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間,半天已經過去,陽光漸漸消散,山脈密林中的空氣中重新帶上了冬日的一絲幽冷。
狩獵的預定期限很快就要結束,山林外的營地內,此刻早已是人聲鼎沸,馬嘶長鳴,來來往往的奴隸們扛着各自主人收穫的大大小小獵物忙着處理烹飪,提前歸來的貴族們則卸下一身的負荷,尋幾位交好的朋友,圍坐在燒着炭火因而暖烘烘的帳篷裡彼此有說有笑地談論着一天狩獵的經過,或驚險或有趣。
而營地外的樹林入口處,三三兩兩的依舊有貴族和隨行奴隸的隊伍陸續走出,匯入營地之中。所有人的情緒仍高漲不減,因爲在難得的狩獵活動之後,晚上還將會舉辦大型的篝火慶祝,豐盛的燒烤大餐加上精彩的激情表演,對於這些生活在枯燥單調生活中的貴族們無疑是充滿誘惑的體驗,尤其是對於某些**難耐的癡情貴族男女們,還有什麼地方比這裡更適合幽會談情呢?咳咳,至少不用發愁找不到灌木叢來掩人耳目。
不過,異常熱烈的氣氛很快被一陣意外的喧譁聲打破了,營地的入口處忽然傳來巨大的嘈雜聲,接着便是此起彼伏的驚呼聲,和雜亂的馬嘶聲響成一片,令人難以判斷究竟發生了什麼。於是,各個帳篷裡的貴族都不禁好奇地順着人流向噪音的源頭擁擠了過去。很快,他們就聽到了一則無比震驚的消息!
格雷斯家族的阿方索少爺以及科內莉亞小姐在狩獵中遭遇不明身份殺手的襲擊,下落不明,隨同他們一起的格雷斯家族角鬥士奴隸龍身負重傷,被人發現,不過在支撐着找到一個狩獵貴族的隊伍後就昏迷了過去。
消息傳開,整個營地內頓時炸開了鍋!貴族們帶着難以置信的表情相互私語着,說是私語,其實各種推測和猜疑聲已經猶如風暴一般席捲而起。這樣的消息實在過於駭人聽聞。其實早在一天前,薩拉曼提卡的貴族圈內就已經有過一次刺殺的傳聞,據說是科內莉亞小姐在去往卡斯提爾家族赴宴的路上遭遇了襲擊,不過在貼身護衛也就是那個叫龍的角鬥士的奮勇反擊下,刺殺被挫敗了。這件事引起了巨大反響不少貴族都是驚詫莫名,不過由於格雷斯家族隨即做出了縝密的消息封閉措施,因而並沒有得到確認。
而眼前,卻是再也無法掩蓋的事實!居然有人公然襲擊了身爲格雷斯家族第二和第三順位繼承人的阿方索、科內莉亞,這種近乎瘋狂做法的背後動機不得不讓人深思,尤其是在場都是或多或少參與不久後即將舉兵計劃的家族,更是不由爲之一凜, 聽到這個消息的瞬間幾乎就同時聯想到了那個一直停駐在塔拉哥,絲毫沒有向南巡查打算的帝國巡查官!
實質上,無論是格雷斯家族還是其他家族,心裡都很清楚,在西班牙舉兵這樣的龐大計劃絕不可能沒有一點風聲泄露出去,帝國那邊恐怕早已有了傳言,皇帝在最敏感的時候派遣巡查官到西班牙來顯然是在做最後的試探。
但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而且,格雷斯家族篤定剛剛結束了日耳曼之戰的帝國根本無力派重兵前來,很多政治上的鬥爭較量不到最後撕破臉是無法擺到明面上來的,這也是格雷斯家族之所以敢於私下裡肆無忌憚、準備舉兵的前提籌碼,然而沒想到的是彷彿老天都在幫助他們,東部帝國哥特人的叛亂居然在這個時候適時而起,更是爲西班牙的謀劃平添了一股助力。瓦倫提尼安皇帝御駕親征必然帶走大量的精銳軍隊,這意味着很可能帝國在一段時間內不得不對西班牙懷柔,雖然這只是皇帝拖延之計,但對於格雷斯家族來說,未嘗不也是有了更充足的準備時間。
按常理來推斷,巡查官及隨行衛隊的停駐不動顯然是符合現在帝國的策略的,若是他們繼續向南,無疑將觸動已經千鈞一髮的局勢導致火山爆發。既是這樣,那麼,也就無法理解此次刺殺事件與帝國的關聯了,公然派遣殺手行刺格雷斯家族的順位繼承人,這無疑比巡查更容易使局勢激化,難道是帝國方面見叛亂已是難以挽回,決定先下手爲強了?這樣想來,也未嘗沒有可能啊。然而想到這,那些中小貴族們不禁暗暗驚懼:帝國既然不顧一切試圖以刺殺格雷斯家族的核心成員來解決問題,那豈不是意味着,帝國也隨時可能派遣大批殺手對他們這些尾隨着進行刺殺?!
越想越覺得可能的貴族們不禁心生寒意,紛紛聚向格雷斯家族此刻唯一的主事者、同時也是第一順位繼承人胡安,胡安並沒有遭受襲擊而且僅僅在樹林中轉了沒多長時間便返回了營地。在聽聞弟弟妹妹遭受襲擊後,胡安也是震怒之餘驚詫不已,當即下令組織家族精銳護衛入山搜尋阿方索以及科內莉亞的蹤跡。因而,當貴族們圍攏到格雷斯家族帳篷時,胡安的情緒非常不好,幾乎是暴躁地直接將衆人晾在帳篷外,沒有給出任何看法。
然而,走進帳篷的胡安卻是自然而然地換上了另一副表情,不再有憤怒和擔憂,而是一種意外變故超出掌控的惱怒。帳篷裡除了胡安之外,尚有數人,令人驚異的是這些人無一不是披着斗篷,臉深深地藏在陰影中,完全看不出本來面目。整個帳篷裡,充斥着一種陰惻惻的詭秘氣息。
“你們告訴我,究竟發生了什麼!爲什麼會出現這樣的意外!安庫斯那個白癡呢?還有你們派出的那些殺手呢?爲什麼全都消失不見了!啊,告訴我答案!”胡安壓抑着聲音,不過那雙眼中的森冷和怒意卻讓人不寒而慄。
“胡安少爺,請您息怒,稍安勿躁,實際情況我們已經第一時間派出了擅長追蹤的人深入山林調查了,相信很快就會傳回消息。”等胡安發泄完內心的怒火,其中一個披着斗篷的身影方纔緩緩開口道。
“我們沒有多少時間了!明天就是競技大賽!舉兵之期已經迫在眉睫!我和父親都不希望在這種時候發生任何意外,阿方索那個傢伙雖然不值一提,但他這麼多年探知到了絕密情報,若是讓他活着逃掉恐怕計劃就會橫生枝節!耽誤了大計,你們應該知道後果!”胡安並非莽撞無智之人,聽了斗篷人的話立刻冷靜了下來,不過,內心還是有着一絲隱隱的極度不安。
“請您放心,胡安少爺,我們派出的殺手都是精挑細選的,就憑阿方索和科內莉亞兩人,絕無幸理,您也看到了,那個很強的護衛龍的傷勢了,那顯然是我們的手下造成的。連他都傷成那樣,另外兩人怎麼可能倖免?”這時,又一名斗篷人開口接道:“至於安庫斯少爺並沒有如期歸來,可能是發生了什麼其他變故,但料想不會是大的問題也許是追逐阿方索二人過度深入,迷路了也不排除這種可能性。畢竟我們並沒有派遣嚮導陪同。”
“不管怎樣,明天正午之前,我要得到確認阿方索和科內莉亞死亡的消息。競技大賽絕不可能延誤,我必須馬上趕回,協助父親處理最後的準備。還有,爲了以防萬一,你們立刻快馬傳信去塔拉哥,讓鷹隼提前發動吧。”胡安沉吟了片刻,下令道。
“如您所願,胡安少爺。”幾個披着斗篷的身影聞言齊齊低下頭表示絕對的順從。
“篝火宴會就以格雷斯家族遇刺的意外立刻取消吧。我要立刻趕回薩拉曼提卡與父親商議。你們也隨我一起吧。對了,記得把那個龍帶上!”
“遵命!”
……
不久後,在轟隆隆的馬蹄聲中,胡安帶着一衆親衛、昏迷不醒的龍以及隱藏在隊伍中的幾個斗篷身影,飛馬離開了營地,朝薩拉曼提卡疾馳而去。而與此同時,一人一馬卻悄然向東北方向而去!
當日深夜塔拉哥,巡查官臨時官邸內,
主臥室內依舊燈火通明,
達利爾和沙律哈二人不知爲何,都突然感覺有些心神不寧,似乎有什麼重大的事情要發生一樣,於是便湊到一起。
自從奧卡僞裝進入薩拉曼提卡後,達利爾便一直代替其率領衛隊停駐在塔拉哥,當然了,障眼法自然瞞不過這裡的軍事主官費加和奧皮烏斯,而他們之間必然有一人是與格雷斯家族沆瀣一氣,不過,奧卡臨行前就已經留下了藉口,那便是巡查官原本就是虛假的,皇帝只是派人前來做做樣子,並未打算真的巡查行省,因而所謂的巡查官自然不存在。
這樣的理由似乎有些牽強,那個內奸想必也將這說法傳給了格雷斯家族,可是奧卡的行動太過匪夷所思,格雷斯家族肯定查不出絲毫端倪,久而久之恐怕也不得不對這個巡查官放鬆了警惕。在卡圖斯看來,區區一人,無論如何,也不可能逆得了天。
因而,達利爾一直留在了塔拉哥,後來沙律哈也前來協助,他們二人的任務便是竭盡全力找出塔拉哥的內奸究竟是誰。可惜,這個傢伙不愧是格雷斯家族叛亂的一張王牌,隱藏得滴水不漏,達利爾想盡辦法也沒能找出這個人,唯一的收穫就是,這個內奸必然是軍團長費加和保民官奧皮烏斯兩人中的一個,而按照這麼長時間以來的接觸交流以及猜測,達利爾和沙律哈都隱隱覺得,似乎費加此人更符合內奸的要求。作爲西班牙行省唯一一支駐軍的最高指揮官,顯然只有他的幫助,才能統御各地的駐軍,而這恰恰對叛亂前期階段至關重要,而且達利爾始終感覺到,費加對他們似乎有着一絲排斥感。
不過,在沒有確鑿的證據之前,達利爾也是無計可施,他們最後收到的奧利安的消息上說,叛亂很可能就在明天的西班牙行省競技大賽後爆發。而此刻,他們都沒能清楚軍隊內的毒瘤,更談不上替帝國掌握住軍團,如何能不焦慮萬分?!
“達利爾,乾脆我們矯詔將費加和奧皮烏斯兩人全部暫時拘禁起來然後以皇帝的名義控制駐軍吧!否則的話,我們根本來不及阻止叛亂髮生了!”沙律哈看着達利爾,忽然神色急切道。
聞言,達利爾不禁渾身一顫,表情似爲所動,但很快便恢復了正常半晌搖了搖頭道:“不行,即便抓了他們兩人,也不可能徹底根除軍隊內的叛亂分子,屆時只要有人稍加煽動,我們不僅死無葬身之地軍隊的叛亂甚至可能提前!”
“那怎麼辦?!”
“我也不知道,我們本來就是在賭博!既然還沒有圖窮匕見,那我們唯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