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城外,綠柳如絲,淺草如茵。
雲晚簫與雲揚並轡行在兩輛馬車之前,悠悠帶着香影小築諸位姑娘朝着商州方向行去。
棲霞不想與霍小玉同車,便與絮兒、魚嫂及兩個丫頭同車而行,偏偏這車裡的姑娘每句話都不離霍小玉,聽得棲霞頗有幾分煩悶,掀簾瞧着外間的碧色淺草,只覺得郊外春/色如畫,甚是令人喜愛,不覺看得失了神。
霍小玉與鄭淨持同坐一車,沉默不語,雖是母女,卻覺得有幾分生分。
霍小玉臉上塗了一層生肌膏,低頭看着掌心中的兩枚銅錢,失神地想着什麼?
鄭淨持憂心忡忡地看了看霍小玉的臉,又看了看她手心中的銅錢,終究是忍不住開了口,“小玉,在想什麼?”
僵局被打破,霍小玉回過神來,澀聲應了一句,“娘?”
鄭淨持嘆了一聲,歉然看着小玉,“今天別怪娘,娘是急糊塗了,纔會……”
“娘……”霍小玉急忙打斷了鄭淨持的話,“你是我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我怎會怪你?”
鄭淨持可惜地搖搖頭,“只可惜,錯過了一個好機會。”
霍小玉輕輕一笑,道:“做不了兄妹,或許也是好事。”
鄭淨持疑惑地上下掃了小玉一眼,“莫非你……”
霍小玉有些迷茫,擡起眼來,掀簾瞧向了外間,不看如畫春景,只是怔然看着雲晚簫騎馬的背影,自言自語道:“我不敢再輸……”
鄭淨持悄然打量着霍小玉的神色,心中隱隱升起一抹不安來,瞧女兒如此神情,若是在商州住久了,只怕會對這個煞氣沖天的病秧將軍心生情念,毀了他日嫁入世家門第的機緣。
眸光一沉,鄭淨持暗暗盤算着脫困之法,或許,還是隻有依仗李益,方纔能讓她們母女重返長安……
似是覺察到有人瞧自己,雲晚簫驀地勒馬回頭,撞上了霍小玉迷茫的目光,驚怔之餘,竟不知該對霍小玉笑,還是視而不見、轉過身去?
雲晚簫嘴角輕顫了一下,匆匆點頭一笑,便怯生生的勒馬回身,不敢再回頭多看一眼。
霍小玉不由自主地一笑,臉上梨渦綻放,竟笑得有幾分狡黠。
雲晚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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喃喃在心頭一念這個名字,霍小玉隱隱覺得一股暖意從心頭升起,她知道,有些情愫悄然纏上了她的心,讓她覺得有點惶恐,也有點淡淡的期盼。
“公子?你的臉怎麼突然那麼紅?”雲揚抓了抓腦袋,惑然開口問道。
“你的臉不也一樣紅?”雲晚簫冷麪給雲揚回了一句,“沒想到這日頭如此烈,一會兒入了山道,先找處陰涼處休息片刻再上路。”
雲揚下意識地摸了摸臉,看了看日頭,這三月春寒依舊,哪裡會熱到曬紅臉?驚覺雲晚簫爲何會如此,雲揚終究是開了竅,笑呵呵地道:“將軍,這臉紅的該是霍姑娘,怎麼變成將軍你了?”
“放肆!”雲晚簫厲聲一喝,狠狠地一抽馬兒,箭似的馳了出去,想要讓馳騁的涼風抹去臉上火辣辣的紅暈。
“哈哈哈。”雲揚不依不饒地打馬追了過去,“這事可是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將軍能夠統帥千軍,拿下一個霍姑娘,又什麼難的?”
雲晚簫狠狠瞪了雲揚一眼,“胡說八道什麼!”
“將軍這樣子可真像大姑娘!”雲揚素來就是個口無遮攔之人,這句話一說出來,雲晚簫當即黑了臉。
“你對着棲霞之時,不也像個大姑娘,會臉紅!”雲晚簫怒聲一喝,忽然勒停了馬兒,翻身下馬,牽着馬兒走到山道邊的一棵蒼松下,冷聲道,“這日頭是當真毒,避過正午時分,再繼續上路吧。”
“嘿嘿,諾!”雲揚賊兮兮地一笑,回頭看着兩輛馬車朝着這邊駛來,自言自語道,“將軍可真是個憐香惜玉之人,霍姑娘若是真嫁入了將軍府,可就要享福了!”
“咳咳。”雲晚簫知道這個時候多說多錯,乾咳了兩聲,盤膝坐在了蒼松下,不時地揮掌扇了扇涼,不知道究竟是心熱,還是日頭當真熱。
馬車突然在山道邊停了下來,棲霞惑然從馬車上探出頭來,“公子,怎的突然停下來了?”
雲揚笑得頗有深意,“棲霞,公子說,這日頭太毒,你瞧,公子臉都被曬紅了,所以擔心霍姑娘在馬車上悶出了病,吩咐先在這裡乘涼小息片刻再上路。”
“雲揚,我何曾……”雲晚簫沒想到雲揚會添油加醋地說這麼一串出來,原本好不容易褪下的紅暈又浮了起來,狠狠白了雲揚一樣,“回去再按軍法處置你!”
雲揚抱拳笑道:“就爲了將軍的一碗喜酒,末將甘願領罰!”
“胡言亂語!”棲霞冷斥了雲揚一句,“我瞧公子許是身子不適。”說着,便從馬車上跳了下來,徑直走到了雲晚簫身邊,似模似樣地摸了摸晚簫的額頭,“公子好像是中暑了,雲揚,快些去取些水來。”
“是!”雲揚臉上的笑容濃了幾分,解下馬鞍邊的牛皮水囊,頭也不回地躥入了深林之中。
棲霞坐在了雲晚簫身邊,取出隨身的手帕爲雲晚簫扇涼,“公子心靜一些,自然就能涼快一些。”
雲晚簫知道棲霞的意思,點了點頭,不敢再去想方纔霍小玉的笑臉。
這主僕三人的對話,坐在馬車中的霍小玉聽得分明,不由得竊笑了一聲,心道:“這冰塊突然發起癡來,也是個有趣之人。”
鄭淨持輕輕撞了一下霍小玉的手臂,“小玉,你在胡想什麼?”
霍小玉知道母親在提醒她莫要上心,可還是禁不住好奇掀起了車簾一角,偷偷瞧了雲晚簫一眼,果然臉紅得猶若灼灼桃花,陰柔的面龐竟比瑤池仙子還美豔三分。
霍小玉覺得有些恍惚,他若是她,可真是個迷人心魂的美人兒……
心跳有些凌亂,霍小玉急忙放下車簾,不敢去想那些胡亂臆想之事——朝廷敕封的雲麾將軍,即使生得陰柔了些,也絕對不會是女子。
沒有誰敢用九族性命犯這欺君之罪!
雲晚簫也不該有這樣的膽子,做這樣荒唐之事……
心底忽然浮現起那日醫館月下的匆匆一抱,雲晚簫的肌膚滑膩白皙,天下男子少有如此白淨的肌膚……
霍小玉只覺得自己彷彿被一抹迷霧矇住了雙眸,看不透,也猜不破雲晚簫身上的這個秘密。
鄭淨持看得心憂,話中有話地道:“若是這車廂中悶得慌了,我們不妨也下去乘涼片刻?娘擔心你也如雲將軍一般中暑,紅臉被別人笑話了去。”
霍小玉下意識地搖了搖頭,“娘,還是留在這裡吧,外間日頭毒,我這臉上還有傷,實在是不宜出去。”
“嗯。”鄭淨持伸出手去,交疊握住了霍小玉的手,憂聲道,“希望這傷不會留下疤痕,不然,你的下半輩子該如何是好?”
霍小玉涼然輕笑了一聲,“娘,若是隻爲我美貌而來的男子,不嫁也罷。”
鄭淨持搖頭嘆息,“女子重面容,若是連這最初的美好都丟了……”
“我寧孤寡一生,也不嫁垂涎我美色之人!”霍小玉斬釘截鐵地說完,從鄭淨持手中抽出了手來,“娘,我覺得有些乏了,可否讓我小睡片刻?”
“唉……”鄭淨持長嘆一聲,垂下眼眸,若有所思地盤算着什麼。
霍小玉靠在了車壁之上,被日頭曬得微微發暖的車壁熨在背心之上,霍小玉想起了今晨與雲晚簫隔簾行車的那一瞬,不由得勾脣一笑。
雲晚簫,你欠我的懲罰,可沒那麼容易償?
那樣令人心安的溫暖,可還有機會再嘗一回?
“今後有我雲晚簫一日,便無人可欺你霍小玉!”
早間雲晚簫那擲地有聲的諾言悄然浮現心底,霍小玉臉上的梨渦一旋,安然合上眼去,小寐了起來。
雖然明知諾言不可信,但是,我想信你一回。
約莫休息了半個時辰,雲揚也打了水回來,讓雲晚簫喝了幾口,瞧見將軍臉上的紅暈退了下去,還便信了棲霞的話,以爲今日當真是將軍中了暑。
雲晚簫終於定下心神,看了眼天色,剛欲起身,便覺得小腹有些痠痛,下意識地微微夾了下雙腿,臉色驚/變的瞬間,慌忙坐直了身子,朝着棲霞尷尬地道:“棲霞,快些將馬鞍下的玄色大氅給我抱過來。”
棲霞看了一眼雲晚簫慌亂的神色,恍然明白了雲晚簫究竟怎麼了,當即轉身跑到雲晚簫的坐騎身邊,從馬鞍下取出了玄色大氅,快步走了過來。
雲揚不解地看着棲霞,“將軍不是才緩過來,若是穿了大氅趕路,不是更容易中暑麼?”
棲霞白了雲揚一眼,道:“這次回去,可真得讓雲飛大哥好好管教下你的嘴巴。”
“棲霞,你可別生我氣啊,我不胡說便是!”雲揚駭然搖頭,作勢不敢再多言。
棲霞抖了抖大氅,罩在了雲晚簫身上,“公子若是覺得不適,這馬兒還是不騎了,免得傷了身子。”
“不騎馬……”雲晚簫遲疑了一會兒,披着大氅站了起來,看了眼兩輛馬車,果斷地搖了搖頭,“還是騎馬好些,可以早些回去,早些洗掉身上的風塵。”
“公子……”棲霞還想再勸,但是此時的雲晚簫不管上哪一輛車都危險,因爲這月信選在了一個不該出現的時候出現,若是掩飾不當,只怕今日便是公子身份被識破之時!
作者有話要說:繼續第三更,呼呼,終於碼完了t t
也終於有4天休息了,苦逼的當中還有2天是折磨!
嘿嘿,惡趣味飄過~小云雲悲催啊~
大家春節快樂哦,長凝在這裡給大家拜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