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頓飽飯,榮真和韓宇又馬不停蹄地朝南走。
榮真嫌馬車麻煩,他們也就兩個時辰的路要走,不必弄得這麼招搖,便就地把馬車便宜賣給了小二,騎着馬便走了。
“你騎術還不錯啊?”韓宇原以爲榮真這麼孱弱的身體,是經不住馬匹顛簸的,但現在看來也不是這麼回事。
“我的身子沒你想的那麼差,”榮真一揚鞭,馬兒長嘶了一聲,朝着前方疾奔過去。
韓宇似有察覺地看了看身後,又跟着榮真加快了速度。
鎮南城便是平南王府的所在地,現在城門口擠滿了人,東張西望着,都準備着迎接京城裡來的大人物。
楊槿他們在城外等待了一晚,可終於等到平南王允許他們進城的公文了。
楊槿把公文往桌子上一撂,嘆道,“這榮國公到了這南境也一樣憋屈啊。”
他穿着蟒袍,周身披金帶玉,富貴逼人,剛纔木樨給他把這一身行頭掛在他身上的時候差點把他壓了個夠嗆,“這一身怎麼也得有十斤重吧?”楊槿側過頭看木樨。
木樨比了個二的手勢給他。
“二十斤?!”楊槿脖子一仰,胸前寶石嘩啦啦地響了一陣,“我真沒想到國公爺的正裝竟然有這麼誇張。”
“一般時候不這麼穿,”木樨蹲下身子給楊槿整理了下衣襬,又站起來,給楊槿比劃,“我都沒見過他這樣穿過。”
“該不會榮真遲遲不跟咱們會合,就是想我替他受這份罪吧?”楊槿皺着眉頭想。
這還真對了。
榮真和韓宇站在人羣之中,墊着腳看城門外的車駕。
“喔,不愧是一品大員,這排場,”韓宇嘆道,不過他又疑惑起來,“我劫車時候覺得只有二十幾個人啊,怎麼走了幾天,人就變多了?”
榮真清了下嗓子,“興許還有別的人在保護着他吧,你看那邊的就是平南王爺吧?”
韓宇趕緊順着榮真的手指看過去,嚯,這邊的氣勢也不是開玩笑的。
平南王爺李嘯站在接到盡頭,他穿着正裝,極隆重的樣子,用韓宇的形容來說,像只雄赳赳的金鳳凰。
榮真眯着眼,仔細觀察着這位王爺。
他們互通書信許多日子了,他曾幻想過許多次這位大人物的樣子,卻沒想到他模樣竟然這樣親善。
除了那雙藏着心計的眼睛,他與其他的二十多歲的青年並無兩樣,多的只是英氣。
三下鑼聲響過,街兩邊的百姓便自動讓開了道路。
榮國公那大的驚人的馬車上下來了一個青年,身上叮呤咣啷的直響。
榮真看楊槿那副拘謹的模樣,忍不住笑。
雖然楊槿平時浪蕩慣了,但他一旦正經起來,也是有些威嚴的。更何況現在,他身上佩的珠寶在陽光底下發着刺眼的光,他幾乎看不清前面等着他的到底是人是妖。
韓宇剛想和榮真玩笑兩句,卻發現榮真的眼睛直直地瞧着馬車那邊,便又看過去。
這位“榮國公”身後又走出來了個小廝,比起他耀眼的主人,他顯得毫不起眼,一身墨色的長衫,只在綁着頭髮的髮帶上加了一顆紅寶石。
楊槿被這一身壓得幾乎喘不過氣,如果不是木樨及時遞上來的手,他真的覺得自己會直接栽倒在地上。
他呼了口氣,看看木樨,木樨也看着他,兩人一起點了下頭,邁出了第一步。
人羣開始歡呼起來,這位鼎鼎大名的榮國公在南境也有些聲望,更是朝廷派過來的頭銜最大的人了。
剛剛經歷過災荒的南境人民,確實需要些能讓他們振奮起來的事情了。
楊槿一步一步地挪着,有小姑娘把花拋到他的腳邊,他便略微側身,朝人羣點點頭,滿意地看人們爲他的反應歡呼。
“真可怕,”韓宇縮着脖子,“這比我那些教徒還瘋狂。”
榮真笑笑,“貴族的存在就是爲了讓人仰望的。”
韓宇沒怎麼聽懂,只念叨着,“他們穿的這些金玉可都是百姓的血汗啊。”
榮真沒再搭話,視線緊追着木樨,心裡暗暗思量,木樨這幾天是不是消瘦了些?
等楊槿走到一半,平南王那一行人也開始動了起來。
他的速度沒比楊槿快多少,但駕馭起他那套更加奢華的衣服卻顯得更加輕鬆些。
楊槿使勁睜着眼,忽然想起來這位王爺可不是看上去的那麼親善。
平南王府不僅管理南境的政務,還要統領南境的軍務,李嘯雖然年輕,但是也同侵犯邊境的南越血戰過幾次的。
他繼承王爺位號的時候,南越更是把和平條約雙手奉上,可見他的影響力是有多強。
楊槿呼了口氣,終於和李嘯之間只有三步之隔了,按禮數,他現在應該跪下來,給李嘯磕個頭纔是。
楊槿癟着嘴,低頭看了看這一身的珠寶,長出了口氣,“參見……”
“榮國公快請起!”李嘯還沒等楊槿把話說全,兩隻手就已經攙住了楊槿的手臂。
楊槿感動得就差沒哭出來了,“王爺?”
“公爺何必這麼多禮,我們這麼多年的交情了。”李嘯嘴角淺笑,他這人畜無害的樣子,真是讓楊槿聯想不到那個成箱黃金送到京官府上的那位平南王爺啊。
不過,他這句多年交情實在讓楊槿背後一身冷汗,忍不住埋怨榮真辦事不知圓滑,他這些年在朝堂上對平南王的針對,還是傳到南境來了。
楊槿深諳言多必失的道理,朝李嘯點點頭,便站直了身子,兩人攜着手,一步一步地又開始往王府裡走。
他們倆並肩,李嘯便能離楊槿更近一點了,但他的聲音被珠玉相撞的噪聲蓋了過去,若有似無,
“狀元爺,別來無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