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繞過高大的青銅蚩尤,順着田雞手指的方向,在巨大的冰室中我們看見並排雕刻在厚厚冰牆上的十一個雕像。
每個足足有五米多高,每個雕像直立而站間隔均勻的分佈,雙手交叉放於胸前,在雕像的臉上各有金黃色的面具,每一個面具都是淡眉嘴脣緊閉。
“這就是九黎人的祖神?”將軍提着槍觀望了半天回頭問。“勞師動衆這麼大陣仗修建如此龐大的神殿,最重要的地方就供奉了這十一個雕像?”
“還他媽是用冰雕的,還說這麼大的神殿裡好歹也該有些能拿出手的東西,千辛萬苦就是爲了十一塊冰疙瘩。”田雞用手摸了摸雕像失望的搖頭。
“不是冰!”我接過葉知秋手裡的火把,站在雕像下看了很久,那雕像品質非常細,在火光中泛出淡淡的熒光,有指尖觸摸有一種冰塊的質感,給人以冰清玉瑩的感覺,三分溫潤,七分冰冷,外觀如冰似水,清爽舒暢,冰徹心扉,敲擊有清脆的回聲。“這是上好的冰種玉石!”
冰種是極其珍貴的玉石,其肉質特徵、透明度、外觀與冰塊接近,顏色純正明亮,敲擊玉石音質清脆,頗符合玉質金聲的傳統說法。
鑑別玉石成色是我從趙閻哪兒學的,我知道冰種玉石的金貴,跟着趙閻也沒少見到玉石好貨,可足足五米多高由整塊完整的冰種玉石雕刻的人像堪稱孤寶,何況這樣的雕像竟然有十一尊!
每一尊雕像用價值連城來形容絕對不誇張,雲南雖然並不產玉,可卻是翡翠最大的集散地,像這樣精美絕倫的巨大冰種雕像,若是拿出去要引起極大的轟動,最讓我吃驚的還不是這些雕像所用的材質。
每一尊雕像雕工精湛,在晶瑩剔透的冰種襯托下,讓這些屹立在神殿幾千年的雕像恰如其分的透着一種,洗盡鉛華的沉寂和神秘。
“冰種玉石!”田雞眼睛一亮伸手試圖去拉,可雕像紋絲不動,像是鑲嵌在冰牆之中,田雞猶豫了半天,把槍托舉了起來。
“你想幹什麼?”葉知秋一步跨到田雞面前。
“冰種啊,不敲幾塊帶出去,也對不起我九死一生跑這一趟。”田雞一本正經的回答。
“這些玉石雕像已經有幾千年歷史,其藝術價值遠遠超過雕像本身,這些都是無價之寶。”葉知秋瞪着田雞大聲說。“你這是毀壞文物,而且還是極其珍貴的文物,你有幾個腦袋不夠掉的?”
“成,我就把這文物留給你。”田雞估計知道有葉知秋在他別想動玉石雕像,把槍背到身後,二話沒說麻利的爬到雕像上,用手敲了敲雕像的面具。“雕像歸你了,面具得給我。”
田雞用力拿了幾下,發現金黃色的面具已經堅固,他在上面興高采烈告訴我們,面具竟然是純金的,葉知秋在下面神情緊張提心吊膽,好像生怕雕像毀在田雞的手裡。
“看來這些玉石雕像就是祭司一直不肯告訴我們的祖神,這麼說起來沿用九黎宗教傳說的苗族,他們十二古祖神的來源便是這十一尊雕像。”溫儒一臉興奮激動不已的仰視雕像。“只不過這些祖神並非是被賦予神性的圖騰,而是實實在在存在的神!”
“你爲什麼非要認爲這些是神,難道就不能是普通的人,同樣被九黎人賦予神性嗎?”宮爵在旁邊不屑一顧的問。
“你認爲以九黎人當時的技藝和能力可以修建出這座神殿?你認爲神廟中那些不死的衛士以及我們遭遇的怪物,這些是人能駕馭的?”溫儒第一次失去他一貫的淡定,針鋒相對的反問。
“溫老,不管是十一尊雕像代表什麼,既然祭司說神殿中安息着祖神,那說明祖神應該是實實在在存在的,爲什麼只有這些雕像呢?”葉知秋疑惑的問。
“離開!”我看看手裡的青銅柱,深吸一口氣。“祭司說他們的祖神甦醒過,並且離開了神殿。”
“安息應該就是死亡的意思,既然已經死亡的祖神,又怎麼能離開這裡。”葉知秋白了我一眼。
我和宮爵還有田雞相互對視,這個問題我們是可以回答的,畢竟這樣的事對於我們來說,已經不是第一次遇到,我想宮爵和田雞現在都和我一樣,他們也想到了崑崙金闕中那空空如也冰棺。
“先別說其他的,誰上來幫忙,這面具我一個人取不下來。”田雞的注意力更多的應該還是在純金面具上。“好好的弄這麼大玉石雕像就夠意思了,非要再弄一個金面具,莫非九黎人也懂金鑲玉。”
我在下面搖頭苦笑,告訴田雞不懂別亂說,金面具是喪葬品,是模仿死者的面容製成,雕像上出現金面具就說明我之前的推斷是正確的,九黎的祖神之殿實際上是一座龐大的陵墓。
這十一尊雕像應該就是九黎的祖神,也是這座陵墓的主人。
“只有身份極爲崇高的亡者纔有資格佩戴黃金面具,一般其含義是讓亡者擁有不朽的面容,即便亡者的靈魂飄蕩四方以後還能找到自己的歸宿。”我一般譏笑田雞一邊給他解釋。“不過這些雕像上的面具或許並不是這個意思,在九黎人心目中,這些都是神,雕像上的金面具也佐證這一點,神是永世不朽的。”
“沒看出來啊,我爸他們教你這麼多的東西,真不知道原來盜墓也要學這些啊。”葉知秋陰陽怪氣瞟我一眼,聲音酸的掉牙,我知道她是在嫉妒,葉九卿是絕對不會教她這些的。
“盜墓沒你想的那麼簡單,考古研究大多是依託於盜墓的知識和理論,但從未真正學到盜墓的精髓,那些心口相傳的秘籍是考古無法企及的。”溫儒有感而發。
“溫老,您怎麼能說這樣的話,咱們是保護文物,盜墓可是損毀文物,能一樣嘛?”葉知秋抿着不服輸。
“任何事都有兩面,你只看見盜墓不光彩的一面,殊不知盜墓傳承千年,又豈是考古能相提並論。”溫儒也不和葉知秋爭辯,笑了笑回答。“說簡單點,你捫心自問,就咱們學的考古本事,能找到這座神殿?能發現這處曠世雄偉的遺蹟?”
“那……那我們也是正義的,不像盜墓乾的都是見不得光的勾當,造成了多少文物流失和損毀,同時也讓多少歷史無法再考證。”葉知秋寸土不讓。
“小丫頭片子,虧你爹不在這兒,聽到你說這些,你爹指不定要吐口老血。”將軍摸出些菸絲看着葉知秋哭笑不得。“你可別忘了,你就是靠你爹幹見不得光的事把你養大的。”
“正義,你去問問正義能救你命不。”我伸手摸摸葉知秋被割斷的頭髮。“你還能活到現在,靠的可都是盜墓祖上傳下來本事。”
哐……
田雞終於掰開雕像上的黃金面具,在上面興高采烈朝我們揮了揮,看着葉知秋得意忘形的笑:“正義不能當飯吃,還是這東西好使,接着。”
厚實的黃金面具重重的落在地上,沒有一個人伸手去接,上面的田雞痛心疾首埋怨我們金子都接不住,我們根本沒有理會他,其他人和我一樣吃驚的看着田雞身後。
田雞估計也發現我們神情不對,以爲身後又有什麼東西,臉刷的一下嚇的蒼白差點沒從雕像上掉下來,轉頭看向身後什麼都沒有,一臉驚恐瞪我們一眼:“別一驚一乍的,就剩半條命了,什麼都沒有,你們幹嘛這反應。”
就是因爲什麼都沒有,被田雞取下的黃金面具下,玉石的雕像上完全是一個空白的臉,雕像的精髓就在於五官,也能反應雕像要傳達的內容和意義,可這雕像的面容上卻沒有五官。
不過正因爲沒有面容,反而讓這雕像姿態寧靜而高貴,透着一股神明般的靜穆,我們在下面仰望,雕像莊嚴渾厚,猶如真的像一尊不動如山的神。
“偷工減料?”田雞在上面摸了摸雕像的臉。“虧九黎人把這些雕像敬若神明,居然弄個半成品放這兒,也不怕神生氣發火。”
“是啊,九黎人對祖神極爲崇敬和虔誠,以至於不遺餘力修建龐大的神殿供奉,還奉上那麼多活人獻祭。”葉知秋也有些詫異。“爲什麼最重要的祖神雕像卻不完整了?”
“活人獻祭只會用於供奉神,可見在九黎人的心目中,祖神並非是人,而是真正存在的神。”溫儒想了片刻對葉知秋說。“神有萬像,如同佛家所說的三十二法相,人不同看見的神也各有不同,可見這十一個祖神在九黎人心目中極其敬畏。”
“沒那麼複雜。”我搖搖頭打斷溫儒的話。“我們曾經問過祭司,九黎祖神到底是誰,他沒有告訴我們,現在想想我終於明白是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宮爵問。
“因爲就連九黎人也沒有見過祖神的樣子!”我望向沒有面容的雕像。“正因爲這樣所以九黎人才對祖神敬而遠之。”
“說不通啊,都是九黎的祖神了,爲什麼不讓他們看見自己的樣子?”田雞看着雕像疑惑的問。
“九黎的歷史中地位最崇高的是蚩尤,從我們發現九黎後裔之前,根本不知道九黎還有祖神存在。”我重新看向並排雕刻的玉石雕像。“而且到目前爲止,任何文獻中也沒有記載和提及,任何一個神的出現隨着傳承都不會憑空消失,除非……”
“除非這些祖神並不想九黎人傳承他們的秘密!”宮爵聰慧很快想的和我一樣。
我讓田雞試着把其他雕像上的黃金面具都取下來,這可能是讓田雞最高興的事,果然和我猜測的一樣,所有的雕像都沒有面容。
“不是十二古祖神嗎?”田雞摘掉最後一個雕像的黃金面具後。“這裡怎麼只有十一個雕像?”
這也是讓我一直疑惑的問題,從發現這些雕像開始,我就詫異爲什麼是十一個,從神殿入口的青銅盤以及獻祭室的石臺,出現的數字都是十二,按照這些數字推斷,如果這裡供奉的就是九黎祖神的話,那應該還有一尊纔對。
我在諾大的冰室裡環顧一圈,目光看向十一個靜穆雕像中間的通道,那似乎是通向另一個地方,我側耳凝神的靜聽,耳邊一直縈繞的聲音就是從那裡面傳來,像是有什麼東西在不停的召喚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