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的傭人有點摸不着頭腦,因爲慕容惠美的脾氣不是很好,所以她也只當她是在鬧彆扭,不敢上前再說什麼。
慕容惠美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要回來,可能這就是人的劣根性吧,受傷了之後總想回到家安靜地撫摸自己的傷口。
當她想要回自己的房間經過書房的時候,看到門只是虛掩着,門內還有一絲亮光透過縫隙灑在地板上。
原來父親還沒睡,現在想來她好像從十年前開始就不願親近這個像山一樣的父親,可是今夜的她好像格外得脆弱,她好想就像小時候一般,靠在父親寬厚的背上,爲什麼那個人是自己的父親呢,爲什麼讓她開始決定不相信任何人的人竟然會是她最尊敬的父親。
當伸出手觸動門把的時候,她聽到了父親沉厚的聲音。
“現在就等佐和套出藍霖霖身上的那份資料了,我從來就不做沒把握的事,那個藍霖霖說到底也是一個女人,就憑她也想跟我鬥。”
慕容惠美的手頓了頓,然後無力地垂落在身側,眼淚依然在眼眶裡打轉,她想她沒有聽錯,這就是她愛着的父親,滿腦子的陰謀。
她不想再聽下去,可是腳彷彿已經凍僵了,只能硬生生地紮根在原地,門內的聲音也源源不斷地傳入她的耳內。
“他們倆的事情我早就知道了,惠美是我的女兒,她的脾氣我也最清楚,若是佐和一旦和別的女人有牽扯,她一定會斷了兩人之間的關係,這也省得我再費力氣,畢竟我只有一個女兒,當然希望她能嫁個好人家,這樣我以後纔有臉去見有容啊……”
慕容惠美在聽到母親的名字的時候,眼淚早就已經氾濫成災了,臉上早已乾涸的雨水現在又被淚水滋潤着。
她不知道父親爲什麼還有臉提起自己的母親,在她的印象裡,父親從來就不缺過女人,甚至母親生自己的那天,他還和其他女人在牀上廝混,有記憶開始母親的臉上就總是掛滿愁容,那時候她還不明白母親的傷心,直到迎來母親的第一個忌日,她看到了那個男人竟然和自己最好的朋友光溜溜地躺在一張牀上。
那一刻,她原本應該讓憤怒掩蓋理智的,可是她只是冷冷地看着牀上那對驚慌失措的人,應該感到丟臉的人不是她,不是嗎?
門打開了,她滿意地看到父親有些驚慌的樣子,這時的他讓她想起了十年前的那個晚上,果然命運總是愛跟自己開玩笑。
“惠美,什麼時候回來的?怎麼全身溼成這樣呢,吃過飯了沒有,爸爸叫人……”
“您要一直這樣嗎?”她的聲音很冷,望着慕容野的眼睛也有一絲冷漠。
慕容野的心咯噔了一下,他覺得這次他們父女的關係出現的漏洞很可能再也沒有辦法彌補,使了個眼色讓第三者退下,他也放下了臉色。
這個女兒就是他最大的弱點,他這一生有着太多難以彌補的事情,特別是對妻子,他有的只是深深地愧疚。
外人看他是冷酷無情,八面玲瓏,對於家裡的夫人更是不待見,所以總是在花叢中留連,可是又有誰知道他心裡對於妻子的愛戀根本就不是旁人所能想象的。
只是錯就錯在他太過執着於權,執着於利,以妻子的背景來說,企業聯姻,註定他們之間的感情只能建立在利益之上。
他悔的不是自己重名利,而是在妻子在生之時沒有好好對待過她,
所以他纔會這麼寬容這個女兒,只是臨老糊塗,讓父女倆的關係陷入僵局。
“怎麼了?一回來就說一些沒頭沒腦的話,是不是在外面受委屈了?有什麼就說給爸爸聽,爸爸來替你做主。”
看眼前的這個男人儼然一個慈父的形象,慕容惠美覺得自己要不是聽到了剛纔的話,應該也會陷在這樣的溫情裡吧。
就像這樣,她覺得這個家好像真的沒有自己留戀的東西了。
“委屈?我受得委屈相比於母親簡直是不值一提,如果這個家不是還有母親在,我是再也不會回來了,我現在已經分不清您是真的爲我考慮還是隻是覺得我污了您的面子,跟佐和在一起,我是真的覺得很開心,他是唯一一個真心可以包容我的任性,大小姐脾氣的人,我第一次覺得自己可以像一個小孩子沒有顧忌地撒嬌。”
慕容惠美好像陷入了那段幸福的時光,還存有淚痕的臉上洋溢着一絲幸福。
慕容野這麼多年來是第一次看見女兒發出這麼真心的笑意,這麼多年來,他一直盡心給她最好的東西,可是換來的往往都是她的冷嘲熱諷和針鋒相對,他這個做父親的有時甚至有一種無力的感覺。
可是當自己的女兒第一次當自己的面控訴妻子的委屈時,深深的歉疚感緊緊纏繞着他,可是他不願意向自己的女兒低頭,失了自己做父親的威嚴。
“我是爲你好,我們慕容家家大業大,如果不防着點,那麼隨時都會被算計,你認爲對你好的人,實際上他圖的卻是你背後的那份財產。”
也許別人會,可是慕容惠美十分肯定佐和不會,沒有什麼理由,就是因爲她相信。
她知道自己和父親已經沒有溝通緩和的地步了,十年了,這個結已經越打越緊了,一時又怎麼能解開呢。
至少母親的死並沒有改變父親,而她當然也沒有那個能力。
“如果您還當我是您疼愛的女兒就請您放我自由吧,以後我的事情我自己看着辦,結果是好是壞也由我自己擔着,您保重。”
最後一句話,她說得沉重。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轉身的時候看見父親眼裡的那股濃濃的悲傷。
她一刻都沒有仔細看過,父親真的老了,背影也不再挺拔,那個能一把將她舉過頭頂的父親如今早已隨歲月不復存在了。
她的眼裡涌過一股酸澀,只是眼淚卻再也流不出來了。
她一步一步向大門口走去,周圍還是亮堂堂的樣子,好似白晝,只是她心底的那片陰霾卻怎麼也驅不散。
他好像站了很久,又好像等了很久,頭髮和衣裳在風中凌亂,躊躇不前的腳步顯示他此時的猶豫。
想要接近卻又怕驚擾了對方,他怕極了她在他的面前逃離吧,現在想來,當時他眼裡的驚慌和恐懼佔滿了整張臉。
慕容惠美知道了真相之後,對他是又愛又氣,氣的是他竟然一點主見都沒有地服從自己父親的命令,而且還是色誘那個自己最討厭的女人,一想起他的脣瓣差點被那個女人侵佔,她心裡就有一把火在燒,簡直要嫉妒到發瘋。
可是她從來沒有質疑過他的心意,他以爲她一直都沒有記起,事實上那碗麪早就勾起了她所有的記憶。
那個面色冷清的少年卻從來不會拒絕自己的要求,就像現在一樣,近二十年的感情,她再笨也該知道
了。
“我累了,還不過來揹我。”她依然如女王降臨般盛氣凌人。
本來還在猶豫該不該靠近她的慕容佐和聽了她的話之後愣了一下,他沒有聽錯吧,她不是應該跟他生氣,或者是冷着一張臉不再理睬他嗎?他被弄糊塗了,不過腳步還是沒有停頓,向她走去。
她身上的衣服全都溼透了,髮梢還在滴水,她的樣子及其狼狽。
“看什麼,都是你的錯,我纔會一時頭昏腦熱踩進了家裡的噴泉池裡,現在罰你揹我回去,然後伺候我洗澡睡覺。”慕容惠美趁他愣神的時候跳上了他的背上。
本來疲憊的她此時靠在他的肩膀上只是覺得無比安心,眼皮也重了許多。
“對不起。”
他說出了這句話之後,身上的人並沒有說話,只是環着自己脖子的手微微收緊,她的氣息很沉,還有些急促,脖頸一涼,盈盈淚水浸溼了衣領,感覺到她輕輕蹭着自己的肩膀,他第一次這麼近距離感受到了她的脆弱。
沒有再說話,只是心裡又無數次的重複,對不起,如果還有同樣的情況發生,他決定不會再這麼愚蠢地傷害她。
燈光映照下的夜沒了原本月光洗禮下的蒼白,反而多了一絲溫情。
“我愛你。”
安餘希回到日本之後,以他雷厲風行的性格事情倒也被他解決得乾淨。
也許在他人看來他的做法實在是太不近人情了,可是在日本那樣極爲重視門戶的國家,他的做法也只是大多大家族會採用的手段。
當看着那個和自己身上流着相似血液的男人離開主屋時,他的心情沒有太多的變化,如今的形勢不是他施捨憐憫的時候,如果他再次心軟的話,那麼那個人就會是自己。
沒有一個人的結局是絕對完美的,如果他放不下,那麼他的人生就會被過多的執着淹沒。
“他畢竟是你的哥哥。”
聽着父親對自己最後說的那句話,他的面上並沒有太多的情緒。
從父親的語氣可以聽得出來他對那個女人是愧疚的,一輩子愛過了,只是到最後也沒有辦法給對方一個名分。
那個女人的兒子他應該也是抱有一份想要補償的心情吧,這樣的父親讓他覺得陌生,安餘家的人怎麼會被這些情所羈絆。
或許以前他會對這樣的父親嗤之以鼻,因爲要成功就不能有太多的婦人之仁,這也是他從小被灌輸的信念。
只是現在變了,他不再只是單純地追求這些虛無飄遠的東西,他也懂了情,也想擁有一個真正愛上的人。
“你什麼時候回來的?”看着眼前這個邪魅的男人,他摘了眼鏡之後,整個人顯得更加陰謀閃閃了,看來就是一個滿肚子壞水的人。
宮雅看了對方一眼,然後一屁股坐在了地板上,他回來可有些日子了,反正佳人無緣,他還不如早點離開那個傷心地,不過他可不承認自己輸給了安餘里代那個木頭,既然放手那就大方一點,他宮雅可不是一個放不開的男人。
“事情這麼順利,你幹嘛還一副便秘的表情啊,難道是你家老頭子又讓你爲難了。”宮雅乾脆躺了下來睨着對方。
他這個朋友他是太瞭解不過了,做事狠辣,絕對不會給對方留半點後路,可是看他那個同父異母的兄弟毫髮無傷地離開安餘家就知道肯定有人求情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