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玉衡從懷裡掏出她的馬佩,跟二人的蛇佩和猴佩放在了一塊,安老爺子把豬佩和碧瑩的牛佩也拿了出來。一時案桌上放了五個生肖玉佩,各有特點,嬌憨可愛。
藍沁和銘歡見了後,一個忍不住流下了激動的淚水,一個酸了眼眶。此刻的藍沁沒有壽宴上那股妖豔嫵媚,目光清澄透亮,熠熠生輝。
“十三騎龍佩不在,以馬佩爲首,故而今後二位都聽從郡主調遣便是!”安老爺子淡淡笑道。
蘇玉衡朝藍沁和銘歡拱手一拜,“這些年辛苦你們了!”
藍沁和銘歡都起身回禮,見到十三騎便是見到親人般,二人心下百感交集。
“哎?老爺子說蘇姑娘是郡主?”藍沁突然對這個稱呼有問題。
安老爺子摸了摸鬍鬚看着蘇玉衡笑道:“說出來你們二位些許不信,蘇姑娘便是當年的霄雲郡主,杜家正是十三騎之一!”
藍沁聞言眼眸瞪大了,霄雲郡主?霄雲郡主還活着?
他們二人上下掃了一眼蘇玉衡,直到感受到她眸光綻放出無與倫比的神采時,方嘆然。
二人再拜,“見過郡主!”
“不敢當,今後咱們就是兄弟姐妹,快坐下來,說說你們二人的事。”蘇玉衡忙笑道。
蘇玉衡親自給三人斟茶,望着藍沁和銘歡生笑,今後他們便是同袍戰友。
藍沁看了一眼銘歡,先開口道:“我藍家當年死傷殆盡,唯一的哥哥也被殺,我母親是父親的姨娘,當年她懷着我帶着父親留下的一個包裹離開了,後來躲無可躲,孃親只能帶我寄居在妓院…”
一想到這些藍沁哽咽了,眼中閃出了淚光,蘇玉衡忍不住伸手過去握住了她的手,劫後餘生得有多困難,這種苦大家都明瞭
藍沁很快穩定情緒繼續道:“孃親很堅強,爲了我,爲了爹爹的遺願,她豁出去了….”說到這她實在忍不住抽泣了幾聲,在場三人不用多想,都知道那是什麼意思。
“我七歲那年,孃親去世了,臨死前把爹爹交待的事告訴了我,我才知道自己身上有着什麼樣的使命。那個時候我就下定決心,一定要給藍家報仇!”藍沁說着滿是淚痕的臉上揚起了堅決的神色。
“隨後我便在樂坊裡學習琴樂,通過魚龍混雜的人物,收集各道消息,久而久之,我有了自己的勢力,聯絡上了西樑的樑乃遙和鮮卑的慕容玦,給二人做雙面間諜,就是爲了對付那狗皇帝!”藍沁眼裡射出憎恨的光芒。
這時銘歡接過話道:“藍沁妹妹曾暗中派人入宮,我也是一次偶然與她的人有了交集,後來我沿着線索找到了藍月坊,我郭家和藍家當年是世交,兩家曾有交換過信物…”銘歡說到這,語氣略微頓了頓。
蘇玉衡和安老爺子聞言神色一動,心裡暗暗明白了意思,蘇玉衡去瞧銘歡的神色時,卻見他眼神淡漠如冰,似乎只是說起一件再簡單不過的事。
藍沁紅着臉低了低頭。
那一刻蘇玉衡心痛如絞,垂下眼去完全不知道該說什麼。
銘歡沒有做過多停留,繼續道:“我曾潛入藍沁的房間裡,看到那把古琴,便猜測她是藍家人,後來二人便相認,決心復仇!”
他語調冰涼,簡簡單單說完後,屋子裡沉默了好一會,唯獨幾股恨意在胸口燃燒。
屋子裡的空氣被抽空了一般,一股秋風從窗戶口奔騰了進來,讓背對着窗戶的藍沁打了一個冷顫。銘歡看了她一眼,沒有做聲。
安老爺子第一個打破沉默,“昨夜你們倆可謂是立了大功,齊王一倒,褚孝仁猶如斷了一隻臂!”
“是,我對二位佩服至極!”蘇玉衡拱手朝二人示意。
銘歡和藍沁相視一眼都露出了笑容,二人爲此籌備多年,終能除去大患,實屬欣慰。
“所以接下來,我和藍沁還得去製造幾條鐵證,讓陸少安給他定罪!”銘歡淡淡笑道。
“好!”
“柳妃被賜死,對你有沒有牽連?”蘇玉衡擔心他在宮裡的處境。
銘歡搖搖頭,“我幫着他們找出了一些線索,現在是功臣,聽山藥和霍東的意思,有意把我調去內務司,這也是我的目的,這樣一來,以後出宮更方便了!”
“甚好!”蘇玉衡點頭,十三騎個個能獨當一面,銘歡和藍沁的能力有目共睹。
“那藍姑娘你的情報網還能重新整起來嗎?”蘇玉衡問道,
“這次大搜捕,定然會損失不少,可樂坊和妓院終究是少不了的。更何況藍月坊沒有直接參與這事,當時我是易容去引誘齊王排練那支舞,表面上看那批人都與藍月坊無關,人都從秦州來的!等風聲過去,藍月坊還能繼續開張。”藍沁道。
“秦州?”蘇玉衡忽然嗅到了一股陰謀的味道,看向銘歡。
銘歡揚了揚脣角,解釋道:“郡主猜得沒錯,齊王謀反少不得一個死字,可是陸少安短時間內找不到那些樂師舞女來自哪裡,等到齊王下獄被殺後,他會漸漸發現那些人來自秦州,而寧王爲了尋那祖孫倆,在秦州花了很長時間,我不會給太明顯的線索,我相信陸少安根據那支離破碎的線索會猜到那些人與寧王有關!”
“哈哈!”安然和蘇玉衡相視一笑,對二人這等心計謀略簡直佩服得五體投地。
“所以說,你是想等齊王治罪後,再讓皇帝懷疑上寧王?”安然笑道。
“正是,老皇帝疑心不是很重嗎?讓他去瞎忙吧!”銘歡勾出一抹冷笑,喝了一口茶不太在意。
衆人心裡痛快了不少,再喝上幾口茶。
藍沁擒着茶杯忽然望着那枚牛佩奇怪道:“這枚牛佩的主人是誰?”
蘇玉衡和安然聞言對視了一眼,均有惋惜之色。
“沈家的後人!”安然說道。
銘歡和藍沁立即明白了,沈家也是當年與藍家和郭家一道起兵的。
“那位姑娘叫碧瑩,她對十三騎的事一無所知,我們只是拿到了玉佩,並沒有告訴她真相,既然她什麼都不知道,還不如讓她快快樂樂活着吧!”蘇玉衡淡淡說道。
“她在哪呢?”藍沁忙問道,畢竟沈家與藍家當年都是有極厚交情的。
“她現在在高家..”
結果蘇玉衡還沒說完,一聽到“高家”二字,藍沁猛地站了起來,尖銳道:“她住在自己仇人家裡!”眼中迸出了怒火。
十三騎後人無一個善與之輩,怎的碧瑩這麼糊塗,認賊作父。
“藍沁,你別激動!”銘歡示意她坐下來。
蘇玉衡微微嘆氣繼續道:“高翔是奉命平叛,也不全怪他,各自立場不一樣,他保住了碧瑩,給沈家留下了一條血脈,也算是他的好心,藍沁,碧瑩與高家的事,她自己去解決吧。咱們不要插手,需要幫忙的時候再說。”
藍沁坐下了好一會才能平復心情,悶悶地棄了茶喝上了酒。
不得不說,藍沁的性子對了蘇玉衡的胃口。
蘇玉衡忽然問安然道:“老爺子,慕容玦那邊可有動靜?”
安然頷首道:“有,根據最近的情報,朝廷要跟他們做個交易,已經有大批糧食和絹帛往北運送,這些褚孝仁都瞞着朝臣,找了互市和軍屯爲藉口。至於慕容玦到底要送什麼來,暫時還不得而知,我加派了人手在那邊。”
“定然是見不得人的事,等到查清楚之後,要打褚孝仁和慕容玦一個措手不及,讓朝臣和百姓知道褚孝仁的醜陋嘴臉!”蘇玉衡橫眉道,
“往鮮卑送糧食和絹帛簡直是恥辱!”藍沁臉上又浮上了怒氣。
銘歡冷漠地笑了笑沒做聲,他天天在宮裡,那位皇帝是什麼性情再瞭解不過。
“不管怎麼樣,十三騎創下的這片江山一定要奪回來!”蘇玉衡目光越過二人落在窗櫺上,透過微開的窗戶看到了外面湛藍的天空,心澄如水。
“自然是如此,只是小太子已經死了,咱們怎麼辦?”銘歡皺了皺眉問道。十三騎主人不在,這江山讓誰坐?
安然卻是笑了笑,道:“不用擔心,小太子不在,還有皇后娘娘,娘娘在明泉庵,我想她一直堅守,就是等咱們回去吧,等到拿回穆家的江山,再請娘娘定奪!”
“好!”藍沁立馬點頭,
最後安然笑着點點頭,站起身來舉杯朝三人道:“郡主,郭公子,藍姑娘,今日是中秋佳節,咱們喝上一杯,祝賀十三騎團聚!”
“好!”三位年輕人爽快地舉杯,豪氣干雲,仰頭飲盡。
安家眼線無處不有,安然告訴了藍沁和銘歡聯絡對接的方式後,四人便散了。
知道還有夥伴跟自己一樣在努力,心情便很好,藍沁跟銘歡出去巷子後,她激動得忍不住握住了銘歡的手。
銘歡身子一僵,寧靜的眸子染上了幾許殷紅,他猛地抽開手頭也不回地走了。藍沁心頭一痛,望着他的背影久久不能平靜。
蘇玉衡偷偷跑出來這會,韓婉茹正在側廳單獨跟韓彥筠敘話。
她一見到韓彥筠就想起他遭的罪,忍不住痛下淚水。姑侄倆不是母子勝似母子。
“彥筠,成家吧,好嗎?過去的事不要再想了。”韓彥筠邊抽泣邊道,要是韓彥筠終身不娶,韓婉茹便覺得自己是韓家的罪人。長房嫡子不可無後,否則韓家真的要衰敗下去了。
韓彥筠聞言眉心一動,淡淡垂下眸,平靜的眼底依舊漾着幾許淡漠。
沉默一會後,他啞聲開口:“但憑姑母做主!”
聲音平淡無波,甚至聽不出什麼情緒。可韓婉茹還是感受到他那刻在骨子裡的悲傷。
“好!”她擦乾眼淚,漸漸浮起溫柔的笑容,“彥筠,你覺得蕭家那個丫頭怎麼樣?”
韓彥筠聞言抿了抿嘴脣,蕭宸自然是極好的,而且她對自己也有意,是個再合適不過的人選。
這一回他沒有遲疑,“好!”只是一個字,溫和清淺。
他眸光閃過一絲哀色,腦子裡浮現起那個鮮活如豔陽的小身影,她的笑容是春日最明媚的陽光。她走了,也帶走了他的陽光。
而如今,他只能把這片陽光埋在心底,不讓人碰觸。
韓婉茹這下笑容更爲舒心。一個男子再掛念一個女子,只要等到他擁有另一個女子後,那種感情終會淡下去的。
只是意識到那個會被遺忘的女子是霄雲後,一股痛意席捲了韓婉茹全身,她覺得渾身都在痛,她會怪她嗎?她在九泉之下會不會恨她?恨她嫁給了別人,還讓她喜歡的表哥娶別人。
二人默默地不再說話,霄雲是他們心底永遠過不去的痛。
這一回韓婉茹不知道怎麼的,決定親自送韓彥筠出門,她陪着他走了好一會,二人從婉茹閣走去側門這段路,像是在緬懷霄雲,他們都知道,霄雲對於韓彥筠來說,已經過去了。
韓婉茹直到看着他上了馬車出了巷道才收回目光,只是她轉身準備進門時,忽然聽到裡頭的小巷裡傳來一陣熟悉的笑聲。她皺了眉扭頭往後面走了去,轉了一個彎看清那兩個身影時,臉色瞬間垮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