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隆!
大地之上,無數騎兵呼嘯而過,馬蹄如雷,戰旗獵獵!
萬軍叢中,匈奴右谷蠡王烏維僅用兩腿夾住馬肚,雙手張開如雄鷹羽翅,鷹隼似的雙眼環顧左右,一邊縱馬如飛一邊恣意狂嘯!儼然一副天地盡在胸中的驕縱之態,然而在匈奴人的眼中這恰是真英雄的表現,因而引得周圍匈奴騎兵是紛紛高舉彎刀,長歌應和,歌聲馬蹄聲並作一股直衝雲霄!
烏維與他身後的這三萬餘騎都是剛剛從色雷斯前線撤下的匈奴大軍一部,是奉大單于之命秘密返回左賢王部押送後續糧秣的,前線戰事吃緊,匈奴人雖然沒有軍餉一說,但大軍轉戰,糧草卻是不能有絲毫短缺,稍有差池就可能有傾覆之禍,這一點任誰也不敢大意。
所謂兵馬未動糧草先行,原本匈奴人打得依舊是過去那一套就食於敵的老把戲,可惜狄奧多西早有準備,不僅將達西亞、色雷斯等靠近匈奴邊境的行省徹底變成了一個巨大的兵營,還嚴格實行了堅壁清野的策略,邊境行省的所有良田盡數拋棄僅保留牧場,另外將居民也大多遷往君士坦丁堡附近以便保護,因而匈奴人在擊敗了阿波蓋斯特的大軍之後並沒有迎來一帆風順的戰局,其中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大軍糧草告罄。大軍所過之處一片焦土,戰馬倒是有大片草場可尋,但人卻是近乎搜刮不到一點糧食,只能靠宰殺出徵時隨軍的十幾萬頭牲畜來提供肉食,但眼看着牲畜也快要殺光了,魯嘉不得已只得暫緩攻勢分派幾位小王返回後方,等候他們押送糧秣前來。
烏維所部正是其中之一,他們要去的是左賢王部,匈奴三部之中左賢王部人口僅次於王庭,而糧草卻是最爲富餘,不僅可以綽綽有餘地支應休屠的大軍,還能額外準備大量的肉乾,烏維的任務就是帶走所有的存貨。
大軍北上,萬頃草原,藍天白雲、綠野馬羣,雖然很美但再好的景色如果總是千篇一律、年年如是,也不由變得寡淡無味了,因而這一路上烏維內心實在是覺得無聊之極,一心只盼望着取了糧秣儘快回到南邊,繼續去征服羅馬人的花花世界。好在幾天急行軍,離左賢王部已不足兩百里,眼下日頭正高,傍晚之前一定能夠趕到。
就在烏維想着到了王部之後定要尋幾個女人好好伺候一番自己胯下倦怠了幾天的那活兒時,忽然前方一陣馬嘶,只見幾名先行開路的斥候打着鞭花疾馳而來,顯然是有重要情況稟告。
“呼!”烏維眼眉一皺,隨手拉住繮繩,單臂舉起,左右親兵立刻仰脖高呼停止行軍,數萬騎兵短短片刻便止步了前衝的勢頭,匈奴人的精湛騎術以及不亞於任何軍隊的令行禁止可窺一斑。
“怎麼回事?!”隔着還遠,烏維已是高聲發問。
“稟右谷蠡王!”一名哨騎奔到近前,猛地橫拉馬頭,停了下來單手撫胸道:“前面發現了一些受傷的部落牧民,我們問過了,他們說是自己的部落遭到了羅馬騎兵的偷襲!”
“什麼?!你再說一遍!”聞言,烏維原本漠不關心的表情頓時凝固在了臉上,繼而脖子上的青筋虯突而起,驚怒吼問道。“羅馬人的騎兵?!羅馬人的騎兵怎麼可能跑到這來!”
那哨騎嚇了一跳,趕緊低頭道:“小人不知,只是聽那部民這樣說的,所以馬上來稟告王。”
“快!你馬上給我帶幾個部民過來,我要親自問他們!”
“是!”哨騎勒轉馬頭,加鞭而去。片刻之後,幾個身上帶傷臉色蒼白的部民被帶到了烏維的面前。
“說,你們是哪個部落的?”烏維眼神朝幾個部落臉上還有身上的傷口處一掃,眼底霎時閃過一絲震驚,因爲他一眼就看出那傷口分明就是箭矢造成的,而且絕不是匈奴人使用的青銅或粗鐵箭鏃。
“偉大的右谷蠡王,小人是來自扎查部落的,就在……”
“少廢話,我知道扎查部落,說,你們的部落真的被羅馬人騎兵襲擊了?!”烏維不耐煩地揮手打斷了部民的哆嗦細碎話,直接問到了重點。
“是的,小人親眼所見,絕對是羅馬人,我們都看到了金色的雄鷹旗幟,像火一樣的盔甲和披風!一定是羅馬人,他們像潮水一樣衝進來,我們想抵抗,可是一下子就被衝散了,那些羅馬騎兵太厲害了比單于衛隊也不差……”部民似是陷入了回憶,不知是想起了怎樣恐怖的場景,整個人都是顫抖着,最後一句話更是連烏維聽了都不禁臉上色變!
單于衛隊是什麼?那是大匈奴最強大、最精銳的騎兵,羅馬人的騎兵才組建多久,戰力怎麼可能和單于衛隊比肩?!儘管下意識地認定部民的話不值得信,但內心深處烏維卻莫名感覺到一絲寒意,這支敢於深入草原的羅馬騎兵一定不可小覷!
飛快轉過雜亂念頭的烏維回過神,繼續問道:“你知不知道那些羅馬人攻破了你們的營地之後去了哪裡?”
部民畏畏縮縮地看了一眼烏維,似乎有些不敢說,但在見到後者眼中兇芒一閃後頓時嚇得脫口喊道:“小人不敢確定,但看、看方向那些羅馬人似乎是朝着王部去了……”
“什麼?!”烏維大驚失色!
“小人不知道、小人不敢亂說,求大王饒命啊!”看到烏維陰沉欲滴的臉色,那部民以爲自己說錯了話,嚇得直接掉下馬,連滾帶爬地抓住烏維的腳,惶然求饒。
“滾開!”烏維根本沒工夫去理會那個部民了,一腳將其踹飛出去,轉身朝左右吼道:“大軍立刻出發,加快速度,一定要在羅馬人偷襲之前趕到王部!”
一聲令下,鐵蹄揚起,三萬餘騎再次揮鞭策馬,滾滾向北。衝在最前面的烏維此刻憂心如焚,他不是擔心王部一旦被羅馬人攻破有無數匈奴人會慘死、那些供應大軍補給的糧草也很有可能被羅馬人付之一炬,而是擔心一旦消息蔓延開來,羅馬人竟然能夠深入草原如入無人之境,肆意抄掠後方的營地,那對正在前線戰鬥的匈奴士兵來說將是怎樣可怕的噩耗!往輕的說,大軍可能兵無鬥志、士氣大跌,大好的局面毀於一旦,而如果往重了說,那可就是軍心動搖、一觸即潰的災難了!
儘管烏維意外得到了消息,但很可惜,他們還是晚了一步。
“撲哧!”利刃劃過,一溜血線噴濺而出,將潔白的帳篷染得一片緋紅,一個試圖躲避的匈奴人慘叫一聲翻滾着撲倒在地。
希聿聿!戰馬長嘶,殺死了那個匈奴人的羅馬騎兵勒馬停駐,將猶自滴血的長劍鏗的插入劍鞘,掣弓在手,搭箭拉弦,森冷的目光遙遙鎖定了遠處一個在帳篷中間竄逃的身影。
嗖!手一鬆,箭去如電!奔跑的身影應聲而倒!
這只是血腥殺戮的一個小小縮影罷了,眼前就是匈奴左賢王部的營地,然而此刻卻根本分辨不出營地原來的樣子了,密密麻麻的騎兵往來衝突,刀槍劍影、人沸馬嘶!到處都在廝殺和破壞,殘存的匈奴士兵正護衛着王部內的重要人物拼死抵抗,屍枕如山!
“殺!”鋒銳的利刃瞬間沒入一名匈奴人的胸膛,抽出,滾燙的熱血濺了諾頓一頭一臉,然而諾頓卻絲毫不以爲意,相反他還朝着面前剩下一個匈奴人露出了一絲微笑,只不過在後者看來那微笑簡直比惡鬼哭喪還要恐怖,吃驚之下腳下一亂。
“死!”一剎那足以決定生死,諾頓搶身而上,手中長劍猛力橫斬鏗的一聲與匈奴人的彎刀碰撞在一起!諾頓獰笑,腰身發力,擡腿一腳正中匈奴人腹部,將其踹得飛跌而出,半空中鮮血狂噴,已是內臟爆裂死得不能再死了。
就在屍體落地發出砰的一聲響時,四周的喊殺聲也巧合似的漸漸停歇了下來,渾身浴血的諾頓不由拄劍稍憩,不一會兒,幾名同樣渾身血透戰袍的軍官快步而來,臉上帶着無以名狀的興奮之色。
諾頓知道,他賭對了,勝了。
“指揮官閣下,我軍大勝!大勝啊!”人尚未到,一名脾氣急躁的軍官已是迫不及待地喊了出來。
諾頓微笑。
“指揮官閣下,匈奴左賢王部已被我軍徹底摧毀,傷亡人數正在清點,不過我軍大獲全勝是肯定的,看這屍首數量,匈奴人至少死傷上萬!這還不是最重要的,指揮官閣下,我們殲滅的那股最頑強的匈奴軍隊護衛的纔是大人物,剛纔我審問了幾個俘虜才知道那些人裡有匈奴的小王、相國、大且渠、骨都侯還有王妃還有小王子!”
“真的?!”聽完部下的彙報,這下就連一向嚴肅的諾頓也是悚然動容,居然一舉抓獲了這麼多重量級人物,這可是驚世之功啊!
不過很快,諾頓就回過神,立刻追問道:“休屠的王妃和王子在其中嗎?”
“在!”羅馬軍官已是激動得兩眼發紅“除了兩個及長的兒子隨軍,休屠的四位王妃、七個小王子盡數被我軍俘獲!”
“好!好!好!太好了,一定要保護好他們,命令全軍換馬休息一刻鐘後我們就動身返回!”諾頓果斷下令,本來他還準備再幹幾票再回去,但現在這些燙手的山芋在手裡,他只能是務求謹慎,決定回返了,要不是麾下將士苦戰疲憊,戰馬也需要輪換休息,他恨不得立刻就走。
“你們,現在馬上去,從俘虜裡面挑選幾百個,放他們從不同方向逃走,我要讓匈奴王部淪陷的消息以最快速度傳揚出去,還有……”諾頓吩咐還沒說完,忽然一名傳令兵急急跑來,打斷了他的話。
“將軍,斥候回報,東南方向發現大股匈奴騎兵正朝營地而來,數量在萬騎以上,距離不足10裡!”
“什麼?!”諾頓目光錚然,旋即環顧諸將道:“所有事稍後再行處置,傳令各部,整軍備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