族的領袖,與其卑躬屈膝覥顏求和不如奮死而戰,哪怕王國也不能失去尊嚴。
“將帶回的戰死者骨灰集中起來,取出一半按照慣例分別交予其家人祭奠,其餘一半我會爲他們單獨建立一塊墓地、一個英雄冢、一座凱旋門,這座墓園將專門爲那些犧牲在征服蠻族和匈奴的戰事中的勇士而建!”良久,奧卡臉上的哀色漸去,神情莊嚴說道。
“這是他們應得的榮耀!”安奎拉說着忽然又嘆了口氣道:“壞消息其實還不止這個,諾頓那傢伙受了傷!”
“什麼?!”這下子,奧卡真是緊張了,諾頓可是他的心腹愛將之一,這從奧卡毫不猶豫地將騎兵軍團交給他就可以看出來,如果說的更誇張一點,奧卡簡直就是拿諾頓當做羅馬未來的衛青、霍去病來培養的,當然,這和諾頓本身的統兵才能出衆分不開,也正因爲如此當見到安奎拉說諾頓負傷的時候,奧卡不由自主地感到一陣心悸。
“被匈奴人的箭貫穿了大腿,所幸沒有傷及血管(軍改過後軍隊內部對醫療衛生知識的普及已經取得巨大發展),不過匈奴人的箭上都塗了毒,一路顛簸加上傷情延誤,據醫師說,諾頓的腿傷可能有一半的機率導致其無法再騎馬作戰!”
“他會重新站起來的,我相信他!”然而,安奎拉剛說完就只見奧卡一臉堅決地說道:“他不會離開馬背,他將第一個率領羅馬騎兵深入草原,與匈奴人爭雄!”
看到奧卡眼中燃燒的灼灼火焰,安奎拉不由爲自己的悲觀而感到慚愧,頷首道:“不錯,是我太悲觀了,諾頓體格強健,一定能挺過去的,他正在營帳內休養,是他讓我不要提前吵醒你告訴這個不幸的消息!”
“這傢伙!”奧卡對諾頓的性格太瞭解,知道這傢伙骨子裡的剛強和堅韌,於是說道:“我等會就去看他,對了,你應該知道了,匈奴人已經派出信使前來接洽,他們是要和談了,和談隊伍明天就會抵達這裡,我們有一天的時間準備談判條款!”
“我知道了,和談是好事,戰爭應該適可而止,和談之後你可以脫身返回羅馬了,那裡纔是你需要真正關注的地方!”安奎拉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