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樨醒了嗎?”榮真一下朝就趕回家來, 不敢耽擱。
江玉簪狐疑地看他一眼,“這一上午都沒見他人影,我還想問你呢。”
榮真嘴角明顯地彎了一下, 轉身就往後院去了。
江玉簪更加覺着奇怪, 眼珠在眼眶裡轉了兩圈, 忽然捂住了嘴……不會吧。
她八卦起來, 邁着小碎步跟在榮真後面, 看榮真進了木樨屋之後,就扒在門口,豎起耳朵聽裡面的動靜。
木樨披頭散髮的站在牀邊, 赤着腳踩着自己的鞋,看到榮真走進來, 瞪着兩隻眼看榮真。
“怎麼了?”榮真一邊走向他, 一邊展開雙臂, 把他圈進懷裡。
榮真明知道自己這樣根本回答不了他,木樨負氣的想。
不過榮真的懷抱實在溫暖, 讓他很快就消了氣,臉頰蹭了蹭榮真頸上戴的溫玉。
他定眼一看,上面刻着木槿花。
木樨嘴脣微張,有些驚訝,輕輕推了下榮真, 對他笑了一下, 踢踏着自己的鞋子一直到鏡子前, 拿起梳子開始打理自己的頭髮。
榮真看他, 並沒發現什麼不對的, 又慢慢遛到木樨旁邊,從他手裡把梳子拿了走, “我來幫你。”
江玉簪站在門外等了半天,也沒等到想聽的東西,咂了咂嘴。
“一起用午膳?”
木樨點頭。
“快開春了,你想看花嗎,”榮真道,“我幫你約着楊槿。”
鏡子裡的木樨用力的點下頭,榮真又笑,“你就對玩樂最上心。”
不一會兒,有人敲門,“公爺,屋外有人找。”
“誰?”
“大理寺卿。”
榮真眯起眼,幫木樨把頭髮束成馬尾,在手心裡捋了兩把,“我這就來。”
“你先吃點東西去。”榮真說完,低下頭吻了木樨的額頭一下,就又匆匆走了。
木樨對着鏡子,心想這銅鏡其實還不如院中那湖水看人看得清晰。
大理寺卿坐在榮國府的大廳上,看上去有些侷促。
榮真微微整理了下衣襟,走到他面前,對他作揖,“張大人。”
“不敢不敢,”大理寺卿張雲連連擺手,又趕緊回拜,“哪勞得公爺對我行禮。”
“張大人來府上可有事務?”
張雲那樣子明顯有話難講,嘶了口氣,用了極大勇氣似的,“確實現在手頭上有件事要和公爺商量。”
“大人直說吧。”
張雲從袖子裡拿出一張紙,上面是張表,一列是日期,一列是數字。
榮真一看就明白了,這是自己每年從賦稅中抽的銀兩。
他笑着搖搖頭,“這是什麼意思?”
張雲嘆了口氣,“公爺請看,這一列是日期,另一列是數字,我推測這是個賬簿,”他把紙折起來,“只是遞這張紙的人並未詳細解釋這是什麼意思,單單留了個口信,要下官來找您,說就能一知究竟了。”
“誰給您遞的這口信呢?”
“聽衙役說,那人相貌平平,而且把信給衙役之後人就走了,他們也不大記得。”
“這便是大人昨天上門的原因吧?”
張雲點頭,“本想趁着昨天問問公爺,可實在人多嘴雜,便今天再次拜訪。”
榮真眯着眼,“大人怎麼看呢?”
“這下官也不知道,只是那人指名道姓的要找您,下官也不能昧着不來。”
“可我也不知道這張紙上是什麼意思啊,”榮真伸出手,“大人可否把這紙留下來先給我研究研究呢,”他又補充,“等我猜出這意義來,再去告訴大人。”
張雲把紙遞給榮真,他是大理寺卿,做事最講究謹慎,早就謄抄了一份,所以把這給了榮真也並沒有什麼,“好的。”
榮真微微頷首,面上波瀾不驚。
張雲坐了沒一會就走了,他是楊賢的門生,一向重視自己的名譽,不想給人落下跟榮真示好的口風。
榮真眯着眼看着紙上的字,這些事情只有戶部幾個他信得過的官吏知道,他們幾個均有得利,是絕對不會冒着無法自保的危險出賣他的。
究竟是什麼人。
榮真並不着急,既然這人把東西呈到大理寺,又不明說,那就說明這人定是會主動出來與自己見面的。
不過他心裡還是略微忐忑,如果對方提出的要求自己達不到該怎麼辦。
……
“我想要的東西公爺是明白的。”蘇堂坐在茶樓之上,看着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羣。
“你有事直接跟我說不就好了,”榮真給自己斟了杯茶,“何必要做這種事。”
“我只希望公爺能看出我的能力遠不止是個兵部侍郎而已。”
可不是,能從自己的心腹之中取得這樣機密的資料,當然不只是該當一個兵部侍郎,“我不是向你保證過,兵部尚書的位置遲早有一天是你的,”榮真笑了一下,“還是說你打算當丞相?”
“我並不打算跟老相爺搶那個位置,”蘇堂轉過臉來,看着榮真,“我只想知道極北到底出了什麼事?”
榮真哼了一聲,“你這豈不是跟我說笑,我一直待在這京城之中,怎麼能知道極北發生了什麼事?”
“而且我剛接任兵部,事情還一直都是你在幫我做,你不比我清楚得多?”
蘇堂把茶杯端起來,杯沿貼着嘴脣,“公爺既然知道我每天都能接到極北的軍報,就不必和我含糊了吧,”他擡眼,眼神凌厲,“極北那位鷹擊郎將雲蒼就是榮國府的家奴吧,他驍勇難當,這才幾個月就從副統領做到了將軍。”
榮真看着他,並沒有說話。
“四個衛軍裡,極北軍規最爲苛刻,不憑資歷,而是論斬敵數目而升遷,”蘇堂說,“奇的是,樑軍這一年十數次騷擾邊境,只有有這位將軍出戰的時候會以敗告終。”
“興許是他運氣好呢。”榮真看着蘇堂笑,眨了眨眼,自己都沒什麼底氣。
蘇堂能從那幾百張軍報中察覺到這麼點細節,不得不說自己只把他當成放在兵部的眼線真是小瞧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