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北究竟發生了什麼?”李韞坐在龍椅上, 陰着臉看着朝堂上的大臣,他的帽子底下還隱約可見纏着的棉布。
兵部尚書上前,“樑兵偷襲極北軍糧倉, 造成糧草短缺, 當要之急便是調撥糧草到極北, 不然到時極北軍防有了缺口, 不堪想象。”
“樑兵一快進冬, 總會是到邊境打劫糧草的,這種事你們還不知道怎麼應對嗎?”太后的聲音從珠簾後面傳出來。
榮真想起那封被小皇帝半路攔了的信,心裡還是有些忐忑, 太后到底安排自己做什麼呢?
但看小皇帝只是把木樨抓過去了兩天,又覺得不像很重要似的。
“回太后, 平常兵部都是會繼續撥糧給極北, 若是糧草不夠, 也會調撥錢財,沿路收買各縣的糧食送到極北, 可今年,”兵部尚書一頓,看了看熊羣,“戶部連錢財都不給了。”
熊羣咳了一聲,站了出來, “回太后, 兵部今年夏末已經調了三十萬兩給極北, 如今又要三十萬, 國庫裡的錢可都是有數的, 如此花費不知道的還以爲極北軍有百萬人馬養活呢?”
“極北軍是國之重器,居四大軍隊之首, 怎可短了他們的糧食,你安得是個什麼心?”
“我纔好奇兵部尚書大人安得是什麼心呢?”熊羣不愧是在榮真手底下練出來了,一點也不怯兵部尚書那一把老骨頭,“尚書大人的家鄉最近建起了一座功德廟,佔地比當地的知府衙門還大,足有三層樓高,我聽說那樣的功德廟至少要花費十萬兩白銀,不知貢的是哪位活菩薩啊?”
“你……”兵部尚書沒想到熊羣會在這時候提到這事,連忙跪下,“太后,皇上,那是臣的同鄉自發建的,臣早就勸他們拆了那座廟了,這跟臣沒甚關係,跟極北的軍費更沒關係啊。”
“那說點和極北有關係的,去年極北軍費只需兩百萬兩,但從今年立春開始,兵部就不停往極北運糧草銀兩,總價值近二百六十萬兩,整整六十萬兩,都去了哪?”
“那是因爲樑軍今年的小動作變得多了,不然臣怎會在皇上行獵之時發出緊急軍報。”
“樑國挺會挑日子啊,我大楚正是風調雨順之時,他選今年?”
“風調雨順?”兵部尚書嘶了口氣,“你也不看看中原歉收多少,南邊又因爲饑荒成了什麼樣子,到時候就算北邊不打下來,南邊也要亂了!”
他說完這話,竊竊私語的朝堂突然安靜了下來。
李嘯揉了揉發漲的太陽穴,他還站在這呢。
熊羣不爲所動,挑了下眉毛,“尚書大人既然知道了今年歉收,就應該明白戶部如今捉襟見肘,”他哼了一聲,“您真要缺錢,把那功德廟拆了,餘下的銀子送到極北吧。”
楊賢怕是聽不下去了,站出來一步,“兩位大人說得都有道理,極北的軍防是極重要的,但國庫的存量也關係民生,都是爲了大楚的百姓,出發點都是對的。”
“丞相不用在這攪渾水了,”熊羣打斷楊賢,他可不像榮真,還給楊賢留那幾分面子,“臣的意思皇上,太后都應該明白,這事還是讓聖意裁決吧。”
榮真扶了下額頭,也該自己出個聲了,“臣也覺得此事還是由聖意裁決。”
“本宮知道了。”太后答了句,“皇上剛從獵場回來,身上還有傷,樑國在沒有大動作之前,還不必放在心上,”她掃了一圈這朝堂上的衆人,心裡一寒,她多年浸淫政治的敏感讓她很清楚的意識到,這個朝堂即將就要迎來一場暴風雨了。
“散朝吧。”李韞依着太后的意思,令道。
李嘯和榮真並肩走到楊賢的跟前,楊賢連忙向李嘯行禮,“王爺。”
“丞相不必拘禮,”李嘯擡了下手,“本王行程實在繁忙,都沒時間到您府上……”
“以後有的是時間,王爺不必擔心。”
李嘯聽着這話有些不對,“可本王已經準備回南境了。”
楊賢搖搖頭,“臣道聽途說了些,怕是王爺不能如願回到南境了。”
楊賢說完這話,又看了一眼榮真,嘆了口氣,轉身離開了。
“小皇帝不打算讓我走?”李嘯問榮真。
榮真想了想,“可能怕極北戰事吃緊,南邊再鬧起來吧,兵部尚書都說得那麼明白了。”
“呵,”李嘯冷笑了一聲,“他想得還挺縝密。”
榮真蹙起眉頭,他怎麼都覺得剛剛楊賢的眼神有問題,可又不知道最近自己是不是落了什麼把柄在他手裡。
他伸出手,做了個請的姿勢,讓李嘯走在自己前面,“王爺,您有什麼計劃?”
“靜觀其變吧,我倒是挺喜歡朝廷上這氣氛的,”李嘯嘴角彎起來,“你說得對,我可能都不用出手,這小皇帝自己都能把江山攪黃了。”
榮真低下頭,“王爺,隔牆有耳,還是應該注意下的。”
“我倒不這麼覺得,”李嘯鬆鬆肩膀,“這京城裡怕是沿街的乞丐都知道我有那份心了,又何必隱藏呢?”但他又回過頭看了榮真一眼,“只是有人會不高興了。“
榮真愣了一下,他自然知道李嘯說得是誰,從行獵回來,楊槿就沒來找過他。
他自然也不好主動去找楊槿,兩個人便這樣僵持着,不知道什麼時候是個頭。
都是明白人,道理他倆也都懂,差的只是時間了。
從執着到放棄需要的許是一瞬,許是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