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師允文允武,寧安城之戰更是威震天下,得兵家文臺,這大元帥之位最適合您不過。”景君仰頭望着方運,用少許哀求的語氣說着。
“唉……本王,”方運沉數息刻道,“之所以辭官,是爲衝擊大儒,也一定全力衝擊半聖之位。更何況,我要去葬聖谷,無論是近期還是長期,都無心朝政。”
“您真要去葬聖谷?”賽志學無比驚詫。
在場的許多官員也很詫異,還有一些文位較低的人雖然對葬聖谷所知不多,但近日論榜上也有相關的消息,知道那裡極爲兇險。
聖墟、登龍臺、進士獵場等等所有地方都危險,但歷代葬聖谷,出現過全軍覆沒,而且不止一次。
畢竟,傳說中葬聖谷是埋葬衆聖之地,裡面的衆聖力量和活着的時候不一樣,曾經有一次葬聖谷開啓僅僅一天後,各族全滅!
後來萬界衆聖用盡一切手段才推演出來,是有一頭皇者驚醒了一具完整的聖骸,這還不算可怕,可怕的是這具聖骸被極兇之念操控,剛一甦醒便視所有活物爲敵,大殺四方。
若是各族在裡面停留很久,獲得足夠的聖氣和聖骸,還有機會聯手抗衡那具兇念聖骸,但他們進入的時間太短,所獲的聖氣都不足以從海貝中取出寶物,單憑自身根本無法戰勝那麼恐怖的力量。
多年後葬聖谷再次開啓,萬界各族竟然沒有多少諸王皇者願意去,而當時妖界還有一尊祖神在,逼得那位祖神損耗極大的力量才讓那具沾染極兇之念的聖骸陷入長眠,同時妖界也犧牲了衆多大妖王與皇者,損失極大。
不過,也有幸運的時候,萬一遇到葬聖谷的寶物噴發,又稱神賜,許多人會帶着大量寶物離開,孔家一位大儒就曾遇到過一次神賜,並安然回返,在之後的百年裡,孔家大學士與大儒的數量直接翻倍!
葬聖谷歷史上曾經形成過四次神賜,每一次神賜之後的百年內,必然會讓萬界發生極大的改變。
妖蠻與古妖的末日之戰,就是在第一次神賜之後百年發生,所有人都說妖蠻在第一次神賜中獲得無盡的好處,成爲戰勝古妖的決定性力量。
但無論葬聖谷有多大的好處,每一個景國讀書人都不願意方運進入。
畢竟,方運在葬聖谷得到的好處未必能幫到景國,但方運若在葬聖谷隕落,則景國將跌入無盡深淵,萬劫不復。
“方虛聖,您再想想吧。”
“您有什麼要求,我們滿朝文武一定盡力滿足!”
所有人紛紛請求,但方運卻不爲所動。
方運衣袖一動,景君的手滑開。
方運再度向前行走。
少年景君看着方運的背影,想要再次挽留,卻發現不知爲何,自己無法邁動腳步。
“方虛聖!”
“濟王!”
“您不能走啊……”
許多官員痛心疾首,彷彿方運一旦離開金鑾殿,則景國崩毀。
但是,方運未曾回頭。
衆官不再挽留,只是呆呆地望着方運,或絕望,或悲痛,或灰心,或傷感……
方運出了金鑾殿大門,一邊誦詩一邊繼續前行。
“曾經滄海難爲水,除卻巫山不是雲。取次花叢懶回顧,半緣聖道半緣君。”
衆人原本就被方運的離開引動情緒,聽完這首詩,竟然難以自已。
姜河川苦笑道:“方虛聖去意已決,那我等便鑑詩送行吧。”
衆人無奈點頭,在送行的時候,一些遠遊的讀書人寫完詩詞後因爲太傷感會馬上離開,留下送行的人品鑑,便是鑑詩送行。
“這首詩,像是情詩,看似是爲情人而作,但用在此時,卻又不像。”
“前兩句從字面上很好理解,曾經見過最廣闊的海洋,所以再難被那些普通的河流湖泊吸引;普通的雲朵太過平凡,只有傳說中巫山神女行雲布雨時的雲朵,才叫真正的雲。但是,聯繫後兩句話,就很難確定這是方虛聖在爲楊玉環所寫,還是爲辭官所作。”
“後兩句字面上的意思也不難,即便身在萬花盛開之中,也懶得多看一眼。之所以這樣,一半是因爲心中有聖道,另一半除‘君’之外心中難容其他。這君,不知道是指楊玉環,還是指皇權,或者是官位。”
“這首詩,情深雋永,乍一看懂了,可細細品讀,又似是別有意趣。”
“不過,我更傾向於最原始的詩意,是方虛聖歷經磨難,發現自己虧欠方夫人良多,這次辭官,一半是爲了聖道,一半是爲了她。”
“不錯,這首詩意境極美,滄海水,巫山雲,又有花,美而不豔,隱而不晦,更像是情詩。此詩的寫法,與花街柳巷的豔麗浮誇之詩詞不同,又與《詩經》的思無邪情詩有異,怕是能引領一種新風潮。”
“我倒是覺得,這首詩中隱隱透着一種遺憾,第一句嘆無水,第二句嘆無雲,第三句嘆無花,第四句,我看未必如字面上解釋的那樣一半爲了聖道一半爲了君,更像是隱含疑問嘆息,只是所嘆何事,恕在下愚鈍,難以探究。”
“不,這首詩既然在此時所作,絕非情詩。那滄海之水,爲何不是觀海先生與狼戮化身交戰之景?那巫山之雲,爲何不是那日中秋文會,所見孔家家主聖雲?所謂花叢,爲何不是滿朝文武百官?”
“妙妙妙!如此一來,那聖道不用解釋,那君,或許是方虛聖心中之‘我’。”
“妙極!那‘半緣君’,與陶聖的‘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和‘羈鳥戀舊林,池魚思故淵’意境極爲相似。方虛聖爲何辭官?爲聖道,也爲那顆隱世之心。”
“的確,跟孔家家主比,跟陳聖比,我們的確難以爲水爲雲,不值得方虛聖留戀。”
“這,大概便是虛聖胸懷,國士之志!”
“唉……細細想來,這首詩不僅僅是方虛聖在寫自己,也是在寫我們每一個人。”
朝堂之上再次陷入平靜,許多人細細回味這首詩,慢慢地,嘆息聲陸續響起。
“曾經滄海難爲水,除卻巫山不是雲……”姜河川低聲呢喃,雙目之中流露着無盡的惆悵。
在衆官鑑詩送行時,方運離開京城,乘平步青雲直飛象州總督府,爲了陪楊玉環,也爲了交接象州事務。
還未飛遠,方運就收到姜河川的傳書。
“葬聖谷中,小心衣知世。當年文鷹未入四大才子,據說與他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