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真長嘆了口氣, 還是放開了木樨的手,小聲道,“對不起。”
木樨把手收回來, 搖了搖頭, 執着地要把榮真桌上的茶杯拿走。
可他剛碰到茶杯, 榮真就更加憤怒起來, “你到底懂不懂我的意思!?”
木樨愣了一下, 牙齒蹭了下嘴脣,把頭低了下去,他不懂。
他不明白榮真這怒氣從何而來, 是江玉簪出格懷孕,是榮真決定要娶她, 自己還無條件地支持了他, 爲什麼要對自己發怒?
榮真幾番忍耐, 卻還是忍不住,忽然站了起來, “你不要管那個茶杯了!”
可水涼了。
木樨擡起頭,終於對上了榮真的眼睛,原本沒什麼感覺的,可看着那雙眼睛,他莫名地覺得心裡有些堵, 可又說不明這種感覺。
他想離榮真遠一點, 他不想讓這種悶悶地感覺圍繞着自己。
他想, 既然榮真不讓自己碰那個茶杯, 那自己走了便是。
可是榮真也沒有要他走。
榮真伸出手抓住木樨的手腕, 猛地一拉,把木樨拉到了身前。
木樨的腿被桌角磕了一下, 他卻喊不出痛,他有些驚訝地看着榮真,這一切都讓他莫名其妙。
之前不是好好的嗎,不是要慢慢來的嗎?
榮真看着木樨緊蹙的眉頭,有些無奈,這是自己帶給他的苦惱。
榮真閉了閉眼,還是放開了木樨的手,他又輕聲地道了下歉,拿起茶杯,自己先走了。
不一會兒,門口就傳來了茶杯被扔到地上,碎裂了的聲音。
木樨盯着眼前有些雜亂的桌面,覺得全身無力,他坐在榮真的座位上,捂着臉,他不明白,爲什麼自己僅僅只是看着榮真遠離的背影就這麼的難過。
他很想衝到江玉簪的屋裡,問她,爲什麼,自己明明沒有喜歡榮真啊……
他明明沒有那種心動的感覺啊……
爲什麼沒有心動,卻先學會了心痛呢?
……
榮真不想待在府中,在門口叫了個轎子,把自己送到了櫻雪樓。
他有些想喝酒,想聽點順心的話,卻在這與楊槿不期而遇。
而楊槿的第一反應便是逃。
“我又不是瞎子。”榮真無奈道。
楊槿把蒙在臉上的旁邊姑娘手裡的帕子放了下來,“你來做什麼,玉簪姐姐的傷重嗎?”
“沒什麼大事。”榮真也不能把江玉簪的事全部告訴楊槿,指指樓上的包間,“一起?”
本來打算讓楚溪作陪的,但卻聽小廝講楚溪和人約去了詩書會。
榮真這纔想起來,自己把邀請函給了楚溪的,然而那場合,他卻完全沒有在意楚溪的去向。
“楚溪估計玩得挺開心吧。”楊槿嘆了口氣,原本他也應該是其中一員的,卻被白白毀了心情。
“你怎麼也出來了?”
這時候又不能說,因爲我被王爺罵了所以負氣出來,楊槿只好笑了笑,“沒了你就沒什麼意思了嘛。”
“那你還想再去嗎?”榮真問。
“說什麼呢。”楊槿已經拿起酒壺給自己和榮真斟酒了,“摔傷的不是玉簪姐姐嗎,怎麼你傻了。”
“嗯?”
“我喜歡詩書會,是因爲有你同在,現在你就在我身邊,我又何必去詩書會湊熱鬧。”
榮真一愣,轉過頭去看楊槿的臉。
“你看我幹什麼?”楊槿抖了下肩膀,意識到自己剛纔的話許是讓榮真覺得曖昧了,連擺手,“我不是那個意思啊。”
“嗯,”榮真把杯中酒飲了盡。
“到底出什麼事了?”楊槿又問。
“真的沒什麼,”榮真嘆了口氣,把酒杯伸到楊槿面前,他其實有很多話想說,但他卻一件也不能同楊槿講。
楊槿看榮真苦惱的神色,連着剛剛被李嘯羞辱過的委屈,越覺得難過,自己也喝盡了酒。
多可笑,他和榮真,明明是最好的朋友,現在卻無話可說。
楊槿愈加怨恨起自己當時同榮真告白的事情了,如果一切如初的話,現在自己總能開解下榮真的不悅了吧。
“我們當那件事沒發生過好嗎?”楊槿聽見自己說。
榮真擡眼看他,“嗯?”
“和我說說你現在究竟怎麼了?”楊槿直覺榮真現在這頹廢樣子和木樨有關,不然榮真也不會對自己開不了口。
他早就知道自己是在飛蛾撲火了,不燒到死,怎麼會停止。
“我不知道該怎麼說,”榮真明白楊槿是擔心自己,“我,我很想放棄了。”
楊槿不語。
“這種感覺就像一拳打在了棉絮上一樣,對方一點回應都沒有。”榮真手裡握着酒杯,“這樣真的挺累的。”
“我本來以爲自己是有那麼些希望的。”
“我以爲他也是以同樣的心情看我的。”
“我……”
榮真終於說不下去了,他的手掌蓋着眼睛,讓人看不到他的表情。
楊槿的手猶豫了下,終於鼓起了勇氣,去碰了下榮真的手背,“我知道的,”楊槿盡力放低自己的聲音,“我知道這種感受的,”他緩緩地把榮真的手從他的臉上拿了下來,果不其然地看到榮真已經溼潤的雙眼。
沒有什麼比看着心愛的人爲別人流淚更讓人覺得無力的事情了。
楊槿強忍着鼻頭的酸意,湊近榮真,“別這樣,”文采斐然的狀元郎竟找不出適當的詞語去安慰,他只能緊握着榮真的手,希圖能分擔一點他的憂傷。
楊槿的手和木樨的不一樣,木樨的手總是暖的。
然而他現在卻沒辦法放開楊槿,這是他現在僅有的,唯一的能抓緊的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