壁畫中那十二尊神像的高度和通天塔差不多,從壁畫的描繪來看,完全是屹立在天地之間。
頭頂天宇,腳踏山河,埋首俯視魔國,那氣勢溢於言表,即便只是看着壁畫,也能感受無上的威嚴。
所有的神像都是分毫不差的分佈,而且全都沒有樣貌,不過整座古城明顯承載了秦代建築的風格,在通天塔上可以清楚的看見彎曲的龍紋。
作蟠曲狀,矯健有力,刻劃細緻,姿態生動中間刻有圓形壁,這是採用勾雷紋的龍飾,盛行在周初,後來沒落直至秦朝重新被啓用,是典型的秦代工藝。
但壁畫中說描繪的魔國,並不僅僅只具有秦代的風格,就亦如我們之前發現的祭司棺槨,還有九黎的一些文化特徵,兩種風格在魔國融合在一起。
比如壁畫中,魔國的整體建築呈團塊狀,取十字軸線對稱組合,尺度巨大,形象突出,這是典型的秦代建築風格,可是在一些雕像和石柱上,卻分明是九黎的文化特徵。
“這處地方有兩個名字,秦帝稱此地爲神廟,而九黎先民卻把這裡叫魔國,從修建時間來看,這座古城完工於秦代,但秦代並沒有這種類似於這些雕像和石柱的建築特點。”薛心柔指着壁畫說。
“神廟也好,魔國也好,秦帝授命扶蘇修建這裡,直到現在確切的位置也無人知曉,可見修建的過程有多隱秘,在秦帝心中神廟關係着江山社稷,他除了扶蘇之外沒告訴任何人,更不可能讓九黎後裔參與神廟的修建。”宮爵來回走了幾步說。“可以肯定,在神廟完工之後很長一段時間,九黎後裔並非知道神廟的存在。”
“那爲什麼神廟中會出現九黎文化的東西?”田雞一臉茫然。
十二祖神是在西晉時期出現,這個時間剛好和月宮九龍舫停泊於靈山金城吻合,按照我們之前的推斷,十二祖神能感知到移動中的月宮九龍舫,可見神廟完工後,十二祖神一直安息在神廟,直至月宮九龍舫的再次出現,喚醒了祖神。
而正是在這個時期,九黎後裔的傳說中才出現魔國雙城,就是說九黎後裔是在祖神覺醒後才知道並且接觸到魔國的所在。
說到這裡,我用手擋住壁畫上的一處雕像,然後看着其他人繼續說:“在西晉之前,這裡其實就是神廟,可祖神被喚醒後,九黎後裔一直信奉十二祖神,因此向神廟聚積,並且在神廟原有的建築基礎上,又修建了具有九黎文化的建築,而融合兩種風格的古城就變成了魔國。”
薛心柔恍然大悟的點點頭,她告訴我們,在薛書橋對少數民族的研究中,發現魔並非是和神對立的,也不是我們對魔的認識,特別是在九黎後裔演化的民族中,魔代表着至高無上的神性,不但具有光明同時也具有黑暗,從某種程度上說,魔的地位甚至超過了神。
魔國的含義,就是衆神之國。
“那爲什麼要叫雙城呢?”田雞還是有些沒想明白的樣子。
“這個可能和九黎文化有關,從壁畫中這些雕像和石柱就不難看出,所有的建制都是對稱,並且大小一樣的。”葉九卿說。
“我之前也是這樣想的,可爺爺對於九黎的研究中,並沒有提及還有這樣的文化特點。”薛心柔說。
宮爵突然一驚,轉頭看向暗室中間的棺槨,再仔細凝視壁畫:“魔國雙城雙?!難道就是這個意思。”
“什麼意思?”我問。
“任何東西都是對稱,就意味着同一樣東西有兩個存在,不但是建築,而且連人也是,把兩個女人從小就縫合在一起。”宮爵指着壁畫中的雕像,那雕像上的紋飾都是對稱的,也是兩個背靠背的人。“是用人爲的方式在契合魔國雙城的特點。”
“這樣做也太殘忍了吧。”田雞看看棺槨中的女屍,依舊有些毛骨悚然的感覺。
“不,這是魔國神性的體現,也是這些九黎後裔膜拜神的一種方式,相信在當時這樣的雙體人,極其受到崇敬,在後來的九黎文化中,這種雙體人並沒有出現過,可見並不是任何人都可以擁有這樣的殊榮。”薛心柔恍然大悟說。“只有像祭司這樣地位崇高的人才具備這樣的待遇。”
“那就奇怪了,九黎先民一直信奉十二祖神,既然這樣的方式能表達對神的崇敬,爲什麼沒有延續下去呢?”葉九卿看着壁畫疑惑不解。
“我們去過祖神之殿,可惜你們都沒有那段經歷的記憶,九黎先民有獻祭神的傳統,如果這種方式是對祖神的崇敬,按理說應該一直都有傳承,可是在祖神之殿中,並沒有看見這樣的方式,而且祖神之殿的建築特點中,也沒有出現過對稱雙體的東西。”我揉了揉額頭一邊回憶一邊說。
“那就是說,這個方式並不是九黎先民歷來就存在的,而是在西晉時期,知道並且接觸到魔國所在後纔有的。”葉九卿說。
薛心柔低頭沉思片刻,聲音沉穩告訴我們,任何一種宗教信仰的形成都需要極其漫長的時間,宗教文化會隨着時間推移有所改變,但只會越來越系統和完善。
但是一些祭祀的過程以及方式,卻很少發生改變,因爲只有最初的儀式纔是最純粹和正確的,魔國雙城的這座奇特方式出現,唯一合理的解釋,祖神在西晉時期甦醒後,應該發生過什麼很重要而且很特別的事,以至於能在短時間內改變九黎後裔的信奉方式。
“旁邊還有壁畫。”葉九卿舉着手電說。
這兩幅壁畫在棺槨的正前方,第一幅壁畫描繪了魔國雙城的全貌,而第二幅壁畫,卻讓我們有些疑惑。
壁畫中記載了另一處地方,顏色的基調很深沉,那地方像是一個暗無天日的宮殿,一個穿着華麗服飾的男人,站在一處高臺上,下面是跪拜的九黎後裔。
而在高臺的最上面,有一個凌亂錯落的圖案,像是某種標誌。
我記得在關中見到葉知秋後,她告訴過我們,魔國雙城中發生過一次極其血腥的獻祭,而就在那場獻祭儀式完成後,十二祖神突然消失。
宗教信仰和對神的崇拜形成的時間相當漫長,除非是信仰崩塌,否則信奉的神不會無緣無故消失,要知道十二祖神在九黎人心裡有着永世不可磨滅的神性。
但獻祭儀式後,九黎後裔信奉的神,卻只變成了一個,而且重新被供奉的神更具有神性,和之前的十二祖神比,他是有五官的,可見十二祖神一直沒有讓九黎人看見過自己的面容,而這個神卻更真實。
“會不會,第二幅壁畫中站立的這個男人,就是新出現的神?”說到這裡,我指着高臺上的男人看着其他人。
“十二祖神在九黎人心中有着無上的神性,敬畏和供奉了幾千年也沒有磨滅對祖神的信奉,在短時間內,十二祖神被取代本身就說不通,倘若高臺上的男人是新神,那也應該在魔國完成交替,而壁畫中所描繪的分明是另一處地方。”薛心柔搖搖頭否定了我的想法。“我們都知道,月宮九龍舫和十二祖神都具有清除記憶的能力,爲什麼高臺上的男人不去魔國接受膜拜,因爲他根本不知道魔國的所在,神是不會遺忘魔國的位置,因此,這個根不就不是新神,而是另一個我們不知道的人。”
“祭司是祖神的神使,爲什麼在祭司古墓中,會出現這幅壁畫呢?”田雞問。
“關鍵應該在高臺上那副圖案上。”宮爵說完小心翼翼伸手摸向壁畫。
他輕微觸動一下,我們吃驚的發現,壁畫中那圖案竟然是鑲嵌在裡面,可以轉動,圖案一共由三個原型石盤組成,這樣的機關難不倒宮爵,他靜氣凝神,一邊感知石壁中機關的變化,一邊扭動石盤。
咔!
當最外面的石盤被轉動到正確的位置,我們聽見機關被啓動的聲音,我們身後的石壁緩緩開啓,一條暗道出現在我們眼前,想必溫儒就是帶着葉知秋從這裡離開。
我們正喜出望外,突然發現宮爵屹立在壁畫前面一動不動,他手中的電筒照射在那處石盤上,我們吃驚的發現,竟然拼湊出一副完整的圖案。
一個昂首端坐卻凶神惡煞的麒麟,身上被無數骷髏頭所覆蓋,樣子陰森可怖。
“祖神的標誌不應該是三眼麒麟嗎,怎麼又變成骷髏麒麟了?”薛心柔大爲不解。
三眼麒麟是入地眼的標誌,但這個標誌是祖神賜予,我在幻境中看見過衆神大軍的旗幟,三眼麒麟就是神的象徵,在九黎先民的心裡有着不可替代的威嚴。
宮爵凝望骷髏麒麟良久,突然聲音平緩說:“心柔說的對,這個高臺上的根本不是神,而是狐假虎威的人,他知道三眼麒麟在九黎人心中的分量,因此用改變後的標誌來繼續統治九黎後裔,麒麟具有神性,而骷髏代表死亡,這個人把生死都賦予到自己身上,他雖然不是神,卻試圖去成爲神。”
“最麻煩的是,我想這個人應該做到了,以至於就連九黎祭司也會在墓中供奉此人的壁畫,可見在墓主的心裡,這個人具有和祖神一樣崇高的地位。”葉九卿回頭瞟了一眼棺槨中的女屍。
這是最合理的解釋,可我卻無法想明白,十二祖神唯一的神使只有入地眼,可入地眼的職責是找尋月宮九龍舫的下落以及失落的神器,絕對沒時間用這樣的方式去統治九黎後裔。
畢竟這些人對入地眼來說,一點意義都沒有,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壁畫中的人,是在十二祖神消失後出現的,可這個人明顯不是入地眼。
一個僞神不可能僅僅靠骷髏麒麟的標誌去統治九黎後裔,他到底有什麼樣的能力,會讓九黎人如此信奉,甚至連九黎祭司也深信不疑?
壁畫的下面還有一些奇怪的文字,就連薛心柔也很難辨識,我倒是一眼就認出來,因爲在祖神之殿中,我見過這樣的文字,這些都是祭司之間的語言,如今能解讀這些文字的人寥寥無幾。
第一排的文字我還能認識,因爲同樣的文字,就銘刻在祖神之殿的入口。
只有被神選中的人才能進入。
這句話是暗示,沒有誰能輕易靠近祖神,只有特定的人才能找到祖神之殿和魔國雙城,很顯然,我應該就是那個被選中的人。
但後面的文字我就不知道是什麼意思,但銘刻在這裡,應該有很重要的原因,薛心柔連忙拿出筆記本,認認真真把所有文字全都抄錄下來。