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讓打開城門!”報信的人大喊。
城樓上的守軍都愣住了, 這就降了?
李桓長舒了口氣,僅存的力氣都用光了,身體再也撐不住, 倒在了一旁的蕭祁肩膀上。
蕭祁扶着他, “你馬上就可以回家了。”
李桓的眼神怔怔看着前方, 他哪還有家。
百姓們躲在自己的屋子裡, 看着敵國的大軍大搖大擺地從城門中走出來。
雲蒼領着一小隊兵, 往榮國府的方向飛奔過去。
等他到了地方,發現圍在外面的禁軍已經全部卸了武器,只站在外面。
他先前的影衛手下看見他, 連忙發出了信號。
韓宇耳力驚人,在地下也能聽得清楚, 和榮真對了下眼神, “來了。”
楊槿懸着的心也落下來, 看看榮真,“我們出去嗎?”
“走吧。”榮真看着身後的一大家子人, 他知道,走出去之後,這個榮國府就要迎來新的一頁了。
這感覺實在有些虛幻,他總覺得還沒做什麼,就已經走到這一步了。
木樨把他的手握得緊緊的, 想給他些力量。
榮真走在最前面, 明明和剛纔同樣的日光, 現在卻感覺那樣的刺眼。
木樨側臉看着他, 微微笑了一下, 眼眶突然紅了。
終於等到這一天了。
榮真揚起頭,眨了好幾下眼, 想把眼淚收回去。
他還有件事要做的。
得到消息的百官都聚集到了皇宮正門,跪成了好幾排。
巨大的車駕停在了跟前,跟隨在側的兩列士兵往前一站,把下車的空間隔了出來。
樑國的侍者跪伏在地上,充當踩凳的角色。
楚人都是第一次見這樣的情景,未免覺得有些殘忍。
這時候,馬車的簾子被拉了開,一個身穿玄衣的英偉男子從裡面走了出來。
他微微眯着眼,看着眼前,很不耐煩似的。
這便是樑帝蕭祁了。
楊槿卻不大在乎他,只往馬車裡探頭。
過了一會兒,那隻枯瘦的手扒在馬車的車轅上,非常吃力地把整個人型露出來。
也不知道是誰第一個哭出來的。
哀嚎聲連着一片,老臣們,百姓們,凡是還記着李桓這個曾經的皇帝的人全都哭了起來。
他們的王,走的時候還是那樣意氣風發,歷經了怎樣的辛苦,才變成了現在這樣。
這樣溫和的天氣裡,李桓身上還穿着件披風。
一開始他只有手在哆嗦,慢慢轉移到了全身。
有兩個侍者一起扶着他,才勉強把他從車上扶了下來。
李桓虛弱而迷茫地看着跪在眼前的人,他回來了,終於。
“萬歲,”榮真喚了一聲。
人羣忽然開始了同樣的呼喊,排山倒海一樣的氣勢。
原先躲起來的人也都偷偷跑了出來。
李桓自己都不知道,他的眼淚一直順着臉頰往下落。
蕭祁想上前抱住他,但還是強忍住了,這是李桓的時刻,他不該掠去他的光芒。
他如同一個旁觀者一樣,靜靜地注視着向李桓朝拜的人羣。
樑軍中大多數人才終於發現了李桓的身份,不解地看着蕭祁。
說好的是攻城掠地,怎麼變成送人家的皇帝回國了?
蕭祁一瞥他們,他們就都低下頭。
蕭祁又一揮袖子,對着李桓說,“你先辦你的事情。”
李桓看他一眼,點了下頭,又問,“禮部官員何在?”
榮真瞥了一眼,禮部侍郎乖乖地走上前,“在。”
“帶樑帝到別館休息。”李桓的聲音雖然虛弱,但是字字清晰,讓人不敢不從。
禮部侍郎連忙引路,蕭祁回頭看了一眼李桓,有些放心不下,挑了下眉毛,葉侃帶着人留在了原地。
李桓看着蕭祁走遠了,嘆了一口氣,低下頭,看了一會地面,“榮真,楊槿,你們陪着我。”
榮真和楊槿站了起來,分別站在李桓的兩側,扶着他的手臂,三個人一同往宮裡走。
榮真已經把京中一切都安排好了。
他原本以爲太后怎麼也會讓禁軍抵抗一陣,卻沒想到竟然這麼輕易地就讓李桓進來了。
蘇堂帶着兵部的人,繳了所有禁軍的武器,把他們按編制都送回了禁軍營中。
熊羣則負責起京中的一切行政調度,把與太后相干的勢力剷除的乾乾淨淨。
比如那位曾逼死女兒的禮部尚書江大人,現在已經吊死在了自己家的大匾下面。
楊槿攥着李桓的手,悲從中來,眼淚落在李桓的手背上。
“現在還要朕哄着你嗎?”李桓的聲音輕輕的,語氣卻和曾經一模一樣。
楊槿更加支撐不住,肩膀一聳一聳的,強咬着嘴脣纔沒哭出聲來。
“你沒照顧好他啊,”李桓看向榮真,按了下榮真的小臂,“他怎麼和木樨一樣愛哭了?”
榮真低下頭。
他們都沒辦法面對現在的李桓。
他實在太憔悴,太虛弱了。
就算他們不是大夫,也能清楚得從李桓的身上感受到那股絕望的氣息,也能明白李桓已經快油盡燈枯了。
到底在他身上都發生了什麼。
李桓和他們明明一樣大,一舉一動卻如風燭殘年的老人一般。
楊槿首先在議政殿前停了下來,他看着坐在那龍椅上,高高在上,錦衣華服的女人,默默握緊了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