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血流盡、黃沙遍染!
場內,處決結束,士兵們將死去的奴隸拖向了鐵閘門,那一具具屍體伴隨着士兵行進的腳步,在地上烙印下一條條血的痕跡!
提圖斯再一次舉起了手,舉起了雙手,遙遙向全場示意!瘋狂的氣氛隨着他的動作緩緩暫時平息下去,羅馬人無比期待着接下來競技正式開始後的精彩角鬥!
此時此刻,主席臺上的提圖斯成爲萬衆矚目的焦點!
“ 剛纔流淌的血仍殘留在沙地上,尚有餘溫!”提圖斯略顯低沉的聲音透過衛士移上來的銅製喇叭發出,顯得洪亮而威嚴,迎風傳遞到競技場的每個角落,無比清晰地傳到每個觀衆的耳中“然而,今天如此特殊的一天,註定被銘記在歷史的一天,需要更多,我們也應該享受到更多的鮮血!”
嗷嗷嗷~~~吼吼吼~~~
震天的歡呼聲響徹天際,看臺上,無數羅馬人齊齊揮動着手臂發出大聲的咆哮,這一刻,即便天上的衆神,面對這浩大聲勢,也必然爲之三尺退避!
主席臺上,提圖斯的身後,斜靠在座位上的卡圖斯用手輕輕托起了下頜,眼神流轉,聽着耳旁的呼聲和眼前的景象,面上不易察覺地浮現出一絲淡淡的笑意。
而這時,提圖斯的發言再次繼續。
“今天,來自西班牙行省各地的116支參賽隊伍,超過600名角鬥士,將在這座偉大的由尊貴的格雷斯家族獨資捐建的競技場內同場角逐!”
當如此龐大規模的參賽隊伍數字及參賽人數從提圖斯口中明確說出時,羅馬人已經無法用言語來表現他們的興奮和激動,他們只能聲嘶力竭地持續吼叫着,爲這場競技大賽的氣氛永不降溫!
“所有參賽隊伍將在這裡殊死搏鬥!No Mercy Shown!(絕無仁慈!)No Quarter Given!(無一例外!)首先將依據抽籤結果進行單對單分組角鬥!勝者,將會在終極比賽中組團對決!”
這一次,隨着四周看臺上的如潮歡呼聲,主席臺上,積極響應着卡圖斯的動作,所有貴族們也禮節性地對提圖斯的發言抱以陣陣熱烈的掌聲!而位於主席臺上三排的座位靠後的位置上,參與此次大賽的各支角鬥士訓練隊伍的奴隸師們則是在鼓掌的同時,眼神紛紛斜着瞥向了宿敵,無聲的對視中互不相讓的戰鬥已然開始,火星四濺!
“讓敵人見識一下,什麼才叫真正的角鬥士訓練師!”這是所有訓練師此時,心中唯一的念頭。最終的勝利者,將贏得無盡的財富和榮耀,這是他們唯一的目標!
“這將是一場永生難忘、驚天動地、前所未有的比賽!”提圖斯的聲音又一次響起,這也是最終的宣言!“Glory To Saramantica!(光榮屬於塞拉曼提卡)Glory To Grace Family and Spain!(光榮屬於格雷斯家族和西班牙)”
提圖斯充滿激情地握拳伸展手臂在胸前按住,然後猛然前伸,臉上因狂熱和興奮一片潮紅!然而,當他做完這些動作,競技場內的迴應竟呈現出一片冷淡!
羅馬人是狂熱的,但羅馬人同時也是敏感的。無論做出怎樣巧妙的遮掩,即便是在這樣一個情緒的宣泄達到極致的時刻,提圖斯的最後宣言中的一絲微妙不同來!
在這樣一個規模宏大的比賽上,一個行省爲之矚目的大型公衆活動中,身爲市政官,提圖斯竟然在發言的最後結語中,將光榮只單單歸於了行省、城市和家族之名,卻缺少了最應該置於最後同時也是象徵最高歸屬的帝國,少了“Glory To Rome!”這樣一句在長達10個世紀中不斷振奮人心、推動着羅馬成爲地中海霸主、地跨歐亞非三大洲的超級帝國的話語,怎麼可能瞞過羅馬的民衆!
所以,當提圖斯握緊手臂,臉上的肥肉因激動而微微顫動,滿心期待地渴望澎湃的歡呼迴應時,看臺上,羅馬人遲疑了,猶豫了,連原本的興奮都漸漸冷卻了,他們感覺到了一絲不同尋常,卻無法探析其中隱含的東西,敏感的羅馬人甚至感到一絲恐懼,他們不明白爲什麼市政官沒有將榮耀歸於羅馬,這究竟意味着什麼!
然而,羅馬民衆們不知道的是,他們因恐懼而遲疑的反應卻已經讓主席臺上,尷尬地站立在那裡的提圖斯臉色漸漸發白起來,因肥胖而顯得寬厚的額頭上滲出一層細密的汗珠,提圖斯茫然無措,提圖斯內心惶恐不安,面對着四周看臺上沉寂下去的民衆,他突然覺的似乎被這個世界孤立隔絕了起來,他被遺棄了,被放逐了!
提圖斯不敢回頭,不敢去看那個人的眼睛尋求幫助或是指示,他只能堅持着勉強站在那裡,即使發軟的雙膝和極度的心虛已經讓他有一種虛脫的隨時可能癱倒的感覺!
這漫長的折磨和痛苦直到一個聲音倏然從背後傳來。
“好了,不必顧慮這些,繼續開幕式吧。”卡圖斯的聲音聽上去很平靜,無從判斷其中蘊含的情緒。
然而,對於提圖斯,卻是終於重重地鬆了口氣,那擺脫地獄般的逃出生天感甚至於讓他已經顧不上自己的身份和在公衆面前所應表現出的儀態,如蒙大赦地揮手示意主席臺左側的樂隊奏樂以遮掩現場的冷淡氣氛,然後朝四周的看臺匆匆喊了一句:“競技大賽,現在正式開始!”便迫不及待地轉過身逃也似的回到自己的座位,那身形走動之間竟顯得有些踉蹌!
嗚嗚嗚~~~原本用於軍隊中的大號聲響起,堅硬而高亢的響聲頃刻間就讓原本沉寂下來的氣氛中重新出現了一股激盪的衝動,音樂聲往往最能引起人的共鳴,影響人的情緒,而顯然,此刻,彷彿交響樂般的音樂大潮挽救了冷場,讓競技場內漸漸恢復了熱烈和躁動。無從獲悉格雷斯家族醞釀已久陰謀的民衆們,很快就將注意力重新投注到了競技場內,因爲,血腥的死亡之舞即將上演!
競技場東北角,格雷斯家族的準備室內,
腰腹內側、背肩處、大腿上都纏裹着厚厚的紗布、內裡還隱隱滲出血跡的奧卡正面無表情地手持劍盾,站在即將登場的家族隊伍的首位位置,正默然等待着出征的號角!
角鬥士並沒有太多的防護,除了皮質的護脛、鑲嵌着橢圓形青銅獸頭護腹的腰帶以及兩肩上的綴甲和護腕,其餘身體部位完全是**在外,這樣角鬥時,鮮血迸濺的殘酷畫面才更能吸引觀衆的眼球,角鬥士的頭部是可以穿戴裝有護面的帶波浪形邊沿的頭盔的,不過但凡資深角鬥士,都不會選擇那種笨重的、在角鬥場上只會影響視線的玩意兒。
奧卡,自然是像往常一樣披散着金色長髮,那微微顯得有些蓬鬆的金髮柔順地披散在腦後,一束陽光從鐵閘門的鏤空網格中透射進來照在他的身上,那完美的肌肉線條和身形輪廓,以及英俊剛毅的面孔都彷彿被鍍上了一層淡淡的光輝,不得不說,奧卡的這副皮囊外貌簡直就像是天神一般完美無缺。尤其是奧卡此時身上的紗布和血跡,更讓他有了一股悲壯而蒼涼的氣勢。
“嘿,龍,你的身體能行嗎?不要勉強啊。”奧卡在角鬥士訓練營內一向冷酷而沉默寡言,而且又是來歷不明的後來者,所以並不爲原本那些格雷斯家族的角鬥士們所接受。不過角逐首席勇士的那場比賽讓所有人認識了這個可怕的戰士,而接下來,阿方索安排奧卡參加的一系列熱身賽更是讓奧卡聞名塞拉曼提卡,並獲得“龍鬥士”的稱謂,與此同時,訓練營地內,有了接觸後的格雷斯家族角鬥士們驚訝地發現,奧卡其實很好相處,而且性格非常豪爽,於是,很快,奧卡就憑藉實力和個人魅力在營地內佔據了一席之地。
而實質上,格雷斯家族由於以往在角鬥大賽中的表現一貫不盡人意,固然因爲格雷斯家族並不以角鬥起家,缺乏底蘊,更重要的還是因爲家族沒有一個能拿得出手的足以成爲領袖的強大戰士!而奧卡的到來恰恰彌補了這一點。
在阿方索的授意下,奧卡的身份被逐漸擡高,潛移默化中成爲了所有角鬥士的領袖,而當時,奧卡和阿方索尚未結盟,奧卡認爲這些看似失去自由淪爲人們觀賞殺戮遊戲的傢伙有很大的潛在價值,於是也就順勢坐實了這個領袖位置。並且在這些表面兇狠殘暴、內心卻不少都是純樸友善、極度重感情的漢子中間擁有了不少朋友。
而昨天晚上,當渾身浴血、昏迷不醒的奧卡被胡安的奴隸擡回來之後,家中的角鬥士們都是震動,紛紛前來探望,當得知是遇襲中和殺手對抗所致,不少人都是異常憤怒。
角鬥士們真摯的情感流露讓當時已經清醒的奧卡十分感動,不過爲了騙過胡安以及卡圖斯,他不得不繼續裝下去,至於那些傷勢,作爲一名華夏古武術傳承者,並且有幸接受過龍組前輩們點撥,奧卡對於控制自己的身體輕而易舉,因而製造出了一些看起來完全沒有破綻的沉重傷勢,其實,那些傷勢只會讓他損失較多的血,對身體機能方面不會有太大損害,即使不治療,憑他的體質和恢復力也能很快痊癒。
但是,他決不能錯過今天的競技大賽,所以,他在凌晨時候清醒過來,並且堅持要求參加,因爲主持角鬥士工作的阿方索已經‘失蹤’而胡安、卡圖斯對競技其實並沒有太多的期望,奧卡因而很輕鬆就獲得了允許,反正也沒人在意他的死活。
但是,朋友們卻很在意,他們試圖勸阻奧卡,奧卡感動之餘也是有苦難言,他現在並不能將身份告訴他們,只能稍微暗示,結果能夠有所察覺的卻沒幾個。
而剛剛小聲詢問他身體狀況的,卻是其中一個,名叫蓋裡卡斯來自潘諾尼亞,才24歲,他原本是帝國軍人,不過犯了重罪,爲了免除死刑他只能選擇成爲角鬥士。蓋裡卡斯很機智幽默,性情也很開朗只是做事有些草率衝動,不過爲人真誠,是奧卡在營地內結識的爲數不多的關係較爲密切的朋友之一。
“我的身體是永遠不會被擊垮的,蓋裡卡斯!”奧卡用短劍撞擊了一下盾牌道,然後向身後同樣目光帶着關懷的其餘角鬥士們露出了微笑。
“很好,如果你倒下了,我會拽着你的屁股把你拉回來的。”蓋裡卡斯看到奧卡的表情,知道勸阻已無意義,於是故意調侃了一句道。
“哈哈哈~~~”角鬥士大聲笑了起來,驅散了最後一絲即將面臨生死對決前的沉重。
“夥計們,努力活下來,纔能有榮耀!”奧卡也是笑了一下,不過隨即轉過身,神情轉而肅然地說道。
衆人停下笑聲,神情凝重地紛紛點頭。
這時鐵閘門外,大號的雄渾吹奏聲漸漸消失,競技就要開始了。
奧卡在轉過身的剎那,低聲對蓋裡卡斯說了一句“告訴夥計們活下去,然後,在最終對決裡,無論發生什麼,跟緊我的腳步!”
蓋裡卡斯一愣,繼而凝視着奧卡無比鄭重的眼神,緩緩點了點頭道:“無論發生什麼,跟進你的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